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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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▼十三 舐犢之情 石破天一直怔怔的瞧著閔柔,滿腹都是疑團。閔柔雙目含淚,微笑道:「傻孩子,你……你不認得爹爹、媽媽了嗎?」張開雙臂,一把將他摟在懷裏。石破天自識人事以來,從未有人如此憐惜過他,心中也是激情充溢,不知說甚麼好,隔了半晌,才道:「他……石莊主是我爹爹嗎?我可不知道。不過……不過……你不是我媽媽,我正在找我媽媽。」 閔柔聽他不認自己,心頭一酸,險些又要掉下淚來,說道:「可憐的孩子,這也難怪得你……隔了這許多年,你連爹爹、媽媽也不認得了。你離開玄素莊時,頭頂只到媽心口,現今可長得比你爹爹還高了。你相貌模樣,果然也變了不少。那晚在土地廟中,若不是你爹娘先已得知你給白萬劍擒了去,乍見之下,說甚麼也不會認得你。」 石破天越聽越奇,但自己的母親臉孔黃腫,又比閔柔矮小得多,怎麼會認錯?囁嚅道:「石夫人,你認錯了人,我……我……我不是你們的兒子!」 閔柔轉頭向著石清,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,顫聲道:「師哥,你瞧這孩子……」 石清一聽石破天不認父母,便自盤算:「這孩子甚工心計,他不認父母,定有深意。莫非他在凌霄城中闖下了大禍,在長樂幫中為非作歹,聲名狼藉,沒面目和父母相認?還是怕我們責罰?怕牽累了父母?」便問:「那麼你是不是長樂幫的石幫主?」 石破天道:「大家都說我是石幫主,其實我不是的,大家可都把我認錯了。」石清道:「那你叫甚麼名字?」石破天臉色迷惘,道:「我不知道。我娘便叫我『狗雜種』。」 石清夫婦對望一眼,見石破天說得誠摯,實不似是故意欺瞞。石清向妻子使個眼色,兩人走出了十餘步。石清低聲道:「這孩子到底是不是玉兒?咱們只打聽到玉兒做了長樂幫幫主,但一幫之主,那能如此癡癡呆呆?」閔柔哽咽道:「玉兒離開爹娘身邊,已有十多年,孩子年紀一大,身材相貌千變萬化,可是……可是……我認定他是我的兒子。」石清沉吟道:「你心中毫無懷疑?」閔柔道:「懷疑是有的,但不知怎麼,我相信他……他是我們的孩兒。甚麼道理,我卻說不上來。」 石清突然想到一事,說道:「啊,有了,師妹,當日那小賤人動手害你那天……」 這是他夫婦倆的畢生恨事,兩人時刻不忘,卻是誰也不願提到,石清只說了個頭,便不再往下說。閔柔立時醒悟,道:「不錯,我跟他說去。」走到一塊大石之旁,坐了下來,向石破天招招手,道:「孩子,你過來,我有說話。」 石破天走到她的跟前,閔柔手指大石,要他坐在身側,說道:「孩子,那年你剛滿週歲不久,有個女賊來害你媽媽。你爹爹不在家,你媽剛生你弟弟還沒滿月,沒力氣跟那女賊對打。那女賊惡得很,不但要殺你媽媽,還要殺你,殺你弟弟。」 石破天驚道:「殺死了我沒有?」隨即失笑,說道:「我真糊塗,當然沒殺死我了。」 閔柔卻沒笑,繼續道:「媽媽左手抱著你,右手使劍拚命支持,那女賊武功很是了得,正在危急的關頭,你爹爹恰好趕回來了。那女賊發出三枚金錢標,兩枚給媽砸飛了,第三枚卻打在你的小屁股上,媽媽又急又疲,暈了過去。那女賊見到你爹爹,也就逃走,不料她心也真狠,逃走之時卻順手將你弟弟抱了去。你爹爹忙著救我,又怕她暗中伏下幫手,乘機害我,不敢遠追,再想那女賊……那女賊也不會真的害他兒子,不過將嬰兒抱去,嚇他一嚇。