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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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殷吉冷笑道:「就算是我偷聽,卻又怎地?我躲在窗外,只聽田師兄道:『你不用逼我。今日我閉門封劍,當著江湖豪傑之面,已將天龍北宗的掌門人傳給了雲奇,怎麼還能更改?你逼我將掌門之位傳給你,這時候可已經遲了。』又聽這位阮士中阮師兄說道:『我怎敢逼迫師哥?但想雲奇與青文作出這等事來,連孩子也生下了。如此傷風敗俗,大犯淫戒,我門中上上下下,那一個還能服他?』」 殷吉說到這裏,忽聽得咕鼕一響,田青文連人帶椅,往後便倒,已暈了過去。陶子安拔出單刀,迎面往曹雲奇頭頂劈落。曹雲奇手中沒有兵刃,只得舉起椅子招架。陶百歲聽得未過門的媳婦竟做下這等醜事,只惱得哇哇大叫,也舉起一張椅子,夾頭夾腦往曹雲奇頭上砸去。 天龍諸人本來齊心對外,但這時五人揭破了臉,竟無人過去相助曹雲奇。拍的一響,曹雲奇背心上已吃陶百歲椅子重重一擊。眼見廳上又是亂成一團。 苗若蘭叫道:「大家別動手,我說,大家請坐下!」她話聲中自有一股威嚴之意,竟是教人難以抗拒。陶子安一怔,收回單刀。陶百歲兀自狂怒,揮椅猛擊。陶子安抓住父親打過去的椅子,道:「爹,咱們別先動手,好教這裏各位評個是非曲直。」陶百歲聽兒子說得有理,這才住手。 苗若蘭道:「琴兒,你扶田姑娘到內房去歇歇。」這時田青文已慢慢轉醒,臉色慘白,低下頭自行走入內堂。眾人眼望殷吉,盼他繼續講述。 殷吉道:「只聽得田師兄長嘆一聲,說道:『作孽,作孽!報應,報應!』他反來覆去,不住口的說『作孽,報應』,隔了好一陣,才道:『此事明天再議,你去吧。叫子安來,我有話跟他說。』」 殷吉向陶氏父子望了一眼,續道:「阮師兄還待爭辯,田師兄拍床怒道:『你是不是想逼死我?』阮師兄這才沒有話說,推門走出。我聽他們說的是自己家中醜事,倒跟我南宗無關,又怕阮師兄出來撞見,大家臉上須不好看,當下搶先回到自己房中。」 阮士中冷笑道:「那晚我和田師哥說了話出來,眼見黑影一閃,喝道:『那個狗雜種在此偷聽?』當時沒人答話,我只道當真是狗雜種,原來卻是殷師兄,這可得罪了。」說著向殷吉一揖。他明是賠罪,實是罵人。殷吉臉色微變,但他涵養功夫甚好,回了一禮,微笑道:「不知者不罪,好說好說。」 *** 陶子安道:「好,現下輪到我來說啦。既然大家撕破了臉,我……我也不必再隱瞞甚麼。我……我……」說到這裏,喉頭哽咽,心情激動,竟然說不下去,兩道淚水卻流了下來。 眾人見他這樣一個器宇昂藏的少年英雄竟在人前示弱,不免都有些不忍之意,於是射向曹雲奇的目光之中,自亦含著幾分氣憤,幾分怪責。陶百歲喝道:「這般不爭氣幹甚麼?大丈夫難保妻賢子孝。好在這媳婦還沒過門,玷辱不到我陶家的門楣。」 陶子安伸袖擦了眼淚,定了定神,說道:「以前每次我到田家……田伯父家中……」 曹雲奇聽他稍一遲疑,對田歸農竟改口稱為「伯父」,不再稱他「岳父」,心中暗喜:「哼,這小子惱了,不認青妹為妻,我正是求之不得。」 只聽他續道:「青妹在有人處總是紅著臉避開,不跟我說話,可是背著在沒人的地方,咱倆總要親親熱熱的說一陣子話。