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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煞星為友懲凶頑(4)


  白極煞星見他神情低落下來,自是猜不到他這份心思,還以為自己說錯了話,惹他不高興,忙道:「這些魔崽子雖然跋扈些,可是貴派的英雄們更是威風得緊,江湖中人一聽『華山派』三字,那人不從心底裡佩服,尤其是華山劍宗,當真是名震四海,大家都說便是武當、峨嵋的劍法也遜之遠矣。」

  風清揚一聽,心中更增煩惱。華山派人數雖眾,卻不外岳、蔡兩大支流,一者自號氣宗,一者自命劍宗,所習雖盡是華山本派武功,但一支專重練氣,一支專重練劍術。一派之內嚴然中分為二,這裂隙愈來愈大,已漸成水火之勢。

  本來武功之道,以內功為體,以招數為用,體用本為一物之二面,互為所用,缺一不可。但華山派弟子卻武林千古之所未有,各趨所極,劍宗以劍道為依歸,專以劍術招式的神奇變化為修習途徑。氣宗則奉內丹大道為主旨,講究以氣禦劍,以摘花飛葉皆能傷人為最高境界,是以兩宗弟子各執所是,互相指摘抵悟,斥對方為旁門左道,其實劍宗弟子也並非全然不習內功,不過是偏重劍術一端,若是一點內功沒有,劍術招式的變化也就無力展現,氣宗弟子同樣修習劍術,飛花摘葉皆能傷人的高人固然有之,但氣宗弟子也不敢奢望能達此境界,一身內功畢竟還須在利劍上發揮出來,所謂氣宗、劍宗之分,也不過各有所偏執耳。

  此種風氣其來有漸,絕非一朝一夕所形成的,自華山前代祖師岳肅、蔡子峰始,已然開其肇端,可謂是始作誦者,至段子羽執掌華山門戶,因材施教,以天師教劍法之原理錘煉華山劍法而授華山劍宗弟子,以九陰真經內功修補華山內功心法以授氣宗弟子,經他如此整頓,華山劍術、內功俱臻上乘,威力陡增數倍,兩宗弟子愈發各以為是,互不相讓了,其後種種,固非段子羽授藝之本意,更非他所能逆料了。

  風清揚在華山派中可謂得天獨厚,兼得九陰真經與獨孤九劍兩大絕世神功之傳授。但因他劍術通玄,無論江湖中人還是華山派人都目之為劍宗一類,他雖大不以為然,卻也不敢否認自己是華山劍宗弟子,否則必得罪劍宗一派,又不願自命為氣宗,則無異自逐出華山門戶了。

  其實他心中雖不以劍、氣兩宗之爭為然,隱隱然卻還是覺得多練些劍法好,只是不敢公然出諸於口罷了,眼見兩宗之爭愈演愈烈,雙方弟子間已公然互斥其非,將來必有不可收拾的一天,風清揚不願有所偏袒,在派中緘默而已,自覺與兩宗均格格不入,偏又資淺望薄,無力調合,苦悶至極,是以藝有小成,便下山尋師,四處遊蕩,一則遠離紛囂是非之地,清淨耳目,閒散其心,二則要找到師父,出面彌合兩宗縫隙,普天之下也惟有他老人家能辦成此事。

  此事他壓抑心中已久,不願去想,也不敢去想,經白極煞星一提觸動心事,憂從中來,舉起杯來,連盡三大盞。

  白極煞星見狀,直感匪夷所思,卻又不敢再問,惟恐惹出別的麻煩來,只有舉杯與他同飲。

  風清揚酒人愁腸,兼且一日勞累,喝得醇釀大醉,一覺直睡到第二日早上,猶覺頭痛欲裂,盤膝調息許久,才平復過來。

  他急於返回華山,將杯中那本《葵花寶典》交與掌門師兄掌管,遂作別而去。白極煞星苦留不住,只得送出二十裡外,來到一處小鎮上,為他選了一匹好馬,二人才抱拳分手。

  風清揚馳出十餘裡,總覺得身上不對,一摸懷中,《葵花寶典》仍在,慕容雪所送的那柄短劍也好好的在那裡,背後卻多出一物,摸出一看,原來是一大包黃澄澄的金葉子,陽光下耀眼生輝,不由得暗自好笑,這必是白極煞星送他路上花費的。他對金錢之物向不在意,隨隨便便揣入懷中,卻也暗道慚愧,給人在身上作了手腳猶不覺,可也大意得很了,總是自己思慮過多,神不守舍之故。當下收攝心神,策馬狂馳。

