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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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向大年朗聲道:「我們受師門重恩,義不相負,劉門弟子,和恩師同生共死。」 劉正風熱淚盈眶,道:「好,好!大年,你說這番話,已很對得起師父了。你們都過去罷。師父自己結交朋友,和你們可沒干係。」 米為義刷的一聲,拔出長劍,說道:「劉門一系,自非五嶽劍派之敵,今日之事,有死而已。那一個要害我恩師,先殺了姓米的。」說著便在劉正風身前一站,擋住了他。 丁勉左手一揚,嗤的一聲輕響,一絲銀光電射而出。劉正風一驚,伸手在米為義右膀上一推,內力到處,米為義向左撞出,那銀光便向劉正風胸口射來。向大年護師心切,縱身而上,只聽他大叫一聲,那銀針正好射中心臟,立時氣絕身亡。 劉正風左手將他屍體抄起,探了探他鼻息,回頭向丁勉道:「丁老二,是你嵩山派先殺了我弟子!」丁勉森然道:「不錯,是我們先動手,卻又怎樣?」 劉正風提起向大年的屍身,運力便要向丁勉擲去。丁勉見他運勁的姿式,素知衡山派的內功大有獨到之處,劉正風是衡山派中的一等高手,這一擲之勢非同小可,當即暗提內力,準備接過屍身,立即再向他反擲回去。那知劉正風提起屍身,明明是要向前擲出,突然間身子往斜裏竄出,雙手微舉,卻將向大年的屍身送到費彬胸前。這一下來得好快,費彬出其不意,只得雙掌豎立,運勁擋住屍身,便在此時,雙脅之下一麻,已被劉正風點了穴道。 劉正風一招得手,左手搶過他手中令旗,右手拔劍,橫架在他咽喉,左肘連撞,封了他背心三處穴道,任由向太年的屍身落在地下。這幾下兔起鶻落,變化快極,待得費彬受制,五嶽令旗被奪,眾人這才醒悟,劉正風所使的,正是衡山派絕技,叫做「百變千幻衡山雲霧十三式」。眾人久聞其名,這一次算是大開眼界。 岳不群當年曾聽師父說過,這一套「百變千幻衡山雲霧十三式」乃衡山派上代一位高手所創。這位高手以走江湖變戲法賣藝為生。那走江湖變戲法,仗的是聲東擊西,虛虛實實,幻人耳目。到得晚年,他武功愈高,變戲法的技能也是日增,竟然將內家功夫使用到戲法之中,街頭觀眾一見,無不稱賞,後來更是一變,反將變戲法的本領滲入了武功,五花八門,層出不窮。這位高手生性滑稽,當時創下這套武功遊戲自娛,不料傳到後世,竟成為衡山派的三大絕技之一。只是這套功夫變化雖然古怪,但臨敵之際,卻也並無太大的用處,高手過招,人人嚴加戒備,全身門戶,無不守備綦謹,這些幻人耳目的花招多半使用不上,因此衡山派對這套功夫也並不如何著重,如見徒弟是飛揚佻脫之人,便不傳授,以免他專務虛幻,於紮正根基的踏實功夫反而欠缺了。 劉正風是個深沉寡言之人,在師父手上學了這套功夫,平生從未一用,此刻臨急而使,一擊奏功,竟將嵩山派中這個大名鼎鼎、真實功夫決不在他之下的「大嵩陽手」費彬制服。他右手舉著五嶽劍派的盟旗,左手長劍架在費彬的咽喉之中,沉聲道:「丁師兄、陸師兄,劉某斗膽奪了五嶽令旗,也不敢向兩位要脅,只是向兩位求情。」 丁勉與陸伯對望了一眼,均想:「費師弟受了他的暗算,只好且聽他有何話說。」丁勉道:「求甚麼情?」劉正風道:「求兩位轉告左盟主,准許劉某全家歸隱,從此不干預武林中的任何事務。劉某與曲洋曲大哥從此不再相見,與眾位師兄朋友,也……也就此分手。劉某攜帶家人弟子,遠走高飛,隱居海外,有生之日,絕足不履中原一寸土地。」 丁勉微一躊躇,道:「此事我和陸師弟可作不得主,須得歸告左師哥,請他示下。」 劉正風道:「這裏泰山、華山兩派掌門在此,恆山派有定逸師太,也可代她掌門師姊作主,此外,眾位英雄好漢,俱可作個見證。」他眼光向眾人臉上掃過,沉聲道:「劉某向眾位朋友求這個情,讓我顧全朋友義氣,也得保家人弟子的周全。」 定逸師太外剛內和,脾氣雖然暴躁,心地卻極慈祥,首先說道:「如此甚好,也免得傷了大家的和氣。丁師兄、陸師兄,咱們答應了劉賢弟罷。他既不再和魔教中人結交,又遠離中原,等如是世上沒了這人,又何必定要多造殺業?」天門道人點頭道:「這樣也好,岳賢弟,你以為如何?」岳不群道:「劉賢弟言出如山,他既這般說,大家都是信得過的。來來來,咱們化干戈為玉帛,劉賢弟,你放了費賢弟,大夥兒喝一杯解和酒,明兒一早,你帶了家人弟子,便離開衡山城罷!」 陸柏卻道:「泰山、華山兩派掌門都這麼說,定逸師太更竭力為劉正風開脫,我們又怎敢違抗眾意?