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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五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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鍾靈奇道:「你認得這位相公?」段譽臉上一紅,道:「不,我看錯人了。他……他是個男人,我怎認得?」他這句話實在有點不倫不類,阿紫登時便嗤的一聲笑了出來,說道:「哥哥,原來你只認得女子,不認得男人。」她頓了一頓,問道:「難道剛才過去的是男人麼?這人明明是女的。」段譽道:「你說他是女人?」阿紫道:「當然啦,她身上好香,全是女人的香氣。」段譽聽到這個「香」字,心中怦怦亂跳:「莫非……莫非當真是她?」 這時那書生已騎驢到了兩條大漢的面前,叱道:「讓開!」這兩字語音清脆,果是女子的喉音。 段譽更無懷疑,叫道:「木姑娘,婉清,妹子!你……你……你……我……我……」口中亂叫,催坐騎追上去。虛竹叫道:「三弟,小心傷口!」和巴天石、朱丹臣兩人同時拍馬追了上去。 那少年書生騎在驢背之上,只瞪著兩條大漢,卻不回過頭來。巴天石、朱丹臣從側面看去,但見他俏目俊臉,果然便是當日隨同段譽來到大理鎮南王府的木婉清。二人暗叫:「慚愧,咱們明眼人,還不及個瞎子。」殊不知阿紫目不見物,耳音嗅覺卻比旁人敏銳,木婉清體有異香,她一聞到便知是個女子。眾人卻明明看到一個少年書生,匆匆之間,難辨男女。 段譽縱馬馳到木婉清身旁,伸手往她肩上搭去,柔聲道:「妹子,這些日子來你在那裏?我可想得你好苦!」木婉清一縮肩,避開他手,轉過頭來,冷冷的道:「你想我?你為甚麼想我?你當真想我了?」段譽一呆,她這三句問話,自己可一句也答不上來。 對面持杵大漢哈哈大笑,說道:「好,原來你是個女娃子,我便放你過去。」持鎚大漢叫道:「娘兒們可以過去,臭男人便不行。喂,你滾回去,滾回去!」一面說,一面指著段譽,喝道:「你這種小白臉,老子一見便生氣。再上來一步,老子不將你打成肉醬才怪。」 段譽道:「尊兄言之差矣!這是人人可行的大道,尊兄為何不許我過?願聞其詳。」 那大漢道:「吐蕃國宗贊王子有令:此關封閉十天,待過了八月中秋再開。在中秋節以前,女過男不過,僧過俗不過,老過少不過,死過活不過!這叫『四過四不過』。」段譽道:「那是甚麼道理?」那大漢大聲道:「道理,道理!老子的銅鎚、老二的鐵杵便是道理。宗贊王子的話便是道理。你是男子,既非和尚,又非老翁,若要過關,除非是個死人。」 木婉清怒道:「呸,偏有這許多囉裏囉唆的臭規矩!」右手一揚,嗤嗤兩聲,兩枚小箭分向兩名大漢射去,只聽得拍拍兩下,如中敗革,眼見小箭射進了兩名大漢胸口衣衫,但二人竟如一無所損。持杵大漢怒喝:「不識好歹的小姑娘,你放暗器麼?」木婉清大吃一驚,心道:「這二人多半身披軟甲,我的毒箭居然射他們不死。」那持杵大漢伸出大手,向木婉清揪來。這人身子高大,木婉清雖騎在驢背,但他一手伸出,便揪向她胸口。 段譽叫道:「尊兄休得無禮!」左手疾伸去擋。那大漢手掌一翻,便將段譽手腕牢牢抓住。持鎚大漢叫道:「妙極!咱哥兒倆將這小白臉撕成兩半!」將雙鎚併於左手,右手一把抓住了段譽左腕,用力便扯。 木婉清急叫:「休得傷我哥哥!」嗤嗤數箭射出,都如石沉大海,雖然中在兩名大漢身上,卻是不損其分毫,要想射他二人頭臉眼珠,可是中間隔了個段譽,又怕傷及於他。兩旁山峰壁立,虛竹、巴天石、朱丹臣三人被段木二人坐騎阻住了,無法上前相救。 蕭峰飛身離鞍,躍到持杵大漢身側,伸指正要往他脅下點去,卻聽得段譽哈哈大笑,說道:「大哥不須驚惶,他們傷我不得。」 只見兩條鐵塔也似的大漢漸漸矮了下來,兩顆大頭搖搖擺擺,站立不定,過不多時,砰砰兩聲,倒在地下。