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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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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少年將半鍋焦粥吃了個鍋底朝天。這人參小米粥雖煮得糊了,但粥中人參是上品老山參,實具大補之功,他不多時更是精神奕奕。 侍劍見他臉色紅艷艷地,笑道:「少爺,你練的是甚麼功夫?我手指一碰到你手背,你便把人家彈了開去,臉色又變得這麼好。」那少年道:「我也不知是甚麼功夫,我是照著那些木人兒身上的線路練的。侍劍姊姊,我……我到底是誰?」侍劍又是一笑,道:「你是真的記不起了,還是在說笑話?」 那少年搔了搔頭,突然問:「你見到我媽媽沒有?」侍劍奇道:「沒有啊。少爺,我從來沒聽說你還有一位老太太。啊,是了,你一定很聽老太太的話,因此近來性格兒也有些兒改了。」說著向他瞧了一眼,生怕他舊脾氣突然發作,幸好一無動靜。那少年道:「媽媽的話自然要聽。」歎了口氣,道:「不知道我媽媽到那裏去了。」侍劍道:「謝天謝地,世界上總算還有人能管你。」 忽聽門外有人朗聲說道:「幫主醒了麼?屬下有事啟稟。」 那少年愕然不答,向侍劍低聲問道:「他是不是跟我說話?」侍劍道:「當然是了,他說有事向你稟告。」那少年急道:「你請他等一等。侍劍姊姊,你得先教教我才行。」 侍劍向他瞧了一眼,提高聲音說道:「外面是那一位?」那人道:「屬下獅威堂陳沖之。」侍劍道:「幫主吩咐,命陳香主暫候。」陳沖之在外應道:「是。」 那少年向侍劍招招手,走進房內,低聲問道:「我到底是誰?」侍劍雙眉微蹙,心間增憂,說道:「你是長樂幫的幫主,姓石,名字叫破天。」那少年喃喃的道:「石破天,石破天,原來我叫做石破天,那麼我的名字不是狗雜種了。」 侍劍見他頗有憂色,安慰他道:「少爺,你也不須煩惱。慢慢兒的,你會都記起來的。你是石破天石幫主,長樂幫的幫主,自然不是狗……自然不是!」 那少年石破天悄聲問道:「長樂幫是甚麼東西?幫主是幹甚麼的?」 侍劍心道:「長樂幫是甚麼東西,這句話倒不易回答。」沉吟道:「長樂幫的人很多,像貝先生啦,外面那個陳香主啦,都是有大本領的人。你是幫主,大夥兒都要聽你的話。」 石破天道:「那我跟他們說些甚麼話好?」侍劍道:「我是個小丫頭,又懂得甚麼?少爺,你若是拿不定主意,不妨便問貝先生。他是幫裏的軍師,最是聰明不過的。」石破天道:「貝先生又不在這裏。侍劍姊姊,你想那個陳香主有甚麼話跟我說?他問我甚麼,我一定回答不出。你……你還是叫他回去罷。」侍劍道:「叫他回去,恐怕不大好。他說甚麼,你只須點點頭就是了。」石破天喜道:「那倒不難。」 當下侍劍在前引路,石破天跟著她來到外面的一間小客廳中。只見一名身材極高的漢子倏地從椅上站了起來,躬身行禮,道:「幫主大好了!屬下陳沖之問安。」 石破天躬身還了一禮,道:「陳……陳香主也大好了,我也向你問安。」 陳沖之臉色大變,向後連退了兩步。他素知幫主倨傲無禮、殘忍好殺,自己向他行禮問安,他居然也向自己行禮問安,顯是殺心已動,要向自己下毒手了。陳沖之心中雖驚,但他是個武功高強、桀驁不馴的草莽豪傑,豈肯就此束手待斃?當下雙掌暗運功力,沉聲說道:「不知屬下犯了第幾條幫規?幫主若要處罰,也須大開香堂,當眾宣告才成。」 石破天不明白他說些甚麼,驚訝道:「處罰,處罰甚麼?陳香主你說要處罰?」陳沖之氣憤憤的道:「陳沖之對本幫和幫主忠心不貳,並無過犯,幫主何以累出譏刺之言?」