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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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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胖大和尚呵呵大笑,說道:「琳兒,你跟他說,爹爹的法名叫作甚麼。」 儀琳微笑道:「令狐大哥,我爹爹法名『不戒』。他老人家雖然身在佛門,但佛門種種清規戒律,一概不守,因此法名叫作『不戒』。你別見笑,他老人家喝酒吃葷,殺人偷錢,甚麼事都幹,而且還……還生了……生了個我。」說到這裏,忍不住噗哧一聲,笑了出來。 令狐冲哈哈大笑,朗聲道:「這樣的和尚,才教人……才教人瞧著痛快。」說著想掙扎站起,總是力有未逮。儀琳忙伸手扶他起身。 令狐冲笑道:「老伯,你既然甚麼都幹,何不索性還俗,還穿這和尚袍幹甚麼?」不戒道:「這個你就不知道了。我正因為甚麼都幹,這才做和尚的。我就像你這樣,愛上了一個美貌尼姑……」儀琳插口道:「爹,你又來隨口亂說了。」說這句話時,滿臉通紅,幸好黑夜之中,旁人瞧不清楚。不戒道:「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,做就做了,人家笑話也好,責罵也好,我不戒和尚堂堂男子,又怕得誰來?」 令狐冲和田伯光齊聲喝采,道:「正是!」 不戒聽得二人稱讚,大是高興,繼續說:「我愛上的那個美貌尼姑,便是她媽媽了。」 令狐冲心道:「原來儀琳小師妹的爹爹是和尚,媽媽是尼姑。」 不戒繼續道:「那時候我是個殺豬屠夫,愛上了她媽媽,她媽媽睬也不睬我,我無計可施,只好去做和尚。當時我心裏想,和尚尼姑是一家人,尼姑不愛屠夫,多半會愛和尚。」 儀琳啐道:「爹爹,你一張嘴便是沒遮攔,年紀這樣大了,說話卻還是像孩子一般。」 不戒道:「難道我的話不對?不過我當時沒想到,做了和尚,可不能跟女人相好啦,連尼姑也不行,要跟她媽媽相好,反而更加難了,於是就不想做和尚啦。不料我師父偏說我有甚麼慧根,是真正的佛門弟子,不許我還俗。她媽媽也胡裏胡塗的被我真情感動,就這麼生了個小尼姑出來。冲兒,你今日方便啦,要同我女兒小尼姑相好,不必做和尚。」 令狐冲大是尷尬,心想:「儀琳師妹其時為田伯光所困,我路見不平,拔劍相助。她是恆山派清修的女尼,如何能和俗人有甚情緣瓜葛?她遣了田伯光和桃谷六仙來邀我相見,只怕是少年女子初次和男子相處,動了凡心。我務須儘快避開,倘若損及華山、恆山兩派的清譽,我雖死了,師父師娘也仍會怪責,靈珊小師妹會瞧我不起。」 儀琳大是忸怩不安,說道:「爹爹,令狐大哥早就……早就有了意中人,如何會將旁人放在眼裏,你……你……今後再也別提這事,沒的教人笑話。」 不戒怒道:「這小子另有意中人?氣死我也,氣死我也!」右臂一探,一隻蒲扇般的大手往令狐冲胸口抓去。令狐冲站也站不穩,如何能避,被他一把抓住,提了起來。不戒和尚左手抓住狄修後頸,右手抓住令狐冲胸口,雙臂平伸,便如挑擔般挑著兩人。 令狐冲本就動彈不得,給他提在半空,便如是一隻破布袋般,軟軟垂下。 儀琳急叫:「爹爹,快放令狐大哥下來,你不放,我可要生氣啦。」 不戒一聽女兒說到「生氣」兩字,登時怕得甚麼似的,立即放下令狐冲,口中兀自喃喃:「他又中意那一個美貌小尼姑了?真是豈有此理!」他自己愛上了美貌尼姑,便道世間除了美貌尼姑之外,別無可愛之人。 儀琳道:「令狐大哥的意中人,是他的師妹岳小姐。」 不戒大吼一聲,震得人人耳中嗡嗡作響,喝道:「甚麼姓岳的姑娘?他媽的,不是美貌小尼姑嗎?那有甚麼可愛了?下次給我見到,一把捏死了這臭丫頭。」 令狐冲心道:「這不戒和尚是個魯莽匹夫,和那桃谷六仙倒有異曲同工之妙。