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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 群豪震懾腦神丸(2)


  循聲望去,見一貴介公子橫踞桌首,四名長手長腳的悍僕在旁躬身侍侯著。

  慕容雪好容易得一知音,拍掌道:「還是這位公子明曉事理。」

  柳孟嘗笑道:「歐陽公子說笑了。慕容公子,在下與你引見一下,這位是洛陽金刀門少門主歐陽飛公子,你們二位年少英雄,多多親近些。」

  風清揚微笑不語,自他們進得廳來,這人的眼睛就沒離開過慕容雪身上,一眼便可看出是專在女孩子身上下功夫的紈絝惡少。

  歐陽飛一見慕容雪的絕世姿容,早已眼中冒火,神魂不屬,巴不得馬上過來搭仙幾句,但見風清揚在旁,不敢造次,他卻一眼看出這二人絕非兄妹,那一番打鬧嘻戲話也盡被他聽入耳中,妒火中燒,早已按捺不住,是以出言譏刺。見慕容雪芳心大快,對自己嫣然一笑,秋波流轉,嬌媚橫生,不禁骨酥肉麻,心頭如有一百隻小老鼠爪子在撓,走下座來,兩步並作上步,來到慕容雪身邊,涎著臉道:「慕容姑娘,柳老爺子說了,讓咱們親近親近。」

  慕容雪笑道:「好,我先敬你一杯。」端起桌上酒壺,運起內勁,向他臉上潑去。」

  歐陽飛色迷心竅,哪料有此一著,酒激射而出,打了個滿臉花,霎時襟袖淋漓,臉也打得如刀割一般,「哎吆」叫出聲來。

  四名悍僕見少主受辱,倏然撲將過來,忽感腿上一麻,齊地跌倒在地。

  慕容雪笑道:「哎喲,歐陽公子,我忘了你是大家公子,不會這些騙女孩子的把戲,真真對不起了」歐陽飛拭去臉上酒水,本欲發作,見慕容雪巧笑盈盈,,便如綻開的桃花一般,不禁氣惱全消,呐呐道,「不怪姑娘,是在下不小心,有負盛情,慚愧。」

  他手下四名悍僕站起身來,怒目罵道:「哪個狗患子暗算傷人,有種的滾出來,咱們真刀實槍地大幹一場」登時大廳裡鴉雀無聲,大家面面相覷,還不知出了何事。有幾桌的人先見歐陽飛出乖露醜,方哄笑不已,見這四人著了道兒,也都目瞪口呆,橋舌不下。

  提起這四人來,可比他們少主子有名氣得多。當年四人橫行川中,無惡不作,連青城派和峨嵋派都奈何不了他們,人稱「川中四凶」,有一次這四人到洛陽撒野,卻被金刀門門主歐陽雲龍制住。歐陽雲龍愛惜他們一身藝業修之不易,遂收進門內。這四人感佩不殺之恩,又傾服歐陽飛雲龍的為人,竟爾死心塌地做了他的奴僕家人,此番陪少主前來道喜,本沒將滿廳人眾放在眼中,不意平地栽了跟鬥。登時凶性大作,鷹眼環顧,見誰可疑,便欲抓出來撕了。

  這四人凶名素著,廳中人被他們盯得毛骨怖然,栗栗自危,惟恐這四人瞧自己不順眼,那可兇險立至。

  風清揚一見這四人跌倒,險些叫出「師父」來,可轉念又覺不對,若是師父在此,豈容這四人亂罵,早將他何整治得死活不能了,雖這麼想,卻仍四處巡視,看是否能尋出些端倪來。

  川中四凶又喝罵幾聲,震得屋頂泥灰籟籟而落,卻無人應聲。

  慕容雪揮手拂了拂,皺眉道:「哪來的老鴉聲,嘶嘎嘎的叫人心煩。你說是不是,歐陽公子?」

  歐陽飛早已神魂顛倒,聽著這黃鵬般的語聲,如聞綸音,忙道:「對,對,難聽極了。」回身道:「誰在這兒叫喪,再吵少爺宰了他。」他一心只在慕容雪身上,根本不知川中四凶發生甚事,更沒聽出是這四人叫嚷。況且美色當前,即便聽出,也毫無顧慮。

  川中四凶撞了一鼻子灰,好生無趣。只得氣鼓鼓退了回去,緘口不言。這四人當然第一個懷疑風清揚,但四人撲來時面對著他,眼見他從頭至腳絲毫未動,顯然不是他做的手腳,,打中腿的是四段折斷的竹筷,此人必精擅暗器,但大廳中並無暗器名家,這口惡氣也只有硬咽下去。

