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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


  ▼第三章 救難

  勞德諾又道:「當時我問師父:『林家這辟邪劍法威力很大麼?青城派為甚麼這樣用心修習?』師父不答,閉眼沉思半晌,才道:『德諾,你入我門之前,已在江湖上闖蕩多年,可曾聽得武林之中,對福威鏢局總鏢頭林震南的武功,如何評論?』我道:『武林中朋友們說,林震南手面闊,交朋友夠義氣,大家都賣他的賬,不去動他的鏢。至於手底下真實功夫怎樣,卻不大清楚。』師父道:『是了!福威鏢局這些年來興旺發達,倒是江湖上朋友給面子的居多。你可曾聽說,余觀主的師父長青子少年之時,曾栽在林遠圖的辟邪劍下?』我道:『林……林遠圖?是林震南的父親?』師父道:『不,林遠圖是林震南的祖父,福威鏢局是他一手創辦的。當年林遠圖以七十二路辟邪劍法開創鏢局,當真是打遍黑道無敵手。其時白道上英雄見他太過威風,也有去找他比試武藝的,長青子便因此而在他辟邪劍法下輸了幾招。』我道:『如此說來,辟邪劍法果然是厲害得很了?』師父道:『長青子輸招之事,雙方都守口如瓶,因此武林中都不知道。長青子前輩和你師祖是好朋友,曾對你師祖說起過,他自認這是他畢生的奇恥大辱,但自忖敵不過林遠圖,此仇終於難報。你師祖曾和他拆解辟邪劍法,想助他找出這劍法中的破綻,然而這七十二路劍法看似平平無奇,中間卻藏有許多旁人猜測不透的奧妙,突然之間會變得迅速無比。兩人鑽研了數月,一直沒破解的把握。那時我剛入師門,還只是個十來歲的少年,在旁斟茶侍候,看得熟了,你一試演,便知道這是辟邪劍法。唉,歲月如流,那是許多年前的事了。』」

  林平之自被青城派弟子打得毫無招架之功,對家傳武功早已信心全失,只盼另投明師,再報此仇,此刻聽得勞德諾說起自己曾祖林遠圖的威風,不由得精神大振,心道:「原來我家的辟邪劍法果然非同小可,當年青城派和華山派的首腦人物尚且敵不過。然則爹爹怎麼又鬥不過青城派的後生小子?多半是爹爹沒學到這劍法的奧妙厲害之處。」

  只聽勞德諾道:「我問師父:『長青子前輩後來報了此仇沒有?』師父道:『比武輸招,其實也算不得是甚麼仇怨。何況那時候林遠圖早已成名多年,是武林中眾所欽服的前輩英雄,長青子卻是個剛出道的小道士。後生小子輸在前輩手下,又算得了甚麼?你師祖勸解了他一番,此事也不再提了。後來長青子在三十六歲上便即逝世,說不定心中放不開此事,以此鬱鬱而終。事隔數十年,余滄海忽然率領群弟子一起練那辟邪劍法,那是甚麼緣故?德諾,你想那是甚麼緣故?』

  「我說:『瞧著松風觀中眾人練劍情形,人人神色鄭重,難道余觀主是要大舉去找福威鏢局的晦氣,以報上代之仇?』師父點頭道:『我也這麼想。長青子胸襟極狹,自視又高,輸在林遠圖劍底這件事,一定令他耿耿於懷,多半臨死時對余滄海有甚麼遺命。林遠圖比長青子先死,余滄海要報師仇,只有去找林遠圖的兒子林仲雄,但不知如何,直挨到今日才動手。余滄海城府甚深,謀定後動,這一次青城派與福威鏢局可要有一場大鬥了。』

  「我問師父:『你老人家看來,這場爭鬥誰勝誰敗?』師父笑道:『余滄海的武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,造詣已在長青子之上。林震南的功夫外人雖不知底細,卻多半及不上乃祖。一進一退,再加上青城派在暗而福威鏢局在明,還沒動上手,福威鏢局已輸了七成。倘若林震南事先得知訊息,邀得洛陽金刀王元霸相助,那麼還可鬥上一鬥。德諾,你想不想去瞧瞧熱鬧?』我自是欣然奉命。師父便教了我幾招青城派的得意劍法,以作防身之用。」

  陸大有道:「咦,師父怎地會使青城派劍法?啊,是了,當年長青子跟咱們師祖爺爺拆招,要用青城派劍法對付辟邪劍法,師父在旁邊都見到了。」

  勞德諾道:「六師弟,師父他老人家武功的來歷,咱們做弟子的不必多加推測。師父又命我不可和眾同門說起,以免洩漏了風聲。但小師妹畢竟機靈,卻給她探知訊息,纏著師父許她和我同行。我二人喬扮改裝,假作在福州城外賣酒,每日到福威鏢局去察看動靜。別的沒看到,就看到林震南教他兒子林平之練劍。小師妹瞧得直搖頭,跟我說:『這那裏是辟邪劍法了?這是邪辟劍法,邪魔一到,這位林公子便得辟易遠避。』」

