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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五四


  包不同向巴天石、朱丹臣一拱手,說道:「巴兄、朱兄來到西夏,是來瞧瞧熱鬧呢,還是別有所圖?」巴天石笑道:「包風二位如何,我二人也就如何了。」包不同臉色一變,說道:「大理段公子也是來求親麼?」巴天石道:「正是。我家公子乃大理國皇太弟的世子,日後身登大位,在大理國南面為君,與西夏結為姻親,正是門當戶對。慕容公子一介白丁,人品雖佳,門第卻是不襯。」包不同臉色更是難看,道:「非也,非也!你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。我家公子人中龍鳳,豈是你家這個段獃子所能比並?」風波惡衝進門來,說道:「三哥,何必多作這口舌之爭?待來日金殿比試,大家施展手段便了。」包不同道:「非也,非也!金殿比試,那是公子爺他們的事;口舌之爭,卻是我哥兒們之事。」

  巴天石笑道:「口舌之爭,包兄天下第一,古往今來,無人能及。小弟甘拜下風,這就認輸別過。」一舉手,與朱丹臣回入房中,說道:「朱賢弟,聽那包不同說來,似乎公子爺還得參與一場甚麼金殿比試。公子爺傷重未曾痊癒,他的武功又是時靈時不靈,並無把握,倘若比試之際六脈神劍施展不出,不但駙馬做不成,還有性命之憂,那便如何是好?」朱丹臣也是束手無策。兩人去找蕭峰、虛竹商議。

  蕭峰道:「這金殿比試,不知如何比試法?是單打獨鬥呢,還是許可部屬出陣?倘若旁人也可參與角鬥,那就不用擔心了。」

  巴天石道:「正是。朱賢弟,咱們去瞧瞧陶尚書,把招婿、比試的諸般規矩打聽明白,再作計較。」當下二人自去。

  蕭峰、虛竹、段譽三人圍坐飲酒,你一碗,我一碗,意興甚豪。蕭峰問起段譽學會六脈神劍的經過,想要授他一種運氣的法門,得能任意運使真氣。那知道段譽對內功、外功全是一竅不通,豈能在旦夕之間學會?蕭峰知道無法可施,只得搖了搖頭,舉碗大口喝酒。虛竹和段譽的酒量都遠不及他,喝到五六碗烈酒時,段譽已經頹然醉倒,人事不知了。

  ***

  段譽待得朦朦朧朧的醒轉,只見窗紙上樹影扶疏,明月窺人,已是深夜。他心中一凜:「昨夜我和王姑娘沒說完話,一不小心,掉入了池中,不知她可還有甚麼話要跟我說?會不會又在門外等我?啊喲,不好,倘若她已等了半天,不耐煩起來,又回去安睡,豈不是誤了大事?」急忙跳起,悄悄挨出房門,過了院子,正想去拔大門的門閂,忽聽得身後有人低聲道:「段公子,你過來,我有話跟你說。」

  段譽出其不意,嚇了一跳,聽那聲音陰森森地似乎不懷好意,待要回頭去看,突覺背心一緊,已被人一把抓住。段譽依稀辨明聲音,問道:「是慕容公子麼?」

  那人道:「不敢,正是區區,敢請段兄移駕一談。」果然便是慕容復。段譽道:「慕容公子有命,敢不奉陪?請放手罷!」慕容復道:「放手倒也不必。」段譽突覺身子一輕,騰雲駕霧般飛了上去,卻是被慕容復抓住後心,提著躍上了屋頂。

  段譽若是張口呼叫,便能將蕭峰、虛竹等驚醒,出來救援,但想:「我一叫之下,王姑娘也必聽見了,她見我二人重起爭鬥,定然大大不快。她決不會怪她表哥,總是編派我的不是,我又何必惹她生氣?」當下並不叫喚,任由慕容復提在手中,向外奔馳。

  其時雖是深夜,但中秋將屆,月色澄明,只見慕容復腳下初時踏的是青石板街道,到後來已是黃土小徑,小徑兩旁都是半青不黃的長草。

  慕容復奔得一會,突然停步,將段譽往地下重重一摔。砰的一聲,段譽肩腰著地,摔得好不疼痛,心想:「此人貌似文雅,行為卻頗野蠻。」哼哼唧唧的爬起身來,道:「慕容兄有話要好說,何必動粗?」

