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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 天師救駕真武觀(2)


  慕容雪感到他身體發顫,他們師兄弟的爭執亦是親耳所聞,親目所見,不由得為他心酸,把他的頭攬到自己雙乳間,愛憐道:「以前你說那些話我還不信,誰知句句是實,你也甭管那麼多,乾脆到我家裡住,有姐姐疼你、愛你也就夠了。」

  兩人一個鑽牛倚角的自傷身世,一個信以為真的百般撫慰!殊不知離實際差了十萬八千里,卻也說得圓全。

  風清揚忽然坐起,側耳謗聽,雙眉一軒道,「這麼大的雨,怎麼會有人來?」兩人迅即穿好衣服,慕容雪此次所著乃是一套勁裝,以備不虞之虞。

  風清揚尚未出房,已聽得察察的步履聲,有人嚷道,「有人嗎?我等借宿一夜。」人已老實不客氣地走進大殿。

  風清揚開門一看,殿上疏疏落落站了四個人,其中居然有兩人認得,一位是洛陽金刀門少門主歐陽飛,一位是北六省綠林道總瓢把子賽金剛吳是非。

  吳是非視面楞然,歐陽飛更是老大的不自在,風清揚心下納罕:一位是俠叉道名門公子,一位是綠林盜賊,怎地走到一處了?轉念交想:自己和白極煞星不也是這般不倫不類嗎?想必他們也是英雄相借,說不走還拜了把子,心下釋然,笑道:「原來是吳大老闆和金刀公子,兩位到這裡發財?」

  吳是非滿面堆笑,拱手道:「是風公子,邂逅相遇,倒是巧得很,前幾日謠傳公子不幸故世,兄弟我痛不欲生,今日又睹尊額;實是三生有幸。」

  風清揚肚裡好笑,淡淡道:「倒勞吳老闆掛懷了,不知兩位身中的毒解了沒有?」他記得這二人被賀子路逼服「三屍腦神丸」,雖不知那是什物事,從群豪聞名色變,寧死不肯服的神態上推測,必是一種控制人的慢性奇毒,甚是關心。

  兩人聞「毒」色變,火光下面色發綠,吳是非強笑道:「解了,兄弟後來才知道,那不過是解瘴避蛇的藥物,姓賀的故意聳人聽聞,拿來嚇人的。」

  風清揚半信半疑,卻也沒往心裡去,淡淡道:「如此最好,這兒有火,幾位烤烤衣裳,驅驅寒氣,風某失陪了。」輕身回到房中,慕容雪聽到金刀公子在外面,極厭惡他灼灼似賊的目光,遂不露面。