段譽的「北冥神功」專吸敵人功力,兩條大漢的內力一盡,天生膂力也即無用,兩人委頓在地,形如虛脫。段譽說道:「你們已打死打傷了這許多人,也該受此懲罰,下次萬萬不可。」 鍾靈恰於這時趕到,笑道:「只怕他們下次再也沒打人的本領了。」轉頭向木婉清道:「木姊姊,我真想不到是你!」木婉清冷冷的道:「你是我親妹子,只叫『姊姊』便了,何必加上個『木』字?」鍾靈奇道:「木姊姊,你說笑了,我怎麼會是你的親妹子?」木婉清向段譽一指道:「你去問他!」鍾靈轉向段譽,待他解釋。 段譽漲紅了臉,說道:「是,是……這個……這時候卻也不便細說……」 本來被兩條大漢擋住的眾人,一個個從他身邊搶了過去,直奔靈州。 阿紫叫道:「哥哥,這位好香的姑娘,也是你的老相好麼?怎麼不替我引見引見?」段譽道:「別胡說,這位……這位是你的……你的親姊姊,你過來見見。」木婉清怒道:「我那有這麼好福氣?」在驢臂上輕輕一鞭,逕往前行。 段譽縱騎趕了上去,問道:「這些時來,你卻在那裏?妹子,你……你當真清減了。」木婉清心高氣傲,動不動便出手殺人,但聽了他這句溫柔言語,突然胸口一酸,一年多來道路流離,種種風霜雨雪之苦,無可奈何之情,霎時之間都襲上了心頭,淚水再也無法抑止,撲簌簌的便滾將下來。段譽道:「好妹子,我們大夥兒人多,有個照應,你就跟我們在一起罷。」木婉清道:「誰要你照應?沒有你,我一個人不也這麼過日子了?」段譽道:「我有許多話要跟你說,好妹子,你答應跟我們在一起好不好?」木婉清道:「你又有甚麼話跟我說了?多半是胡說八道。」嘴裏雖沒答允,口風卻已軟了。段譽甚喜,搭訕道:「好妹子,你雖然清瘦了些,可越長越俊啦!」 木婉清臉一沉,道:「你是我兄長,可別跟我說這些話。」她心下煩亂已極,明知段譽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,但對他的相思愛慕之情,別來非但並未稍減,更只有與日俱增。 段譽笑道:「我說你越長越俊,也沒甚麼不對。好妹子,你為甚麼著了男裝上靈州去?是去招駙馬麼?像你這麼俊美秀氣的少年書生,那西夏公主一見之後,非愛上你不可。」木婉清道:「那你為甚麼又上靈州去了?」段譽臉上微微一紅,道:「我是去瞧瞧熱鬧,更無別情。」木婉清哼了一聲,道:「你別儘騙我。爹爹叫你去做西夏駙馬,命這姓巴的、姓朱的送信給你,你當我不知道麼?」 段譽奇道:「咦,你怎麼知道了?」木婉清道:「我媽撞到了咱們的好爹爹,我跟媽在一起,爹爹的事我自然也聽到了。」段譽道:「原來如此。你知道我要上靈州去,因此跟著來瞧瞧我,是不是?」木婉清臉上微微一紅,段譽這話正中了她的心事,但她兀自嘴硬,道:「我瞧你甚麼?我想瞧瞧那位西夏公主到底是怎樣美法,鬧得這般天下鬨動。」段譽想說:「她能有你一半美,也已算了不起啦!」隨即覺得這話跟情人說則可,跟妹妹說卻是不可,話到口邊,又即忍住。木婉清道:「我又想瞧瞧,咱們大理國的段王子,是不是能攀上這門親事。」段譽低聲道:「我是決計不做西夏駙馬的,妹妹,這句話你可別洩漏出去。爹爹真要逼我,我便逃之夭夭。」 木婉清道:「難道爹爹有命,你也敢違抗?」段譽道:「我不是抗命,我是逃走。」木婉清笑道:「逃走和抗命,又有甚麼分別?人家金枝玉葉的公主,你為甚麼不要?」自從見面以來,這是她初展笑臉,段譽心下大喜,道:「你當我和爹爹一樣嗎?見一面,愛一個,到後來弄得不可開交。」 木婉清道:「哼,我瞧你和爹爹也沒甚麼兩樣,當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。只不過你沒爹爹這麼好福氣。」她嘆了口氣,說道:「像我媽,背後說起爹爹來,恨得甚麼似的,可是一見了他面,卻又眉花眼笑,甚麼都原諒了。現下的年輕姑娘們哪,可再沒我媽這麼好了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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