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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一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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群雄鼓噪聲中,周芷若在宋青書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。宋青書點了點頭,緩步走到廣場正中,朗聲說道:「今日群雄相聚,原不是詩酒風流之會,前來調琴鼓瑟,論文聯句。既然動到兵刃拳腳,那就保不定死傷。這位夏老英雄適才言道,司徒先生平生未有歹行,責備本派靜迦師太濫傷無辜。眾位英雄復又群相鼓噪,似有不滿本派之意。兄弟倒要請教:咱們今日比武較量,是否先得查明各人的品行德性?大聖大賢,那才是千萬傷害不得,窮兇極惡之輩,就不妨任意屠殺?」群雄一時語塞,均覺他的話倒也並非無理。 宋青書又道:「若說這屠龍刀是有德者居之,咱們何必再提『比武較量』四字?不如大家齊赴山東,去到曲阜大成先聖孔夫子的文廟之中,恭請孔聖人的後代收下。但若說到這個『武』字,較量之際只顧生死勝敗,恐怕顧不得對方是『無辜』還是『有辜』了。」 群雄中便有人說道:「不錯,刀槍無眼,咱們原就說過不能尋仇報復。」 俞蓮舟和殷梨亭聽著宋青書的說話,口音越聽越像,只是他滿臉短鬚,又是口口聲聲「本派、本派」,顯是峨嵋派的男弟子,不由得大起疑竇。俞蓮舟站起問道:「請教閣下尊姓大名。」 宋青書見到二師叔,積威之下,不禁有些害怕,窒了一窒,才道:「無名後輩,不勞俞二俠下問。」 俞蓮舟厲聲道:「閣下不住口的說『比武較量』,想必武學上有過人的造詣了。我師父幼時曾受貴派郭女俠的大恩,累有嚴訓,武當弟子不敢與峨嵋派動手。在下要問個明白,閣下是否真是峨嵋弟子,姓甚名誰?大丈夫光明磊落,有何可以隱瞞之處?」 周芷若拂塵微舉,說道:「俞二俠,本座也不必瞞你,此人是本座夫君,姓宋名青書,原本系出武當,此刻卻已轉入峨嵋門下。俞二俠有何說話,只管衝著本座言講便是。」 她這幾句話聲音清朗,冷冷說來,猶如水激寒冰、風動碎玉,加之容貌清麗,出塵如仙,廣場上數千豪傑,誰都不作一聲,人人凝氣屏息的傾聽。 宋青書伸手在臉上一抹,拉去粘著的短鬚,一整衣冠,登時成為一個臉如冠玉的英俊少年。群雄一看之下,心中暗暗喝采:「好一對神仙美眷!」 俞蓮舟想起他戕害七弟莫聲谷的罪行,不由得氣憤填膺,但他一向生性深沉,近年來年事漸高,修為日益精湛,心下雖是狂怒,臉上仍是淡淡的,只是雙目神光如電,往宋青書臉上掃去。宋青書心下慚愧,不由得低下頭去。 周芷若道:「外子脫離武當,投入峨嵋,今日當著天下英雄之前,正式布示。俞二俠,張真人顧念舊日情誼,不許武當弟子與本派為敵,那是他老人家的義氣,可也正是他老人家保全武當威名的聰明處。」 殷梨亭再也忍耐不住,跳了出來,指著周芷若道:「周姑娘,你年幼之時遭遇危難,是我師父出手相救,薦你到峨嵋門下。雖然我師施恩不望報,可是你今日言語之中,顯是說我武當派浪得虛名,遠不及峨嵋派諸位女俠,這……你……這可對得住我師父麼?」 周芷若淡淡一笑,說道:「武當諸俠威震江湖,俱有真才實學。宋大俠更是我的公公。本座豈敢說各位浪得虛名?至於武當、峨嵋兩派,各有所傳,各有所學,也難說誰高誰低。