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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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石破天不知「嬌客」二字是何意義,見丁不三叫他坐,只得坐下。丁不三卻攜著孫女之手,穿過花園,遠遠的去了。 明月西斜,涼亭外的花影拖得長長地,微風動樹,涼亭畔的一架鞦韆一幌一幌的顫抖。石破天撫著左肩上的疤痕,心下一片迷惘。 過了好一會,只聽得腳步細碎,兩個中年婦人從花徑上走到涼亭外,略略躬身,微笑道:「請新官人進內堂更衣。」石破天不知是甚麼意思,猜測要他進內堂去,便隨著二人向內走去。 經過一處荷花池子,繞過一道迴廊,隨著兩個婦人進了一間廂房。只見房裏放著一大盤熱水,旁邊懸著兩條布巾。一個婦人笑道:「請新官人沐浴。老爺說,時刻匆忙,沒預備新衣,請新官人將就些,仍是穿自己的衣服吧。」二人吃吃而笑,退出房去,掩上了房門。 石破天心想:「我明明叫狗雜種,怎麼一會兒變成幫主,一會兒成了天哥,叫作石破天也就罷了,這時候又給我改名叫甚麼『嬌客』、『新官人』?」 他存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情,看來丁不三和丁璫對自己並無惡意,一盤熱湯中散發著香氣,不管三七二十一,除了衣衫,便在盤中洗了個浴,精神為之一爽。 剛穿好衣衫,聽得門外一個男子聲音朗聲說道:「請新官人到堂上拜天地。」石破天吃了一驚,「拜天地」三字他是懂的,一經聯想,「新官人」三字登時也想起來了,小時候曾聽母親講過新官人、新娘子拜天地的事。他怔怔的不語,只聽那男子又問:「新官人穿好衣衫了吧?」石破天道:「是。」 那人推開房門,走了進來,將一條紅綢掛在他頸中,另一朵紅綢花扣在他的襟前,笑道:「大喜,大喜。」扶著他手臂便向外走去。 石破天手足無措,跟著他穿廊過戶,到了大廳上。只見明晃晃地點著八根巨燭,居中一張八仙桌上披了紅色桌幃。丁不三笑吟吟的向外而立。石破天一踏進廳,廊下三名男子便齊聲吹起笛子來。扶著石破天的那男子朗聲道:「請新娘子出堂。」 只聽得環珮叮咚,先前那兩個中年女子扶著一個頭兜紅綢、身穿紅衫的女子,瞧這身形正是丁璫。那三個女子站在石破天右側。燭光耀眼,蘭麝飄香,石破天心中又是糊塗,又是害怕,卻又是喜歡。 那男子朗聲贊道:「拜天!」 石破天見了丁璫已向中庭盈盈拜倒,正猶豫間,那男子在他耳邊輕聲說道:「跪下來叩頭。」又在他背上輕輕推了推。石破天心想:「看來是非拜不可。」當即跪下,胡亂叩了幾個頭。扶著丁璫的一個女子見他拜得慌亂,忍不住噗哧一聲,笑了出來。 那男子贊道:「拜地!」石破天和丁璫轉過身來,一齊向內叩頭。那男子又贊道:「拜爺爺。」丁不三居中一站,丁璫先拜了下去,石破天微一猶豫,跟著便也拜倒。 那男子贊道:「夫婦交拜。」 石破天見丁璫側身向自己跪下,腦子中突然清醒,大聲說道:「爺爺,叮叮噹噹,我可真的不是甚麼石幫主,不是你的天哥。你們認錯了人,將來可別……可別怪我。」 丁不三哈哈大笑,說道:「這渾小子,這當兒還在說這些笑話!將來不怪,永遠也不怪你!」 石破天道:「叮叮噹噹,咱們話說在頭裏,咱們拜天地,是鬧著玩呢,還是當真的?」丁璫已跪在地下,頭上罩著紅綢,突然聽他問這句話,笑道:「自然是當真的。這種事……那有……那有鬧著玩的?」石破天大聲道:「今日你認錯了人,可不管我事啊。將來你反悔起來,又來扭我耳朵,咬我肩膀,那可不成!」 一時之間,堂上堂下,盡皆粲然。 丁璫忍俊不禁,格格一聲,也笑了出來,低聲道:「我永不後悔,只要你待我好,對我真心,我……我自然不會扭你耳朵,咬你肩頭。」 丁不三大聲道:「老婆扭耳,天經地義,自盤古氏開天闢地以來,就是如此。有甚麼成不成的?我的乖孫女婿兒,阿璫向你跪了這麼久,你怎不還禮?」 石破天道:「是,是!」當即跪下還禮,兩人在紅氈之上交拜了幾拜。 那贊禮男子大聲道:「夫妻交拜成禮,送入洞房。新郎新娘,百年好合,多子多孫,五世其昌。」登時笛聲大作。一名中年婦人手持一對紅燭,在前引路,另一婦人扶著丁璫,那贊禮男子扶著石破天,一條紅綢繫在兩人之間,擁著走進了一間房中。 這房比之石破天在長樂幫總舵中所居要小得多,陳設也不如何華麗,只是紅燭高燒,東掛一塊紅綢,西貼一張紅紙,雖是匆匆忙忙間胡亂湊起來的,卻也平添不少喜氣。幾個人扶著石破天和丁璫坐在床沿之上,在桌上斟了兩杯酒,齊聲道:「恭喜姑爺小姐,喝杯交杯酒兒。」嘻嘻哈哈的退了出去,將房門掩上了。 石破天心中怦怦亂跳,他雖不懂世務,卻也知這麼一來,自己和丁璫已拜了天地,成了夫妻。他見丁璫端端正正的坐著,頭上罩了那塊紅綢,一動也不動,隔了半晌,想不出甚麼話說,便道:「叮叮噹噹,你頭上蓋了這塊東西,不氣悶麼?」 丁璫笑道:「氣悶得緊,你把它揭了去吧!」 石破天伸兩根手指捏住紅綢一角,輕輕揭了下來,燭光之下,只見丁璫臉上、唇上胭脂搽得紅撲撲地,明艷端麗,嫣然靦覥。石破天驚喜交集,目不轉睛的向她呆呆凝視,說道:「你……你真好看。」 丁璫微微一笑,左頰上出現個小小的酒窩,慢慢把頭低了下去。 *** 正在此時,忽聽得丁不三在房外高處朗聲說道:「今宵是小孫女于歸的吉期,何方朋友光臨,不妨下來喝杯喜酒。」 另一邊高處有人說道:「長樂幫主座下貝海石,謹向丁三爺道安問好,深夜滋擾,甚是不當。丁三爺恕罪。」 石破天低聲道:「啊。是貝先生來啦。」丁璫秀眉微蹙,豎食指擱在嘴唇正中,示意他不可作聲。 只聽丁不三哈哈一笑,說道:「我道是那一路偷雞摸狗的朋友,卻原來是長樂幫的人。你們喝喜酒不喝?可別大聲嚷嚷的,打擾了我孫女婿、孫女兒的洞房花燭,要鬧新房,可就來得遲了。」言語之中,好生無禮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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