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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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鳩摩智指著段譽道:「這位段公子的心裏,記著全套六脈神劍劍譜,我帶了他人來,就同是帶了劍譜來一樣。」阿碧微笑道:「我還道真有甚麼劍譜呢,原來大師父是說笑的。」鳩摩智道:「小僧何敢說笑?那六脈神劍的原本劍譜,已在大理天龍寺中為枯榮大師所毀,幸好段公子原原本本的記得。」阿碧道:「段公子記得,是段公子的事,就算是到『還施水閣』看書,也應當請段公子去。同大師父有啥相干?」鳩摩智道:「小僧為踐昔日之約,要將段公子在慕容先生墓前燒化了。」 此言一出,眾人都是一驚,但見他神色寧定,一本正經,決不是隨口說笑的模樣,驚訝更甚。阿碧道:「大師父這不是講笑話嗎,好端端一個人,那能撥你隨便燒化?」鳩摩智淡淡的道:「小僧要燒了他,諒他也抗拒不得。」阿碧微笑道:「大師父說段公子心中記得全部六脈神劍劍譜,可見得全是瞎三話四。想這六脈神劍是何等厲害的功夫,段公子倘若真是會得使這路劍法,又怎能屈服於你?」鳩摩智點了點頭,道:「姑娘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。段公子被我點中了穴道,全身內勁使不出來。」 阿朱不住搖頭,道:「我更加半點也不信了。你倒解開段公子的穴道,教他施展施展六脈神劍看。我瞧你九成九是在說謊。」鳩摩智點點頭,道:「很好,可以一試。」 段譽稱讚阿碧美貌,對她的彈奏歌唱大為心醉,阿碧自是歡喜;他不揭穿阿朱喬裝,反向她磕了三個響頭,又得了阿朱的歡心,因此這兩個小丫頭聽說段譽被點了穴道,都想騙得鳩摩智解開他穴道。不料鳩摩智居然一口答允。 只見他伸出手掌,在段譽背上、胸前、腿前虛拍數掌。段譽經他這幾掌一拍,只覺被封穴道中立時血脈暢通,微一運氣,內息便即轉動自如。他試行照著中衝劍法的運氣法門,將內力提到右手中指的中衝穴中,便感中指炙熱,知道只須手指一伸,劍氣便可射出。 鳩摩智道:「段公子,慕容老夫人不信你已練會六脈神劍,請你一試身手。如我這般,將這株桂花樹斬下一根枝椏來。」說著左掌斜斜劈出,掌上已蓄積真力,使出的正是「火燄刀」中的一招。只聽得喀的一聲輕響,庭中桂樹上一條樹枝無風自折,落下地來,便如用刀劍劈削一般。 崔百泉和過彥之禁不住「啊」的一聲驚呼,他二人雖見這番僧武功十分怪異,總還當是旁門左道的邪術一類,這時見他以掌力切斷樹枝,才知他內力之深,實是罕見罕聞。 段譽搖頭道:「我甚麼武功也不會,更加不會甚麼七脈神劍、八脈神刀。人家好端端一株桂花樹,你幹麼弄毀了它?」鳩摩智道:「段公子何必過謙?大理段氏高手中,以你武功第一。當世除了慕容公子和區區在下之外,能勝得過你的,只怕寥寥無幾。姑蘇慕容府上乃天下武學的府庫,你施展幾手,請老太太指點指點,那也是極大的美事。」段譽道:「大和尚,你一路上對我好生無禮,將我橫拖直拉、順提倒曳的帶到江南來。我本來不想再跟你多說一句話,但到得姑蘇,見到這般宜人的美景,幾位神仙一般的姑娘,我心中一口怨氣倒也消了。咱們從此一刀兩斷,誰也不用理誰。」 阿朱與阿碧聽他一副書獃子口氣,不由得暗暗好笑,而他言語中讚譽自己,也不免芳心竊喜。 鳩摩智道:「公子不肯施展六脈神劍,那不是顯得我說話無稽麼?」 段譽道:「你本來是信口開河嘛。你既與慕容先生有約,幹麼不早日到大理來取劍經?卻等到慕容先生仙逝之後,死無對證,這才到慕容府上來囉唣不休。我瞧你啊,乃是心慕姑蘇慕容氏武功高強,捏造一派謊話,想騙得老太太應允你到藏書閣中,去偷看慕容氏的拳經劍譜,學一學慕容氏『以彼之道,還施彼身』的法門。你也不想想,人家既在武林中有這麼大的名頭,難道連這一點兒粗淺法門也不懂?倘若你只憑這麼一番花言巧語,便能騙得到慕容氏的武功秘訣,天下的騙子還少得了?誰又不會來這麼胡說八道一番?」 阿朱、阿碧同聲稱是。 鳩摩智搖搖頭,道:「段公子的猜測不對。小僧與慕容先生訂約雖久,但因小僧閉關修習這『火燄刀』功夫,九年來足不出戶,不克前往大理。小僧的『火燄刀』功夫要是練不成功,這次便不能全身而出天龍寺了。」 段譽道:「大和尚,你名氣也有了,權位也有了,武功又這般高強,太太平平的在吐蕃國做你的護國法王,豈不甚妙?何必到江南來騙人?我勸你還是早早回去罷!」 鳩摩智道:「公子倘若不肯施展六脈神劍,莫怪小僧無禮。」段譽道:「你早就無禮過了,難道還有甚麼更無禮的?