但費師弟刻下遭受劉正風的暗算,我們倘若就此答允,江湖上勢必人人言道,嵩山派是受了劉正風的脅持,不得不低頭服輸,如此傳揚開去,嵩山派臉面何存?」 定逸師太道:「劉賢弟是在向嵩山派求情,又不是威脅逼迫,要說『低頭服輸』,低頭服輸的是劉正風,不是嵩山派。何況你們又已殺了一名劉門弟子。」 陸柏哼了一聲,說道:「狄修,預備著。」嵩山派弟子狄修應道:「是!」手中短劍輕送,抵進劉正風長子背心的肌肉。陸柏道:「劉正風,你要求情,便跟我們上嵩山去見左盟主,親口向他求情。我們奉命差遣,可作不得主。你立刻把令旗交還,放了我費師弟。」 劉正風慘然一笑,向兒子道:「孩兒,你怕不怕死?」劉公子道:「孩兒聽爹爹的話,孩兒不怕!」劉正風道:「好孩子!」陸柏喝道:「殺了!」狄修短劍往前一送,自劉公子的背心直刺入他心窩,短劍跟著拔出。劉公子俯身倒地,背心創口中鮮血泉湧。 劉夫人大叫一聲,撲向兒子屍身。陸柏又喝道:「殺了!」狄修手起劍落,又是一劍刺入劉夫人背心。 定逸師太大怒,呼的一掌,向狄修擊了過去,罵道:「禽獸!」丁勉搶上前來,也擊出一掌。雙掌相交,定逸師太退了三步,胸口一甜,一口鮮血湧到了嘴中,她要強好勝,硬生生將這口血咽入口腹中。丁勉微微一笑,道:「承讓!」 定逸師太本來不以掌力見長,何況適才這一掌擊向狄修,以長攻幼,本就未使全力,也不擬這一掌擊死了他,不料丁勉突然出手,他那一掌卻是凝聚了十成功力。雙掌陡然相交,定逸師太欲待再催內力,已然不及,丁勉的掌力如排山倒海般壓到,定逸師太受傷嘔血,大怒之下,第二掌待再擊出,一運力間,只覺丹田中痛如刀割,知道受傷已然不輕,眼前無法與抗,一揮手,怒道:「咱們走!」大踏步向門外走去,門下群尼都跟了出去。 陸柏喝道:「再殺!」兩名嵩山弟子推出短劍,又殺了兩名劉門弟子。陸柏道:「劉門弟子聽著,若要活命,此刻跪地求饒,指斥劉正風之非,便可免死。」 劉正風的女兒劉菁怒罵:「奸賊,你嵩山派比魔教奸惡萬倍!」陸柏喝道:「殺了!」萬大平提起長劍,一劍劈下,從劉菁右肩直劈至腰。史登達等嵩山弟子一劍一個,將早已點了穴道制住的劉門親傳弟子都殺了。 大廳上群雄雖然都是畢生在刀槍頭上打滾之輩,見到這等屠殺慘狀,也不禁心驚肉跳。有些前輩英雄本想出言阻止,但嵩山派動手實在太快,稍一猶豫之際,廳上已然屍橫遍地。各人又想:自來邪正不兩立,嵩山派此舉並非出於對劉正風的私怨,而是為了對付魔教,雖然出手未免殘忍,卻也未可厚非。再者,其時嵩山派已然控制全局,連恆山派的定逸師太亦已鎩羽而去,眼見天門道人、岳不群等高手都不作聲,這是他五嶽劍派之事,旁人倘若多管閒事,強行出頭,勢不免惹下殺身之禍,自以明哲保身的為是。 殺到這時,劉門徒弟子女已只剩下劉正風最心愛的十五歲幼子劉芹。陸柏向史登達道:「問這小子求不求饒?若不求饒,先割了他的鼻子,再割耳朵,再挖眼珠,叫他零零碎碎的受苦。」史登達道:「是!」轉向劉芹,問道:「你求不求饒?」 劉芹臉色慘白,全身發抖。劉正風道:「好孩子,你哥哥姊姊何等硬氣,死就死了,怕甚麼?」劉芹顫聲道:「可是……爹,他們要……要割我鼻子,挖……挖我眼睛……」劉正風哈哈一笑,道:「到這地步,難道你還想他們放過咱們麼?」劉芹道:「爹爹,你……你就答允殺了曲……曲伯伯……」劉正風大怒,喝道:「放屁!小畜生,你說甚麼?」 史登達舉起長劍,劍尖在劉芹鼻子前幌來幌去,道:「小子,你再不跪下求饒,我一劍削下來了。一……二……」他那「三」字還沒說出口,劉芹身子戰抖,跪倒在地,哀求道:「別……別殺我……我……」陸柏笑道:「很好,饒你不難。但你須得向天下英雄指斥劉正風的不是。」劉芹雙眼望著父親,目光中盡是哀求之意。 劉正風一直甚是鎮定,雖見妻子兒女死在他的眼前,臉上肌肉亦毫不牽動,這時卻憤怒難以遏制,大聲喝道:「小畜生,你對得起你娘麼?」 劉芹眼見母親、哥哥、姊姊的屍身躺在血泊之中,又見史登達的長劍不斷在臉前幌來幌去,已嚇得心膽俱裂,向陸柏道:「求求你饒了我,饒了……饒了我爹爹。」陸柏道:「你爹爹勾結魔教中的惡人,你說對不對?」劉芹低聲道:「不……不對!」陸柏道:「這樣的人,該不該殺?」劉芹低下了頭,不敢答話。陸柏道:「這小子不說話,一劍把他殺了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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