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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〇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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馬鈺等皆以為他與丐幫必有重大關連,丐幫是天下第一大幫會,幫主洪七公是與先師王真人齊名的高人,自是不能攔阻。當著二丐之面,不便細問,即與胖瘦二丐以江湖上儀節相見。二丐對全真七子本就仰慕,知他們是楊康師執,更是謙抑,口口聲聲自稱晚輩。 穆念慈提及往事,二丐神態更是大為親熱。她與丐幫本有淵源,便邀她同赴岳州之會。穆念慈深願與楊康同行,當下點頭答允。四人與馬鈺等行禮道別,出門而去。 丘處機本來對楊康十分惱怒,立意要廢了他的武功,只是念著楊鐵心的故人之情,終究下不了手。這時一來見他與穆念慈神情親密,「比武招親」那件輕薄無行之事已變成了好事;二來他得悉自己身世後,捨棄富貴,復姓為楊,也不枉自己一番教導的心血;三來他大得丐幫高輩弟子敬重,全真教面上有光,滿腔怒火登時化為歡喜,手撚長鬚,望著楊穆二人的背影微笑。 當晚馬鈺等就在店堂中宿歇,等候譚處端等三人回來。可是第二天整日之中全無音訊,四人都是心下焦急,直到午夜,方聽得村外一聲長嘯。孫不二道:「郝師哥回來啦!」馬鈺低嘯一聲。過不多時,門口人影閃動,郝大通飄然進來。 黃蓉未曾見過此人,湊眼往小孔中張望。這日正是七月初五,一彎新月,恰在窗間窺人,月光下見這道人肥胖高大,狀貌似是個官宦模樣,道袍的雙袖都去了半截,至肘而止,與馬鈺等人所服的都不相同。原來郝大通出家前是山東寧海州的首富,精研易理,以賣卜自遣,後來在烟霞洞拜王重陽為師。當時王重陽脫上身上衣服,撕下兩袖,賜給他穿,說道:「勿患無袖,汝當自成。」「袖」與「授」音同,意思是說,師授心法多少,尚在其次,成道與否,當在自悟。他感念師恩,自後所穿道袍都無袖子。 丘處機最是性急,問道:「周師叔怎樣啦?他是跟人鬧著玩呢,還是當真動手?」郝大通搖頭道:「說來慚愧,小弟功夫淺薄,只追得七八里就不見了周師叔他們的影蹤。譚師哥與劉師哥在小弟之前。小弟無能,接連找了一日一夜,全無端倪。」馬鈺點頭道:「郝師弟辛苦啦,坐下歇歇。」 郝大通盤膝坐下,運氣在周身大穴行了一轉,又道:「小弟回來時在周王廟遇到了六個人,瞧模樣正是丘師哥所說的江南六怪。小弟便即上前攀談,果真不錯。」丘處機喜道:「啊,那好極啦,現下六怪在那裏?」郝大通道:「他們剛從桃花島回來。」丘處機驚道:「六怪好大膽子,竟上桃花島去啦。難怪咱們找不著。」郝大通道:「六怪中為首的柯鎮惡柯大俠言道,他們曾與黃藥師有約,是以赴桃花島踐約,那知黃藥師卻不在島上。他們聽小弟言道丘師兄等在此,說道稍後當即過來拜訪。」 郭靖聽說六位師父無恙,心中喜慰不勝。到這時他練功已五日五夜,身上傷勢已好了一大半。 第六日午夜申牌時分,村東嘯聲響起。丘處機道:「劉師弟回來了。」待得片刻,只見劉處玄陪著一個白鬚白髮的老頭走進店來,那老頭身披黃葛短衫,足穿麻鞋,手裏揮著一柄大蒲扇,邊笑邊談的進店,見到全真五子只微微點了點頭,似乎毫不把眾人放在眼裏。只聽劉處玄道:「這位是鐵掌水上飄裘老前輩,咱們今日有幸拜見,真是緣法。」 黃蓉聽了,險些笑出聲來,用手肘在郭靖身上輕輕一撞。郭靖也覺好笑。兩人都想:「且看這老傢伙又如何騙人。」 馬鈺、丘處機等都久聞裘千仞的大名,登時肅然起敬,言語中對他十分恭謹。裘千仞卻信口胡吹。說到後來,丘處機問起是否曾見到他們師叔周伯通。裘千仞道:「老頑童麼?他早給黃藥師殺了。」