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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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段譽一聽,氣往上衝,說道:「士可殺而不可辱,要我向你磕頭哀求,再也休想,你要殺,現下就殺便是。」那人道:「你當真不怕死?」段譽道:「怕死自然是怕的,可是每次見到你便跪下磕頭,那還成甚麼話?」那人冷笑道:「見到我便跪下磕頭,也不見得如何委屈了你。要是我一朝做了中原皇帝,你見了我是否要跪下磕頭?」 王語嫣聽他說「要是我一朝做了中原皇帝」,心中一凜:「怎麼他也說這等話?」 段譽道:「見了皇帝磕頭,那又是另一回事。這是行禮,可不是求饒。」 那西夏武士道:「如此說來,我這個條款你是不答允的了?」段譽搖頭道:「對不起之至,歉難從命,萬乞老兄海涵一二。」那人道:「好,你下來罷,我一刀殺了你。」段譽向王語嫣瞧了一眼,心下難過,說道:「你既一定要殺我,那也無法可想,不過我也有一件事相求。」那人道:「甚麼事?」段譽道:「這位姑娘身中奇毒,肢體乏力,不能行走,請你行個方便,將她送回太湖曼陀山莊她的家裏。」 那人哈哈一笑,道:「我為甚麼要行這個方便?西夏征東大將軍頒下將令,是誰擒到這位博學多才的姑娘,賞賜黃金千兩,官封萬戶侯。」段譽道:「這樣罷,我寫下一封書信,你將這位姑娘送回她家中之後,便可持此書信,到大理國去取黃金五千兩,萬戶侯也照封不誤。」那人哈哈大笑,道:「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子?你是甚麼東西?憑你這小子一封書信,便能給我黃金五千兩,官封萬戶侯?」 段譽心想此事原也難以令人入信,一時無法可施,雙手連搓,說道:「這……這……怎麼辦?我一死不足惜,若讓小姐流落此處,身入匪人之手,我可是萬死莫贖了。」 王語嫣聽他說得真誠,不由得也有些感動,大聲向那西夏人道:「喂,你若對我無禮,我表哥來給我報仇,定要攪得你西夏國天翻地覆,雞犬不安。」那人道:「你表哥是誰?」王語嫣道:「我表哥是中原武林中大名鼎鼎的慕容公子,『姑蘇慕容』的名頭,想來你也聽到過。『以彼之道,還施彼身』,你對我不客氣,他會加十倍的對你不客氣。」 那人冷笑道:「慕容公子倘若見到你跟這小白臉如此親熱,怎麼還肯為你報仇?」 王語嫣滿臉通紅,說道:「你別瞎說,我跟這位段公子半點也沒……沒有甚麼……」心想這種事不能多說,轉過話頭,問道:「喂,軍爺,你尊姓大名啊?敢不敢說與我知曉。」 那西夏武士道:「有甚麼不敢?本官行不改姓,坐不改名,西夏李延宗便是。」 王語嫣道:「嗯,你姓李,那是西夏的國姓。」 那人道:「豈但是國姓而已?精忠報國,吞遼滅宋,西除吐蕃,南併大理。」 段譽道:「閣下志向倒是不小。李將軍,我跟你說,你精通各派絕藝,要練成武功天下第一,恐怕不是難事,但要混壹天下,並非武功天下第一便能辦到。」 李延宗哼了一聲,並不答話。 王語嫣道:「就說要武功天下第一,你也未必能夠。」李延宗道:「何以見得?」王語嫣道:「當今之世,單是以我所見,便有二人的武功遠遠在你之上。」李延宗踏上一步,仰起了頭,問道:「是那二人?」王語嫣道:「第一位是丐幫的前任幫主喬峰喬幫主。」李延宗哼了一聲,道:「名氣雖大,未必名副其實。第二個呢?」王語嫣道:「第二位便是我表哥,江南慕容復慕容公子。」 