石破天記起侍劍叫他遇到不明白時只管點頭,慢慢再問貝海石不遲,當下便連連點頭,「嗯」了幾聲,道:「陳香主請坐,不用客氣。」陳沖之道:「幫主之前,焉有屬下的坐位?」石破天又接連點頭,說道:「是,是!」 兩個人相對而立,登時僵著不語,你瞧著我,我瞧著你。陳沖之臉色是全神戒備而兼憤怒惶懼,石破天則是茫然而有困惑,卻又帶著溫和的微笑。 按照長樂幫規矩,下屬向幫主面陳機密之時,旁人不得在場,是以侍劍早已退出客廳,否則有她在旁,便可向陳沖之解釋幾句,說明幫主大病初癒,精神不振,陳香主不必疑慮。 石破天見茶几上放著兩碗清茶,便自己左手取了一碗,右手將另一碗遞過去。陳沖之既怕茶中有毒,又怕石破天乘機出手,不敢伸手去接,反退了一步,嗆啷一聲,一隻瓷碗在地下摔得粉碎。石破天「啊喲」一聲,微笑道:「對不住,對不住!」將自己沒喝過的茶又遞給他,道:「你喝這一碗吧!」 陳沖之雙眉一豎,心道:「反正逃不脫你的毒手,大丈夫死就死,又何必提心吊膽?」他知道幫主武功雖然不及自己,但若出手傷了他,萬萬逃不出長樂幫這龍潭虎穴,在貝大夫手下只怕走不上十招,那時死起來勢必慘不可言,當下接過碗來,骨嘟嘟的喝乾,將茶碗重重在茶几上一放,慘然說道:「幫主如此對待忠心的下屬,但願長樂幫千秋長樂,石幫主長命百歲。」 石破天對「但願石幫主長命百歲」這句話倒是懂的,只不知陳沖之這麼說,乃是一句反話,也道:「但願陳香主也長命百歲。」 這句話聽在陳沖之耳中,又變成了一句刻毒的譏刺。他嘿嘿冷笑,心道:「我已命在頃刻,你卻還說祝我長命百歲。」朗聲道:「屬下不知何事得罪了幫主,既是命該如此,那也不必多說了。屬下今日是來向幫主稟告:昨晚有兩人擅闖總壇獅威堂,一個是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,另一個是二十七八歲的女子。兩人都使長劍,武功似是凌霄城雪山派一路。屬下率同部屬出手擒拿,但兩人劍法高明,給他們殺了三名兄弟。那年輕女子後來腿上中了一刀,這才被擒,那漢子卻給逃走了,特向幫主領罪。」 石破天道:「嗯,捉了個女的,逃了個男的。不知這兩人來幹甚麼?是來偷東西嗎?」陳沖之道:「獅威堂倒沒少了甚麼物事。」石破天皺眉道:「那兩人兇惡得緊,怎地動不動便殺了三個人。」他好奇心起,道:「陳香主,你帶我去瞧瞧那女子,好麼?」 陳沖之躬身道:「遵命。」轉身出廳,斗地動念:「我擒獲的這女子相貌很美,年紀雖然大了幾歲,容貌可真不錯,幫主若是看上了,心中一喜,說不定便能把解藥給我。」又想:「陳沖之啊陳沖之,石幫主喜怒無常,待人無禮,這長樂幫非你安身之所。今日若得僥倖活命,從此遠走高飛,隱姓埋名,再也不來蹚這淌渾水了。可是……可是脫幫私逃,那是本幫不赦的大罪,長樂幫便追到天涯海角,也放我不過,這便如何是好?」 *** 石破天隨著陳沖之穿房過戶,經過了兩座花園,來到一扇大石門前,見四名漢子手執兵刃,分站石門之旁。四名漢子搶步過來,躬身行禮,神色於恭謹之中帶著惶恐。 陳沖之一擺手,兩名漢子當即推開石門。石門之內另有一道鐵柵欄,一把大鐵鎖鎖著。陳沖之從身邊取出鑰匙親自打開。進去後是一條長長的甬道,裏面點著巨燭,甬道盡處又有四名漢子把守,再是一道鐵柵。過了鐵柵是一扇厚厚的石門,陳沖之開鎖打開鐵門,裏面是間兩丈見方的石室。 一個白衣女子背坐,聽得開門之聲,轉過臉來。陳沖之將從甬道中取來的燭台放在進門處的几上,燭光照射到那女子臉上。 石破天「啊」的一聲輕呼,說道:「姑娘是雪山派的寒梅女俠花萬紫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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