  行路之間,他忽然發現一件頗為怪異的事兒,甘涼大道上行人一向甚少,即或偶爾三五成群地行路,亦多是商賈之流,可今天這條路上煞是熱鬧,攜刀佩劍之士在在可見,或騎馬、或步行,或單身一人、或成幫結夥,風清揚未走出二十裡,已從這些人的服飾、言談上認出十多個門派來,直感匪夷所思,不知這一帶發生什麼變故,招來這許多三山五嶽的好漢。有心一問究竟,偏生這些人中沒一個認得的,只得滿腹狐疑,繼續趕路。

  忽聽得前面傳來叫駡打鬥聲,風清揚近前一看,不禁蕪爾,原來是慕容雪姑娘和四五個大漢交手。

  但見慕容雪如穿花蝴蝶般在幾名大漢中間倏然往來,如入無人之境,身法輕盈曼妙,煞是好看。那幾名大漢顯是被她戲耍一陣了,雙目充血,殺機畢露,拳腳並施,虎虎生風,可這些拳腳被慕容雪不知用什麼法子一拔一轉,不是打回自己身上,便是踢到同伴身上。幾人瞅牙咧嘴,痛呼連連,猶不甘甘休,只是出拳出腳卻慢了許多,勁頭亦不如先前兇猛了。

  旁邊圍觀了十幾人,無不喝采叫好。這些江湖豪客自是惟恐天下不亂,從旁推波助瀾,大鼓士氣。那幾名漢子也因此不肯知難而退,非要賺回幾分面子不可,是以明知再戰下去未必有好果子吃,卻仍硬著頭皮,死纏爛打到底。

  忽聽一者者持髯微笑道:「好俊的四兩拔千斤,武當派哪位高人調教出這麼好的徒兒,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。」話氣中大加贊許,也不免透著以老賣老之意。

  風清揚初看時也和他一般想法,看了幾式,心中「哼」道:「在你走了這麼多年江湖,可看走眼了。」又細看了幾招,只覺這手法神奇奧妙,卻想不出武林中哪門哪派有這等神妙的武功,又絕不會是武當派的「四兩拔千斤」手法。

  武當派「四兩拔千斤」固爾是惜力打刀的上乘武功,但多是將對手的拳腳兵刃的力道移向旁處,欲像慕容雪這般輕輕巧巧將對手發出的拳腳拔到對手自身,卻也不能。雖然手法相似,但其問粗精高下之別不啻雲泥。只是慕容雪手法尚未純熟,有時便不免將拳腳移到別人身上。

  風清揚腦中電光一閃,暗道:「難道是明教的乾坤大挪移神功葉一霎之間,不由得背生冷汗,如遇妖魅。但轉瞬間便想明白,乾坤大挪移神功固然神妙無方,具此效用,但明教二十幾代教主也惟有張無忌一人練成,而張無忌又是憑藉九陽神功的至醇至厚的內功方得練成此功,自己和慕容雪交過手,她內力和劍術俱平平無奇,斷無可能習練乾坤大挪移神功。

  正思索推繹間,幾名大漢已被自己的拳腳打得鼻青腳腫,遍體鱗傷,氣力耗盡,委頓于地上,連罵人的勁兒也沒有了。

  慕容雪纖足在幾個大漢的身上踢了幾腳,大解怒氣,罵道:「不開眼的混帳東西,也不知是哪個缺德鬼調教出來的。」

  忽聽一人陰惻惻地道:「姑娘是罵小生嗎?」

  眾人一看,卻見一人儒生扮束,頭上一頂秀才中,手中搖把折肩,踱著方步從人叢中走出,有人輕聲道:「咦,是陰陽秀才。」

  風清揚心中一驚,陰陽秀才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,乃是湘西辰州僵屍門的掌門,武功詭異怪誕,近幾年來栽在他手下的好手著實不少。當下手按劍柄,一俟慕容雪有險,便拔劍出擊,至於開罪僵屍門在他心中全然不是回事兒。

  慕容雪怒氣方消,又見有人出來搭訕,沒好氣地道:「你若願找挨駡,就算罵你怎樣?」

  陰陽秀才皮笑肉不笑地道:「小生非是找挨駡,小生不才,便是調教出這幾個混帳東西的缺德鬼。」

  眾人轟然大笑,可募地裡卻像被人點住啞穴,齊齊整整地斬住,那自是憚于陰陽秀才的威名,怕他日後找自己的麻煩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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