昔年本派郭師祖有恩於張真人,張真人後來有恩於本座,那就兩相抵過,咱們誰也不欠誰的恩情。俞二俠、殷六俠,武當弟子不得與峨嵋派動手的規矩,咱們就此免了罷。」 廣場四周各處木棚之中,群雄竊竊私議,都說:「這個年輕掌門人好大的口氣,聽她言中之意,似乎峨嵋派拿得定能勝過武當派。俞二俠內功外功俱已登峰造極,當今之世,極少有人是他敵手。難道峨嵋派單憑一件厲害歹毒的暗器,便想獨霸江湖麼?」 殷梨亭心中激動,想到七弟莫聲谷慘死,忍不住流下淚來,叫道:「青書……青書!你……你何以害死你……你七叔……」說到「七叔」兩字,突然間放聲大哭。 群雄面面相覷,好不奇怪:「武當殷六俠多大的聲名,竟會當眾大哭?」 俞蓮舟走上前去,挽住殷梨亭的右臂,朗聲說道:「天下英雄聽著,武當不幸,出了宋青書這叛逆弟子,在下七弟莫聲谷,便給這逆徒……」 突然間颼颼兩響,破空聲甚厲,兩枚「霹靂雷火彈」向俞蓮舟胸口急射過去。 張無忌大叫一聲「啊喲!」待要撲將上去搶救,但那雷火彈來得實在太快,說到便到,他事先又絲毫沒想到峨嵋派竟會驀然偷襲,他身法再快,也已不及趕到。 這一下俞蓮舟也是頗出意外,倘若側身急避,那雷火彈飛將過去,勢必炸了不少丐幫弟子。他想這雷火彈是對付自己而來,為的是要殺人滅口,以免當眾暴露宋青書犯上叛父的罪行,要是自己閃身避難,不免害死無辜。就這麼心念如電的一閃,兩枚雷火彈已先後射到,俞蓮舟雙掌一翻,使出太極拳中一招「雲手」,雙掌柔到了極處,空明若虐,將兩枚霹靂雷火彈射來的急勁盡數化去,輕輕的托在掌心。只見他雙掌向天,平托胸前,兩枚雷火彈在他掌心快速無倫的滴溜溜亂轉。 群雄一齊站起,數千道目光齊集於他兩隻手心,每個人的心似乎都停了跳動,生怕這兩枚活物一般的雷火彈隨時都會炸將開來。 這太極拳中的柔勁乃天下武學中至柔的功夫,真所謂「一羽不能加,蠅蟲不能落」,由粘而虛,隨曲就伸,以「耄耋御眾之形」,而致「英雄所向無敵」。俞蓮舟近年來勤修苦練,已深得張三丰的真傳,適才見到司徒千鍾和夏冑先後在此彈下喪命,知道此彈觸物即炸,厲害無比,無可奈何之中,只得冒險以平生絕學一擋,果然柔能克剛,兩枚雷火彈被他掌心的柔勁制住,就似鑽入了一片粘稠之物中間一般,只是急速旋轉,卻不爆炸。 但聽得颼颼兩聲,峨嵋派中又有兩枚雷火彈向他擲來。 殷梨亭站在師兄身旁,當即雙掌一揚,迎著雷火彈接去,待得手掌與雷火彈將觸未觸之際,施出太極拳中「攬雀尾式」,將雷火彈輕輕攏住,腳下「金雞獨立式」,左足著地,右足懸空,全身急轉,宛似一枚陀螺。 他精於劍術,太極拳上造詣不如師兄深厚,眼見俞蓮舟接那兩枚雷火彈頗為吃力,自己掌力只要稍稍有半分用得實了,那歹毒暗器立時便會爆炸,是以全身急轉,雙掌虛帶雷火彈,在空中一圈圈的轉動,似化去擲來的勁力。俞蓮舟掌心化勁,殷梨亭則是空中化勁,在武功上是稍遜半籌,但一眼望去,卻是他急速轉身的身法好看得多。他轉到三十餘轉時,四面八方采聲雷動,雷火彈勁力也已衰竭。 豈知颼颼聲響,又是八枚雷火彈擲了過來。俞蓮舟與殷梨亭齊聲暴喝,各將手中的雷火彈擲將出去。武當弟子練有一項接器打器的絕技,接到敵人的暗器之後,反擲出去,能以一打二、以二擊三。他二人擲出四枚雷火彈,互相撞擊,將對面八枚雷火彈一齊擊中。廣場上砰砰之聲震耳欲聾,黑煙瀰漫,鼻中聞到的盡是硝磺火藥之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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