只怕他說得出,做得到,真要傷害小師妹,那便如何是好?」 儀琳心中焦急,說道:「爹爹,令狐大哥受了重傷,你快設法給他治好了。另外的事,慢慢再說不遲。」 不戒對女兒之言奉命唯謹,道:「治傷就治傷,那有甚麼難處?」隨手將狄修向後一拋,大聲問令狐冲:「你受了甚麼傷?」只聽得狄修「啊喲」連聲,從山坡上滾了下去。 令狐冲道:「我給人胸口打了一掌,那倒不要緊……」不戒道:「胸口中掌,定是震傷了任脈……」令狐冲道:「我給桃谷……」不戒道:「任脈之中,並沒甚麼桃谷。你華山派內功不精,不明其理。人身諸穴中雖有合谷穴,但那屬於手陽明大腸經,在拇指與食指的交界處,跟任脈全無干係。好,我給你治任脈之傷。」令狐冲道:「不,不,那桃谷六……」不戒道:「甚麼桃谷六、桃谷七?全身諸穴,只有手三里、足三里、陰陵泉、絲空竹,那裏有桃谷六、桃谷七了?你不可胡言亂語。」隨手點了他的啞穴,說道:「我以精純內功,通你任脈的承漿、天突、膻中、鳩尾、巨闕、中脘、氣海、石門、關元、中極諸穴,包你力到傷癒,休息七八日,立時變成個鮮龍活跳的小夥子。」 伸出兩隻蒲扇般的大手,右手按在他下顎承漿穴上,左手按在他小腹中極穴上,兩股真氣,從兩處穴道中透了進去,突然之間,這兩股真氣和桃谷六仙所留下的六道真氣一碰,雙手險被震開。不戒大吃一驚,大聲叫了出來。儀琳忙問:「爹,怎麼樣?」不戒道:「他身體內有幾道古怪真氣,一、二、三、四,共有四道,不對,又有一道,一共是五道,這五道真氣……啊哈,又多了一道。他媽的,居然有六道之多!我這兩道真氣,就跟你他媽的六道真氣鬥上一鬥!看看到底是誰厲害。只怕還有,哈哈,這可熱鬧之極了!好玩,好玩!再來好了,哼,沒有了,是不是?只有六道,我不戒和尚他奶奶的又怕你這狗賊的何來?」 他雙手緊緊按住令狐冲的兩處穴道,自己頭上慢慢冒出白氣,初時還大呼小叫,到後來內勁越運越足,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。其實天色漸明,但見他頭頂白氣愈來愈濃,直如一團濃霧,將他一個大腦袋圍在其中。 過了良久良久,不戒雙手一起,哈哈大笑,突然間笑聲中絕,咕咚一聲,栽倒在地。 儀琳大驚,叫道:「爹爹,爹爹。」忙搶過去將他扶起,但不戒身子實在太重,只扶起一半,兩人又一起坐倒。不戒全身衣褲都已被大汗濕透,口中不住喘氣,顫聲道:「我……我……他媽的……我……我……他媽的……」 儀琳聽他罵出聲來,這才稍稍放心,問道:「爹,怎麼啦?你累得很麼?」不戒罵道:「他奶奶的,這小子之身體內有六道厲害的真氣,想跟老子……老子鬥法。他奶奶的,老子催動真氣,將這六道邪門怪氣都給壓了下去,嘿嘿,你放心,這小子死不了。」儀琳芳心大慰,回過臉去,果見令狐冲慢慢站起身來。 田伯光笑道:「大和尚的真氣當真厲害,便這麼片刻之間,就治癒了令狐兄的重傷。」 不戒聽他一讚,甚是喜歡,道:「你這小子作惡多端,本想一把捏死了你,總算你找到了令狐冲這小子,有點兒功勞,饒你一命,乖乖的給我滾罷。」 田伯光大怒,罵道:「甚麼叫做乖乖的給我滾?他媽的大和尚,你說的是人話不是?你說一個月之內給你找到令狐冲,便給我解開死穴,再給解藥解毒,這時候卻又來賴了。你不給解穴解毒,便是豬狗不如的下三濫臭和尚。」 田伯光如此狠罵,不戒倒也並不惱怒,笑道:「瞧你這臭小子,怕死怕成這等模樣,生怕我不戒大師說話不算數,不給解藥。他媽的混小子,解藥給你。」說著伸手入懷,去取解藥,但適才使力過度,一隻手不住顫抖,將瓷瓶拿在手中,幾次又掉在身上。儀琳伸手過去拿起,拔去瓶塞。不戒道:「給他三粒,服一粒後隔三天再服一粒,再隔六天後服第三粒,這九天中倘若給人殺了,可不干大和尚的事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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