最多不過是一刀將我殺了,那又有甚麼了不起。」鳩摩智道:「好!看刀!」左掌一立,一股勁風,直向段譽面門撲到。 段譽早已打定了主意,自己武功遠不及他,跟他鬥不鬥結果都是一樣,他要向人證明自己會使六脈神劍,就偏偏不如他之意。因此當鳩摩智以內勁化成的刀鋒劈將過來,段譽將心一橫,竟然不擋不架。鳩摩智一驚,六脈神劍劍譜要著落在他身上取得,決不願在得到劍譜之前便殺了他,手掌急抬,刷的一陣涼風過去,段譽的頭髮被剃下了一大片。 崔百泉和過彥之相顧駭然,阿朱與阿碧也不禁花容失色。 鳩摩智森然道:「段公子寧可送了性命,也不出手?」 段譽早將生死置之度外,哈哈一笑,說道:「貪嗔愛欲癡,大和尚一應俱全,居然妄稱為佛門高僧,當真是浪得虛名。」 鳩摩智突然揮掌向阿碧斬去,說道:「說不得,我先殺慕容府上一個小丫頭立威。」 這一招突然而來,阿碧大吃一驚,斜身急閃避開,擦的一聲響,她身後一張椅子被這股內勁裂成兩半。鳩摩智右手跟著又是一刀,阿碧伏地急滾,身手雖快,情勢已甚為狼狽。鳩摩智暴喝聲中,第三刀又已劈去。 阿碧嚇得臉色慘白,對這無影無蹤的內力實不知如何招架才好。阿朱不暇思索,揮杖便向鳩摩智背心擊去。她站著說話,緩步而行,確是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太,這一情急拚命,卻是身法矯捷,輕靈之極。 鳩摩智一瞥之下便即瞧破了,笑道:「天下竟有十六七歲的老夫人,你到底想騙和尚到幾時?」回手一掌,喀的一聲,將她手中的木杖震成三截,跟著揮掌又向阿碧劈去。阿碧驚惶中反手抓起桌子,斜過桌面擋格,拍拍兩聲,一張紫檀木的桌子登時碎裂,她手中只賸了兩條桌腿。 段譽見阿碧背靠牆壁,已退無可退,而鳩摩智一掌又劈了過去,其時只想到救人要緊,沒再顧慮自己全不是鳩摩智的敵手,中指戳出,內勁自「中衝穴」激射而出,嗤嗤聲響,正是中衝劍法。鳩摩智並非當真要殺阿碧,只是要逼得段譽出手,否則「火燄刀」上的神妙招數使將出來,阿碧如何躲避得了?他見段譽果然出手,當下迴掌砍擊阿朱,疾風到處,阿朱一個踉蹌,肩頭衣衫已被內勁撕裂,「啊」的一聲,驚叫出來。段譽左手「少澤劍」跟著刺出,擋架他的左手「火燄刀」。 頃刻間阿朱、阿碧雙雙脫險,鳩摩智的雙刀全被段譽的六脈神劍接了過去。鳩摩智賣弄本事,又要讓人瞧見段譽確是會使六脈神劍功夫,故意與他內勁相撞,嗤嗤有聲。段譽集數大高手的修為於一身,其時的內力實已較鳩摩智為強,苦在不會半分武功,在天龍寺中所記劍法,也全然不會當真使用。鳩摩智把他渾厚的內力東引西帶,只刺得門窗板壁上一個個都是洞孔,連說:「這六脈神劍果然好厲害,無怪當年慕容先生私心竊慕。」 崔百泉大為驚訝:「我只道段公子全然不會武藝,那知他神功如此精妙。大理段氏當真名不虛傳。幸好我在鎮南王府中沒做絲毫歹事,否則這條老命還能留到今日麼?」越想越心驚,額頭背心都是汗水。 鳩摩智和段譽鬥了一會,每一招都能隨時制他死命,卻故意拿他玩耍,但鬥到後來,輕視之意漸去,察覺他的內勁渾厚之極,實不在自己之下,只不知怎的,使出來時全然不是那回事,就像是一個三歲孩童手上有萬貫家財,就是不會使用。鳩摩智又拆數招,忽地心動:「倘若他將來福至心靈,一旦豁然貫通,領悟了武功要訣,以此內力和劍法,豈非是個厲害之極的勁敵?」 段譽自知自己的生死已全操於鳩摩智之手,叫道:「阿朱、阿碧兩位姊姊,你們快快逃走,再遲便來不及了。」阿朱道:「段公子,你為甚麼要救我們?」段譽道:「這和尚自恃武功高強,橫行霸道的欺侮人。只可惜我不會武功,難以和他相敵,你們快快走罷。」 鳩摩智笑道:「來不及啦。」跨上一步,左手手指伸出,點向段譽的穴道。段譽叫聲:「啊喲!」待要閃避,卻那裏能夠?身上三處要穴又被他接連點中,立時雙腿酸麻,摔倒在地,大叫:「阿朱、阿碧,快走,快走!」 鳩摩智笑道:「死在臨頭,自身難保,居然尚有憐香惜玉之心。」說著回身歸座,向阿朱道:「你這位姑娘也不必再裝神弄鬼了,府上之事,到底由誰作主?段公子心中記得有全套六脈神劍劍譜,只是他不會武功,難以使用。明日我把他在慕容先生墓前焚了,慕容先生地下有知,自會明白老友不負當年之約。」 阿朱知道今日「琴韻小築」之中無人是這和尚的敵手,眉頭一皺,笑道:「好罷!大和尚的話,我們信了。老爺的墳墓離此有一日水程。今日天時已晚,明晨一早我姊妹親自送大和尚和段公子去掃墓。四位請休息片刻,待會就用晚飯。」說著挽了阿碧的手,退入內堂。 ***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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