眾人大吃一驚。劉處玄道:「不會罷?晚輩前日還見到周師叔,只是他奔跑十分迅速,沒追趕得上。」 裘千仞一呆,笑而不答,心中盤算如何圓謊。丘處機搶著問道:「劉師弟,你可瞧見追趕師叔的那二人是何等樣人?」劉處玄道:「一個穿白袍,另一個穿青布長袍。他們奔得好快,我只隱約瞧見那穿青袍的面容十分古怪,像是一具殭屍。」裘千仞在歸雲莊上見過黃藥師,立即接口道:「是啊,殺死老頑童的,就是這個穿青布長袍的黃藥師了。別人又那有這等本事?我要上前勸阻,可惜已遲了一步。唉,老頑童可死得真慘!」鐵掌水上飄裘千仞在武林中名聲甚響,乃是大有身份的前輩高人,全真六子那想到他是信口開河,一霎時人人悲憤異常。丘處機把店中板桌拍成震天價響,自又把黃藥師罵了個狗血淋頭。黃蓉在隔室聽得惱怒異常,她倒不怪裘千仞造謠,只怪丘處機不該這般罵她爹爹。 劉處玄道:「譚師哥腳程比我快,或能得見師叔被害的情景。」孫不二道:「譚師哥到這時還不回來,別要也遭了老賊……」說到這裏,容色悽慘,住口不語了。丘處機拔劍而起,叫道:「咱們快去救人報仇!」 裘千仞怕他們趕去遇上周伯通,忙道:「黃藥師知道你們聚在此處,眼下就會找來。這黃老邪奸惡之極,今日老夫實是容他不得,我這就找他去,你們在這裏候我好音便是。」眾人尊他是前輩,不便違拗他的言語,又怕在路上與黃藥師錯過,確不如在這裏以逸待勞,等候敵人,當下一齊躬身道謝,送出門去。 裘千仞跨出門檻,回身左手一揮,道:「不必遠送。那黃老邪功夫雖然厲害,我卻有制他之術。你們瞧!」伸手從腰間拔出一柄明晃晃的利劍,劍頭對準自己小腹,「嘿」的一聲,直刺進去。眾人齊聲驚呼,只見三尺來長的刃鋒已有大半沒入腹中。裘千仞笑道:「天下任何利器,都傷我不得,各位不須驚慌。我此去若與他錯過了,黃老邪找到此間,各位不必與他動手,以免損折,等我回來制他。」 丘處機道:「師叔之仇,做弟子的不能不報。」裘千仞嘆了口氣,道:「那也好,這是劫數使然。你們要報此仇,有一件事須得牢牢記住。」馬鈺道:「請裘老前輩指點。」裘千仞臉色鄭重,道:「一見黃老邪,你們立即合力殺上,不可與他交談片言隻字,否則此仇永遠難報,要緊要緊!」說罷轉身而去,那柄利劍仍然留在腹中。 眾人相顧駭然,馬鈺等六人個個見多識廣,但利劍入腹居然行若無事,實是聞所未聞,心想此人的功夫實已到了深不可測之境。卻那裏知道這又是裘千仞的一個騙人伎倆:他那柄劍共分三截,劍尖上微一受力,第一二截立即依次縮進第三截之內,劍尖嵌入腰帶夾縫,旁人遠遠瞧來,都道刃鋒的大半刺入身體。他受完顏洪烈之聘,煽動江南豪傑相互火併,以利金人南下,是以一遇機會,立即傳播謠諑。 *** 這一日中全真六子坐立不寧,茶飯無心,直守到初七午夜,只聽村北隱隱有人呼嘯,一前一後,倏忽間到了店外。 馬鈺等六人原本盤膝坐在稻草上吐納練氣,尹志平功力較低,已自睡了,聽了嘯聲,一齊躍起。馬鈺道:「敵人追逐譚師弟而來。各位師弟,小心在意了。」 這一晚是郭靖練功療傷的最後一夜,這七日七夜之中,他不但已將內傷逐步解去,外傷創口起始癒口,而且與黃蓉兩人的內功也已有了進益。這最後幾個時辰正是他功行圓滿的重大關鍵。 黃蓉聽到馬鈺的話,大為擔憂:「來的若是爹爹,全真七子勢必與他動手,我又不能出去言明真相,只怕七子都要傷在爹爹手裏,七子死活原不關我事,只是靖哥哥與馬道長等大有淵源,以他性子,實難袖手不救。他若挺身而出,不但全功盡棄,性命也自難保。」忙在郭靖耳邊悄聲道:「靖哥哥,你務必答應我,不論有何重大事端,千萬不可出去。」郭靖剛點了點頭,嘯聲已來到門外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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