  慕容復冷笑道:「昨晚你跟我表妹說甚麼話來?」段譽臉上一紅,囁嚅道:「也……也沒有甚麼,只不過剛巧撞到,閒談幾句罷了。」慕容復道:「你是男子漢大丈夫,明人不做暗事,說過的話,做過的事,又何必抵賴隱瞞?」段譽給他一激,不由得氣往上衝,說道:「當然也不必瞞你,我跟王姑娘說,要來勸你一勸。」慕容復冷笑道:「你說要勸我道:人生在世,最要緊的是夫婦間情投意合,兩心相悅。你又想說:我和西夏公主素不相識,既不知她是美是醜,是善是惡,旦夕相見,便成夫妻,那是大大的不妥,是不是?又說我若辜負了我表妹的美意,便為天下有情人齊聲唾罵,為江湖上的英雄好漢卑鄙恥笑,是也不是?」

  他說一句,段譽吃一驚,待他說完,結結巴巴的道:「王……王姑娘都跟你說了?」慕容復道:「她怎會跟我說?」段譽道:「那麼是你昨晚躲在一旁聽見了?」慕容復冷笑道:「你騙得了這等不識世務的無知姑娘,可騙不了我。」段譽奇道:「我騙你甚麼?」

  慕容復道:「事情再明白也沒有了,你自己想做西夏駙馬,怕我來爭,便編好了一套說辭,想誘我上當。嘿嘿,慕容復不是三歲的小孩兒,難道會墮入你的彀中?你……你當真是在做清秋大夢。」段譽嘆道:「我是一片好心,但盼王姑娘和你成婚,結成神仙眷屬,舉案齊眉,白頭偕老。」慕容復冷笑道:「多謝你的金口啦。大理段氏和姑蘇慕容無親無故,素無交情,你何必這般來善禱善頌?只要我給我表妹纏住了不得脫身,你便得其所哉,披紅掛彩的去做西夏駙馬了。」

  段譽怒道:「你這不是胡說八道麼?我是大理王子。大理雖是小國,卻也沒將這個『駙馬』二字看得比天還大。慕容公子,我善言勸你,榮華富貴,轉瞬成空,你就算做成了西夏駙馬,再要做大燕皇帝,還不知要殺多少人?就算中原給你殺得血流成河,屍骨如山,你這大燕皇帝是否做得成,那也難說得很。」

  慕容復卻不生氣,只冷冷的道:「你滿口仁義道德,一肚皮卻是蛇蠍心腸。」段譽急道:「你不相信我是一番好意,那也由你,總而言之,我不能讓你娶西夏公主,我不能眼見王姑娘為你傷心腸斷,自尋短見。」慕容復道:「你不許我娶?哈哈,你當真有這麼大的能耐?我偏要娶,你便怎樣?」段譽道:「我自當盡心竭力,阻你成事。我一個人無能為力,便請朋友們幫忙。」

  慕容復心中一凜,蕭峰、虛竹二人的武功如何,他自是熟知,甚至段譽本人,當他施展六脈神劍之際,自己也萬萬抵敵不住,幸好他的劍法有時靈,有時不靈,未能得心應手,總算還可乘之以隙,當即微微抬頭,高聲說道:「表妹,你過來,我有話跟你說。」

  段譽又驚又喜,忙回頭去看,但見遍地清光,卻那裏有王語嫣的人影?他凝神張望,似乎對面樹叢中有甚麼東西一動,突然間背上一緊,又被慕容復抓住了穴道,身子又被他提了起來,才知上當,苦笑道:「你又來動蠻,再加謊言欺詐,實非君子之所為。」

  慕容復冷笑道:「對付你這等小人,又豈能用君子手段?」提著他向旁走去,想找個坑穴,將他一掌擊死,便即就地掩埋,走了數丈,見到一口枯井,舉手一擲,將他投了下去。段譽大叫:「啊喲!」已摔入井底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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