那知道到得第三天上,那女賊人竟將你弟弟的屍首送了回來,心窩中插了兩柄短劍。一柄是黑劍,一柄白劍,劍上還刻著你爹爹、媽媽的名字……」說到此處,已是淚如雨下。 石破天聽得也是義憤填膺,怒道:「這女賊當真可惡,小小孩子懂得甚麼,卻也下毒手將他害死。否則我有一個弟弟,豈不是好?石夫人,這件事我媽從來沒跟我說過。」 閔柔垂淚道:「孩子,難道你真將你親生的娘忘記了?我……我就是你娘啊。」 石破天凝視她的臉,緩緩搖頭,說道:「不是的。你認錯了人。」 閔柔道:「那日這女賊用金錢鏢在你左股上打了一鏢,你年紀雖然長大,這鏢痕決不會褪去,你解下小衣來瞧瞧吧。」石破天道:「我……我……」想起自己肩頭有丁璫所咬的牙印,腿上有雪山派「廖師叔」所刺的六朵雪花劍印,都是自己早已忘得乾乾淨淨了的,一旦解衣檢視,卻清清楚楚的留在肌膚之上,此中情由,實是百思不得其解。石夫人說自己屁股上有金錢鏢的傷痕,只怕真的有這鏢印也未可知。他伸手隔衣摸自己左臀,似乎摸不到甚麼傷痕,只是有過兩次先例在,不免大有驚弓之意,臉上神色不定。 閔柔微笑道:「我是你親生的娘,不知給你換過多少屎布尿片,還怕甚麼醜?好吧,你給你爹爹瞧瞧。」說著轉過身子,走開幾步。石清道:「孩子,你解下褲子來自己瞧瞧。」 石破天伸手又隔衣摸了一下,覺得確是沒有傷疤,這才解開褲帶,褪下褲子,回頭瞧了一下,只見左臀之上果有一條七八分的傷痕。只是淡淡的極不明顯。一時之間,他心中驚駭無限,只覺天地都在旋轉,似乎自己突然變成了另一個人,可是自己卻又一點也不知道,極度害怕之際,忍不住放聲大哭。 閔柔急忙轉身。石清向她點了點頭,意思說:「他確是玉兒。」 閔柔又是歡喜,又是難過,搶到他的身邊,將他摟在懷裏,流淚道:「玉兒,玉兒,不用害怕,便有天大的事,也有爹爹媽媽給你作主。」 石破天哭聲道:「從前的事,我甚麼都記不起來了。我不知道你是我媽媽,不知道他是我爹爹,不知道我屁股上有這麼一條傷疤。我不知道,甚麼都不知道……」 石清道:「你這深厚的內力,是那裏學來的?」石破天搖頭道:「我不知道。」石清又問:「你這毒掌功夫,是這幾天中學到的,又是誰教你的?」石破天駭道:「沒人教我……我怎麼啦?甚麼都糊塗了。難道我真的便是石破天?石幫主?石……石……我姓石,是你們的兒子?」他嚇得臉無人色,雙手抓著褲頭,只是防褲子掉下去,卻忘了繫上褲帶。 石清夫婦眼見他嚇成這個模樣,閔柔自是充滿了憐惜之情,不住輕撫他的頭頂,柔聲道:「玉兒,別怕,別怕!」石清也將這幾年的惱恨之心拋在一邊,尋思:「我曾見有人腦袋上受了重擊,或是身染大病之後,將前事忘得乾乾淨淨,聽說叫做甚麼『離魂症』,極難治癒復原。難道……難道玉兒也是患了這項病症?」他心中的盤算一時不敢對妻子提起,不料閔柔卻也是在這般思量。夫妻倆你瞧著我,我瞧著你,不約而同的衝口而出:「離魂症!」 石清知道患上了這種病症的人,若加催逼,反致加深他的疾患,只有引逗誘導,慢慢助他回復記心,當下和顏悅色的道:「今日咱們骨肉重逢,實是不勝之喜,孩子,你肚子想必餓了,咱們到前面去買些酒飯吃。」 石破天卻仍是魂不守舍,問道:「我……我到底是誰?」 閔柔伸手去替他將褲腰摺好,繫上了褲帶,柔聲道:「孩兒,你有沒重重摔過一交,撞痛了腦袋?有沒和人動手,頭上給人打傷了?」石破天搖頭道:「沒有,沒有!」閔柔又問:「那麼這些年中,有沒生過重病?發過高燒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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