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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章 拼將一死酬知己(6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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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做長歎一聲,方欲合窗,耳邊清晰聽到一聲嘆息,其聲雖微,可在風清揚耳中,不膏春初驚雷,霎時間手足俱軟,心頭狂喜,略一定神,已如潛龍出淵般飛了出去。 循聲往尋,卻是在僧舍約有邊,荒野中全無路徑,風清揚縱身連躍,月光中如一道青影相似,疾奔至測定的所在,可然在百丈開外,駐足觀瞧,但見一條淺溪緩緩流過,小溪旁青條石上坐著一位少女,正臨流院足,手中不知拿著什麼物事,喃喃低語,忽爾嬌笑,忽爾嘆息,瘋魔了一般。 風清揚既感失望,亦複博然,這少女人眼便知絕非慕容雪,雖然看到的只是背面,可慕容雪的身影一日內不知在風清揚心中索詛幾幹萬遍,約堤任何"大都混淆不了的,風清揚聞聲記覺不對,卻希冀自己耳力不正,真是慕容雪也未可知。而今目睹其人,方始絕望,本想轉身便走,可面前情形過於詭異,隱隱然有股陰森森的妖氣,倘若小溪旁臥著一條老虎,或者兩隻狐狸,即便是頭大象也無足為奇。 想到狐狸,不禁心中一動,暗道:「別真是遇上狐狸精了。神鬼之說雖屬渺茫,卻也不可盡信其無,說不定真有。天資聰穎,毅力非凡的野狐參撣得道,而幻化人身了。言念及此,心中有些發毛,腳下輕移,便欲逃之天天。 忽聽那少女一聲長歎後,竟嗚嗚咽咽飲泣不止,風清揚究屬少年心性,見了這天底下頭等稀奇之事,焉能不瞧個仔細,至於性命安危,倒無暇顧及了。好奇之心既起,畏懼之念大減,將輕功提至極詣,一躍之下已如樹葉般取落那人身旁。 那少女掩面低泣,兩肩微微聳動,顯是傷杯欲絕。風清揚左看右看,怎樣也看不出有何狐狸跡象來。見她泣然欲絕的模樣,倒是大起伶借之感,若非猶有顧忌,早已出聲相詢了。 溪水澄澈,映出少女一雙小小巧巧,柔若無骨,膚若凝脂的素足,風清揚不禁抨然心動,只根沒長在慕容雪腳上,自己沒福摸上一摸,當下不敢久視,移日上瞧,卻見岸邊沙土上放著兩個泥娃娃,塑制精巧,眉目口鼻極為傳神,風清揚險些啊了一聲,掩口不送。卻見兩個泥娃娃顯是一男一女,那女的當是那少女無疑,那男的卻像極了一人,此人極為熟穩,偏生一時間怎麼也想不出來,自己所熟識的人一一在心中流過,卻均對不上號,他對自己過目不念的本領推為自負,怎耐緊要關頭卻失了靈。 再看那女娃娃,心頭又是一震,分明也是自己見過的,可自已向來認識的女子中,除了三位師娘,便是派中幾位師嫂,幾十位師侄女,依然對不上號,心下之詫異,童此為甚。苦思良久亦無分曉,只得作罷。心中卻也明自,這少女必絕非狐狸仙鬼,極可能是自己一位好友的朋友,霎時間對這少女大生親近之感,見她仍低泣不止,忍不住便要出聲勸慰。 那少女忽然止泣,長歎一聲,放下雙手,拿起兩隻泥娃娃,風清揚此時才看清少女的容顏。 溶溶月色中,但見她容顏俏麗,清減的雙頰上猶有淚珠滾落,眉目間淒惋酸楚,愈發惹人愛憐.她的面容與泥娃娃的模樣幾乎是用模子鑄出來的。只是少不活人面上秋波宛轉,哀戚愁怨的神采。她清目的面頰上淚流不止,忽然長歎一聲,輕聲道:「好哥哥,好郎君。我們就要在一處了,你陰曹地府有知,就在鬼門關口等我。