  大廳中氣氛緩和下來,不少人掩口竊笑,見歐陽飛繼續糾纏慕容雪,均饒有興致地觀看。

  慕容雪見歐陽飛直勾勾瞪著自己,恨不得把他眼睛挖出來,本想快點打發走他,待見風清揚若有所思,對自己不加理睬,又惱上心來,笑道:歐陽公子,你手上這戒指好漂亮,我摸摸好嗎?」

  歐陽飛忙伸出手來,手指上好大一牧鑽戒,嵌著一顆價值連城的「貓兒眼」慕容雪纖手撫摸,歐陽飛看著這雙凝旨白玉般的柔柔在手上,直感心神俱醉,吃吃道:「姑娘喜歡,送給姑娘便是。」

  慕容雪笑道:「多承盛情,只是無功不敢受祿。」抽回手來。

  歐陽下忙道:「受得的,受得的。」伸手去拔戒指,誰知這戒指竟如長在肉上一般,費盡拔山扛鼎之力也取不下來,直漲得滿臉發紫,呼呼喘氣。

  大廳中頓時充滿笑聲,無人不知是慕容雪暗中做了手腳,卻也均詫異這女孩怎地如此刁蠻任性,雖說是惡作劇,手段也太毒了些,大感匪夷所思。

  慕容雪笑道:「公子不想送便算了,何必故作姿態,裝著取不下來?」

  歐陽飛臉色登時通紅,他怎麼也想不明白這戒指怎會取不下來,聽慕容雪出言一激,颶地拔出一柄雪亮的匕首,向指上斬去。

  廳中人齊呼聲:「使不得。」四名悍蔔身來奪,但變起俄頃,已然不及,慕容雪也是一怔,唬得橋舌不下。

  「當」的一聲,匕首落在酒桌上,眾人凝眸一看,歐羽飛戴戒指的手指安然無恙,都暗笑道:這人雷聲大,雨點小,是有色心無色膽的銀樣蠟槍頭。」

  四名悍僕沖至桌前,扶住歐陽飛,躬身向風清揚一揖道:「金刀門下齊感足下盛德。」狠狠向慕容雪瞪了一眼,扶著歐陽飛退了回去。

  原來歐陽飛刀才下落,風清揚拾起一根竹筷倏然點出,正中歐陽飛時端「曲池穴。」歐陽飛從時至指登時酸麻,刀便落了下去。風清揚一發即收,快如閃電,眾人均未看清,川中四凶卻看得一清二楚,雖然都是慕容雪招惹的,但風清揚保全了歐陽飛的一根手指,實令四人感激不盡,若是少主殘肢斷指,他四人可無顏回見門主了。一時也不好尋慕容雪的晦氣。

  風清揚皺眉道:「雪妹,別胡鬧了,咱們也該歇息了」慕容雪也被這一幕驚得芳心亂跳,又見風清揚正言厲色,頗具威嚴,竟怔住了。

  柳孟嘗在旁早唬出渾身冷汗,歐陽飛倘若真出了差錯,自己真要吃不了兜著走了,忙道:「二位請隨我到客舍安歇。」他真怕這小姑奶奶再惹出什麼亂子,急忙親自帶路。

  風清揚擁著慕容雪走出大廳,大廳中人竊議紛壇,都猜度諮詢這兩人是什麼來頭,歐陽飛癡癡望著慕容雪的背影,失魂落魄。

  柳孟嘗將二人請到一套精美的套房中,自己便告罪退了出去。心中早念了幾千句「阿彌陀佛」。這一群江湖漢子都是沒籠頭的野馬,一言不合便拔刀動傢伙。幸好這些人還都給自己幾分薄面,幾日來總算相安無事,但願這一夜平平穩穩過去,便上上大吉了。

  慕容雪見屋中無人,一肚子委曲齊湧心頭,「哇」的一聲哭了起來,撲在床上渾身亂戰。

  風清揚在大廳中只求息事寧人,不覺間將在華山派中師叔的架子擺將出來,旋即便悔之不迭。想慕容雪這等聰明美貌的女孩,在家中必也是被人鳳凰般捧著,那等嚴厲的話叫她如何受得了,心中負愧良深。見她轉眼間哭成淚人一般,心痛欲碎,只得打點起百般溫柔,將「好姐姐」叫了幾百幾千遍,烘她回轉頭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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