我每次帶些玩意兒給她,她也總有物事給我,繡個荷包啦、做件馬甲啦,從來就短不了……」 曹雲奇臉色漸漸難看,心道:「哼,還有這門子事,倒瞞得我好苦。」 陶子安續道:「這次田伯父閉門封劍,我隨家父興興頭頭的趕去,一見青妹,就覺得她容顏憔悴,好似生過一場大病。我心中憐惜,背著人安慰,問她是不是生了甚麼病。她初時支支吾吾,我尋根究底細問,她卻發起怒來,搶白了我幾句,從此不再理我。 「我給她罵得胡塗啦,只有自個兒納悶。那日酒宴完了,我在後花園涼亭中撞見了她,只見她一雙眼哭得紅紅的,我不管甚麼,就向她陪不是,說道:『青妹,都是我不好,你就別生氣啦。』那知她臉一沉,發作道:『哼,當真是你不好,那也罷了!偏生是別人不好,我還是死了的乾淨。』我更加摸不著頭腦,再追問幾句,她頭一撇就走了。 「我回房睡了一會,越想越是不安,實在不明白甚麼地方得罪了她,於是悄悄起來,走到她的房外,在窗上輕輕彈了三彈。往日我們相約出來會面,總用這三彈指的記號。那知這晚我連彈了幾次,房中竟是沒半點動靜。 「隔了半晌,我又輕彈三下,仍是沒聽到聲息。我奇怪起來,在窗格子上一推,那窗子並沒閂住,應手而開,房中黑漆漆的,沒瞧見甚麼。我急於要跟她說話,就從窗裏跳了進去…… 曹雲奇聽到此處,滿腔醋意從胸口直衝上來,再也不可抑制,大聲喝道:「你半夜三更的,偷入人家閨房,想幹甚麼?」陶子安正欲反唇相稽,苗若蘭的侍婢快嘴琴兒卻搶著道:「他們是未婚夫婦,你又管得著麼?」 陶子安向琴兒微一點頭,謝她相幫,接著道:「我走到她床邊,隱約見床前放著一對鞋子,當下大著膽子,揭開羅帳,伸手到被下一摸……」 曹雲奇紫脹了臉,待欲喝罵,卻見琴兒怒視著自己,話到口頭,又縮了回去。只聽陶子安續道:「……觸手處似乎是一個包袱,青妹卻不在床上。我更是奇怪,摸一摸那是甚麼包袱,手上一涼,似乎是個嬰兒,可把我嚇了一大跳。再仔細一摸,卻不是嬰兒是甚麼?只是全身冰涼,早已死去多時,看來是把棉被壓在孩子身上將他悶死的。」 只聽得嗆啷一響,苗若蘭失手將茶碗摔在地下,臉色蒼白,嘴唇微微發顫。 陶子安道:「各位今日聽著覺得可怕,當日我黑暗之中親手摸到,更是驚駭無比,險些兒叫出聲來。就在此時,房外腳步聲響,有人進來,我忙往床底下一鑽。只聽那人走到床邊,坐在床沿,嚶嚶啜泣,原來就是青妹。她把死孩子抱在手裏,不住親他,低聲道:『兒啊,你莫怪娘親手害了你的小命,娘心裏可比刀割還要痛哪。只是你若活著,娘可活不成啦。娘真狠心,對不起你。』 「我在床下只聽得毛骨悚然,這才明白,原來她不知跟那個狗賊私通,生下了孩兒,竟下毒手將孩兒害死。她抱著死嬰哭一陣,親一陣,終於站起身來,披上一件披風,將嬰兒罩住,走出房去。我待她走出房門,才從床下出來,悄悄跟在她後面。那時我心裏又悲又憤,要查出跟她私通的那狗賊是誰。 「只見她走到後園,在牆邊拿了一把短鏟,越牆而出,我一路遠遠掇著,見她走了半里多路,到了一處墳場。她拿起短鏟,正要掘地掩埋,忽然數丈外傳來鐵器與土石相擊之聲,深夜之中,竟然另外也有人在掘地。她吃了一驚,急忙蹲下身子,過了好一陣,彎著腰慢慢爬過去察看。我想必是盜墓賊在掘墳,當下也跟著過去。只見墳旁一盞燈籠發著淡淡黃光,照著一個黑影正在掘地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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