  兩人並臥在雲床上,忽聽吳是非高聲道:「歐陽公子,木柴燒盡了,待我去尋些來。」隨著便是輕輕的腳步聲走出觀外。

  慕容雪「噬」的笑道,「這人也是個呆子,大雨天裡哪有乾柴,虧他怎麼當的強盜頭兒。」

  風清揚登時起疑,吳是非與歐陽飛說話何以這麼大聲,倒似說給自己聽的,他心中一動,恍然明白,低聲道:「這人多半已歸順了日月神教,咱們要防他暗作手腳。」

  話音未落,只聽得砰砰兩聲,傾窗看去,天空中陡然升起兩顆旗訊火花。這火花制得甚精,居然在大雨溶液中久聚不散,煞是醒目,幾十裡外皆能望見。

  風清揚嗆啷出劍,罵道:「好賊子,敢在我面前玩障眼法。」一腳踢開房門,搶身出去。

  吳是非剛從外轉回,見此形景便知形跡已露,死自強笑道:「風公子尚未安歇嗎?」

  風清揚冷笑道:「我倒想安歇,可惜這把劍未飽飲人血,不肯老實在鞘裡呆著。」挺身一劍刺到。

  吳是非一閃避過,低聲喝道:「纏住他遊鬥,耗他內力,大援馬上就到,咱們也可解終身之苦了。」

  風清揚聞言,劍勢一頓,道:「難道魔教要你們風某的人頭交換解藥?」

  吳是非道:「風公子真是英明。可惜太聰明的人不得長壽。」

  歐陽飛獰然道:「風公子,那日你若早些出乎,我何致到這步田地?我四位叔叔也不會自殺當場,得罪莫怪。」

  他本是名門之子,少年俊彥,雖輕薄浮滑,本性倒不太壞,不過事勢所追,不得不爾。

  風清揚對幾人被逼服毒,以致不得不受人控制利用,甚是憫借,此時方恍然另外二人是洞庭取義,只因當時他正與慕容雪說笑,一瞥間見二人接到一個繡囊便駭然奔逃,尚感匪夷所思.現今已心中雪亮,這些人均被駕子路收進教中?為虎作帳。吳是非、歐陽飛身中毒,洞庭雙義大概是有甚把柄落在貿子路手中。

  心中一面推測,手中劍卻不絕揮出,歐陽飛一柄八封紫金刀舞得呼呼作響,卻近不了他身閡三尺之地。

  吳是非手提鏈子槍,準備加入戰團,但見歐陽飛縱高伏低,刀風霍霍,已將風清揚罩住,似乎百八十招即可將其拾奪下,倒不免詫異莫名,暗思道:「近年來這小子名滿天下,原來也不過爾爾,早知如此,那兩枚求援火花倒可省了,只不知教主為何對他忌憚之甚,千叮萬囑。一遇風清揚,便發出訊號,合圍攻擊。

  正思忖間,忽聽一聲嬌比,劍風霍霍,卻是慕容雪一劍刺來,吳是非鏈子槍一蕩,鐵鍊向劍上卷去,槍頭卻筆直刺去,一招之間兼有軟鞭、長槍兩家之長,大是不俗。

  慕容雪掣劍換招,霎時間攻出七八劍,吳是非鏈子槍抖得筆直,哩哩哩連刺八槍,慕容雪連連後退,身子幾已靠在牆上。

  風清揚喝道:「淩波微步。」

  慕容雪身子一晃,已從層層槍影中一閃而出,吳是非眼見她被逼入死角,心中大喜,一槍刺去,楔然刺入牆壁,慕容雪已然轉到他背後,吳是非如遇鬼魅,大駭欲死,他全力刺出一槍,怎麼也料不到慕容雪會轉到他背後,深恐慕容雪在他背上刺上一劍,急切之中,無暇細思,縱身前躍,轟隆一聲將牆壁撞出個大洞。

  饒是他匪號「賽金剛」,體壯如牛,皮租肉厚,亦被反彈之力震得五內沸然,筋骨欲脫,當即暈了過去。

  他卻不知慕容雪只學了一中「淩波微步」,行走起來躲避騰挪固然極妙,手上卻遞不出招式,只是個挨打還不了手的局面,不過若想打到她卻也並非易事。

  風清揚喝聲采,身上卻冷汗直流,他關心過切,萬一慕容雪的「淩波微步」忽然不靈光了,豈非糟之極矣,縱然將這四個千刀萬剮亦難贖萬一。手上一劍削出,一聲輕響過處。歐陽飛的紫金八封刀從中而斷,猶如切豆腐般。

  歐陽飛心下大駭,縱身後躍,風清揚如影附形,身影一晃,已閃到他身前,五指疾出,已扣住他胸前「玉掌穴」,隨手將之拋出門外,仰天跌在雨水中,歐陽飛奮力欲起,哪知風清揚指力透處,早將穴道封死,絲毫動不得,一任那黃豆大的雨點打在臉上。

  洞庭雙義見慕容雪內力平平,劍術亦不甚高明,卻以如鬼似魅的身法弄得吳是非狼狽閡章,負傷不起,相顧駭然。慕容雪腳步邁開,便收柬不住,東一閃,西一晃,飄飄落仙般向洞庭雙義沖來。洞庭雙義固爾心中發毛,小心戒備,慕容雪更是連珠價叫苦不選,這豈非自投虎口,偏生功力全貫注在腳上,卻又無法自控,只好閉起眼睛,聽天由命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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