妹子原想與你並骨一處,可惜只能到此了。」說著用手在地上挖了一個坑,便將兩個泥娃娃埋了。 風清揚見她面上癡癡迷迷,喃喃呐呐滿口胡話,心中恍然道:「原來是個瘋子,可惜了這等靈秀人物。」深為扼腕,轉念間忽然癡了,付道:「她必是因心上人先她而死,才成這個模樣,假若是我,或者雪兒,那又如何」登時渾身發涼,心底湧起無名的恐俱,忙遣開這些念頭,暗道:「這瘋女身上有邪氣,我莫讓她魔住,還是速離此處為妙。」心隨念轉,腳下一動,便欲飄身而退。 眼光瞥處,暮見那少女仰面望月,雙躥微閉,現吐一副滿足得意的神情,雙手握住一柄短劍,緩緩向胸口刺去。 風清揚大駭,想已不想,身子一飄而過,將短劍輕輕夾過,衝口而出道:不可,使不得。」 那少女正芳魂幽幽,尋覓幽冪之途,驀然手中一輕,也是駭異,睜眼一看,卻是一位青年站在面前,兩指間白光閃閃,不由得騰地跳起身來,喝道:「什麼人?」 風清揚背生冷汗,暗道僥倖,自己倘若早退須夷,面前這位俏生生的美人不免就香銷玉隕了,雖說出於自願,但自己說什麼也要勸得她轉來,切莫尋此短見。想到此處,心中感到一陣快慰,正自沉吟該當如何措辭方具靈效,怎耐這種事先前從未遇過,一時間翻上倒下。倒也殊難啟齒。 少女見他笑哈吟的只是不語,心頭火起,上步迸身,奪過短劍,反手又向心窩刺去,倏然手上一松,短劍又被奪去,心中氣苦,罵道:「好賊子,消遣姑娘來著。」 風清揚忙道:「姑娘莫誤會,在下絕非此意,只是此死去,豈非暴珍天物,辜負了造物主的一番苦心。」這些話卻是不便出諸於口了。 那少女見他左一眼、右一眼向她上下打量,言事閃爍其辭,不知打何主意,愈發著惱,登時羞紅滿面,貝齒輕咬,恨恨道:「好個登徒子,連將死的人都不放過,本姑娘和你拼了。」劈頭一掌,不符掌勢使者,素足疾擺,連環按兩下,腿風霍霍,倒也頗有威勢。 風清揚飄閃連連,叫道:「姑娘認錯大了,在下既不姓登,也不叫徒子,有話好說。」 那少女不料自己拼死發出的三擊盡數走空,對方肩擺腰扭之間,已將自己攻勢化解無餘。顯得輕鬆裕如,知道對方武功高過自己太多,倘不立下決斷,後果不堪設想,雙足甫著地,疾向河中跳去,左手一揮,三點精光暴射,竟是先斷其追路,免得阻斷自己的死路,顯是死志已絕。 風清揚身子前僕跌出,三枚暗器從頭頂飛過,暗器的手法與勁力倒是平常,只是相距式近,又無戒備,險些著了道兒,背後呼的一聲,仰頭一望,卻是那少女從頭上飛過,疾向河中落去。 風清揚這一僕之勢躥出二丈有餘,竟爾後發先至,已然到了河邊,眼見少女飛過,雙手一舉;扣住少女足棵,腳尖一點,飄回原地,他不敢疏虞,一手抓住少女足躁,另一手運指成風,頃刻間遍點少女四肢要穴,待要將她放回地面,少女只有睜眼扭頭的餘地了。 少女絕望至極,心不只懊悔未早尋了斷,竟然失落登徒子之手,欲死不能了,傷心之餘,淚珠如斷了線的珍珠滾滿面頰,咽喉中發出硬硬咽咽的哭聲。 風清揚登時手忙腳亂道:「姑娘莫哭,我只給解穴就是,其實姑娘真的是認錯大了,在下絕不姓登,更不叫徒子。」 他澇澇刃叼,忙手忙腳將穴道解開,哪知少女霍然坐起,伸手便是兩記耳光,風清揚正低頭為她解開腿上三陰交大穴,絲毫未加防範,饒他身負九陰神功,也被這兩掌打得暈頭轉向,七葷太素,幾自不解何故。 少女怒道:「你要如何便如何,緣何這般戲弄姑娘。」 兩掌打出後,雖然已是豁出去了,心底裡仍是恐懼至深,不知此人該當以何等辣手羞辱自已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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