李延宗搖了搖頭,道:「也未必見得。你將喬峰之名排在慕容復之前,是為公是私?」王語嫣問道:「甚麼為公為私?」李延宗道:「若是為公,因你以為喬峰的武功確在慕容復之上;若是為私,則因慕容復與你有親戚之誼,你讓外人排名在先。」王語嫣道:「為公為私,都是一樣。我自然盼望我表哥勝過喬幫主,但眼前可還不能。」李延宗道:「眼前雖還不能,那喬峰所精者只是一家之藝,你表哥卻博知天下武學,將來技藝日進,便能武功天下第一了。」 王語嫣嘆了口氣,說道:「那還是不成。到得將來,武功天下第一的,多半便是這位段公子了。」 李延宗仰天打個哈哈,說道:「你倒會說笑。這書獃子不過得你指點,學會了一門『凌波微步』,難道靠著抱頭鼠竄、龜縮逃生的本領,便能得到武功天下第一的稱號麼?」 王語嫣本想說:「他這『凌波微步』的功夫非我所授。他內力雄渾,根基厚實,無人可及。」但轉念一想:「這人似乎心胸狹窄,我若照實說來,只怕他非殺了段公子不可。我且激他一激。」便道:「他若肯聽我指點,習練武功,那麼三年之後,要勝過喬幫主或許仍然不能,要勝過閣下,卻是易如反掌。」 李延宗道:「很好,我信得過姑娘之言。與其留下個他日的禍胎,不如今日一刀殺了。段公子,你下來罷,我要殺你了。」 段譽忙道:「我不下來。你……你也不可上來。」 王語嫣沒想到弄巧反拙,此人竟不受激,只得冷笑道:「原來你是害怕,怕他三年之後勝過了你。」 李延宗道:「你使激將之計,要我饒他性命,嘿嘿,我李延宗是何等樣人,豈能輕易上當?要我饒他性命不難,我早有話在先,只須每次見到我磕頭求饒,我決不殺他。」 王語嫣向段譽瞧瞧,心想磕頭求饒這種事,他是決計不肯做的,為今之計,只有死中求生,低聲問道:「段公子,你手指中的劍氣,有時靈驗,有時不靈,那是甚麼緣故?」段譽道:「我不知道。」王語嫣道:「你最好奮力一試,用劍氣刺他右腕,先奪下他的長劍,然後緊緊抱住了他,使出『六陽融雪功』來,消除他的功力。」段譽奇道:「甚麼『六陽融雪功』?」王語嫣道:「那日在曼陀山莊,你制服嚴媽媽救我之時,不是使過這門你大理段氏的神功麼?」段譽這才省悟。那日王語嫣誤以為他的「北冥神功」是武林中眾所不齒的「化功大法」,段譽一時不及解說,隨口說道這是他大理段氏家傳之學,叫作「六陽融雪功」。他信口胡謅,早已忘了,王語嫣卻於天下各門各派的武功無一不牢牢記在心中,何況這等了不起的奇功? 段譽點了點頭,心想除此之外,確也更無別法,但這法門實在毫無把握,總之是凶多吉少,於是整理了一下衣衫,說道:「王姑娘,在下無能,不克護送姑娘回府,實深慚愧。他日姑娘榮歸寶府,與令表兄成親大喜,勿忘了在曼陀山莊在下手植的那幾株茶花之旁,澆上幾杯酒漿,算是在下喝了你的喜酒。」 王語嫣聽到他說自己將來可與表哥成親,自是歡喜,但見他這般的出去讓人宰割,心下也是不忍,淒然道:「段公子,你的救命大恩,我有生之日,決不敢忘。」 段譽心想:「與其將來眼睜睜瞧著你和慕容公子成親,我妒忌發狂,內心煎熬,難以活命,還不如今日為你而死,落得個心安理得。」當下回頭向她微微一笑,一步步從梯級走了下去。 王語嫣瞧著他的背影,心想:「這人好生奇怪,在這當口,居然還笑得出?」 段譽走到樓下,向李延宗瞪了一眼,說道:「李將軍,你既非殺我不可,就動手罷!」說著一步踏出,跨的正是「凌波微步」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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