  在華山群弟子鬨笑聲中,林平之滿臉通紅,羞慚得無地自容,尋思:「原來他二人早就到我局中來窺看多次,我們卻毫不知覺,也真算得無能。」

  勞德諾續道:「我二人在福州城外耽不了幾天,青城派的弟子們就陸續到了。最先來的是方人智和于人豪二人。他二人每天到鏢局中踹盤子,我和小師妹怕撞見他們,就沒再去。那一日也是真巧,這位林公子居然到我和師妹開設的大寶號來光顧,小師妹只好送酒給他們喝了。當時我們還擔心是給他瞧破了,故意上門來點穿的,但跟他一搭上口,才知他是全然蒙在鼓裏。這紈袴弟子甚麼也不懂,跟白癡也差不了甚麼。便在那時,青城派中兩個最不成話的余人彥和賈人達,也到我們大寶號來光顧……」

  陸大有鼓掌道:「二師哥,你和小師妹開設的大寶號,當真是生意興隆通四海,財源茂盛達三江。你們在福建可發了大財哪!」

  那少女笑道:「那還用說麼?二師哥早成了大財主,我托他大老闆的福,可也撈了不少油水。」眾人盡皆大笑。

  勞德諾笑道:「別瞧那林少鏢頭武功稀鬆平常,給咱們小師妹做徒兒也還不配,倒是頗有骨氣。余滄海那不成材的小兒子余人彥瞎了眼睛,向小師妹動手動腳,口出調笑之言,那林公子居然伸手來抱打不平……」

  林平之又是慚愧,又是憤怒,尋思:「原來青城派處心積慮,向我鏢局動手,是為了報上代敗劍之辱。來到福州的其實遠不止方人智等四人。我殺不殺余人彥,可說毫不相干。」他心緒煩擾,勞德諾述說他如何殺死余人彥,就沒怎麼聽進耳去,但聽得勞德諾一面說,眾人一面笑,顯是譏笑他武功甚低,所使招數全不成話。

  只聽勞德諾又道:「當天晚上,我和小師妹又上福威鏢局去查看,只見余觀主率領了侯人英、洪人雄等十多個大弟子都已到了。我們怕給青城派的人發覺,站得遠遠的瞧熱鬧,眼見他們將局中的鏢頭和趟子手一個個殺了,鏢局派出去求援的眾鏢頭,也都給他們治死了,一具具屍首都送了回來,下的手可也真狠毒。當時我想,青城派上代長青子和林遠圖比劍而敗,余觀主要報此仇,只須去和林震南父子比劍,勝了他們,也就是了,卻何以下手如此狠毒?那定是為了給余人彥報仇。可是他們偏偏放過了林震南夫妻和林平之三人不殺,只是將他們逼出鏢局。林家三口和鏢局人眾前腳出了鏢局,余觀主後腳就進去,大模大樣的往大廳正中太師椅上一坐,這福威鏢局算是教他青城派給佔了啦。」

  陸大有道:「他青城派想接手開鏢局了,余滄海要做總鏢頭!」眾人都是哈哈一笑。

  勞德諾道:「林家三口喬裝改扮,青城派早就瞧在眼裏,方人智、于人豪、賈人達三人奉命追蹤擒拿。小師妹定要跟著去瞧熱鬧,於是我們兩個又跟在方人智他們後面。到了福州城南山裏的一家小飯鋪中,方人智、于人豪、賈人達三個露臉出來,將林家三口都擒住了。小師妹說:『林公子所以殺余人彥,是由我身上而起,咱們可不能見死不救。』我極力勸阻,說道咱們一出手,必定傷了青城、華山兩家的和氣,何況余觀主便在福州,我二人別要鬧個灰頭土臉。」

  陸大有道:「二師哥上了幾歲年紀,做事自然把細穩重,那豈不掃了小師妹的興致?」

  勞德諾笑道:「小師妹興致勃勃,二師哥便要掃她的興,可也掃不掉。當下小師妹先到灶間中去,將那賈人達打得頭破血流,哇哇大叫,引開了方于二人,她又繞到前面去救了林公子,放他逃生。」

  陸大有拍手道:「妙極,妙極!我知道啦,小師妹可不是為了救那姓林的小子。她心中卻另有一番用意。很好,很好。」那少女道:「我另有甚麼用意?你又來胡說八道。」陸大有道:「我為了青城派而挨師父的棍子,小師妹心中氣不過,因此去揍青城派的人,為我出氣,多謝啦……」說著站起身來,向那少女深深一揖。那少女噗哧一笑,還了一禮,笑道:「六猴兒師哥不用多禮。」

  那手拿算盤的人笑道:「小師妹揍青城弟子,確是為人出氣。是不是為你,那可大有研究。挨師父棍子的,不見得只你六猴兒一個。」勞德諾笑道:「這一次六師弟說得對了,小師妹揍那賈人達,確是為了給六師弟出氣,日後師父問起來,她也是這麼說。」陸大有連連搖手,說道:「這……這個人情我可不敢領,別拉在我身上,教我再挨十下八下棍子。」

  那高個兒問道:「那方人智和于人豪沒追來嗎?」

  那少女道:「怎麼沒追?可是二師哥學過青城派的劍法,只一招『鴻飛冥冥』,便將他二人的長劍絞得飛上了天。只可惜二師哥當時用黑布蒙上了臉,方于二人到這時也不知是敗在我華山派手下。」

  勞德諾道:「不知道最好,否則可又有老大一場風波。倘若只憑真實功夫,我也未必鬥得過方于二人,只是我突然使出青城派劍法來,攻的又是他們劍法中的破綻,他哥兒倆大吃一驚,就這麼著,咱們又佔了一次上風。」

  眾弟子紛紛議論,都說大師哥知道了這回事後,定然十分高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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