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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四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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歐陽克見她代擋了三枚銀梭,醋意更盛,聽她這麼說,只待她還擲過來,等了片刻,卻見她把銀梭托在手裏,並不擲出,只伸出了手等他來取。 歐陽克左足一點,躍上竹亭,他有意賣弄輕功,輕飄飄的在亭角上一立,白袍在風中微微擺動,果然丰神雋美,飄逸若仙。黃蓉喝一聲采,叫道:「你輕功真好!」走上一步,伸手把銀梭還給他。 歐陽克看到她皎若白雪的手腕,心中一陣迷糊,正想在接銀梭時順便在她手腕上一摸,突然間眼前金光閃動,他吃過兩次苦頭,一個觔斗翻下竹亭,長袖舞處,把金針紛紛打落。黃蓉格格一聲笑,三枚銀梭向蹲在地下的歐陽鋒頂門猛擲下去。 郭靖驚叫:「使不得!」攔腰一把將她抱起,躍下地來,雙足尚未著地,只聽得黃藥師急叫:「鋒兄留情!」郭靖只感一股極大力量排山倒海般推至,忙將黃蓉在身旁一放,急運勁力,雙手同使降龍十八掌中的「見龍在田」,平推出去,砰的一聲響,登時被歐陽鋒的蛤蟆功震得倒退了七八步。他胸口氣血翻湧,難過之極,只是生怕歐陽鋒這股凌厲無儔的掌力傷了黃蓉,硬生生的站定腳步,深深吸一口氣,待要再行抵擋歐陽鋒攻來的招術,只見洪七公與黃藥師已雙雙擋在面前。 歐陽鋒長身直立,叫道:「慚愧,慚愧,一個收勢不及,沒傷到了姑娘麼?」 黃蓉本已嚇得花容失色,聽他這麼說,強自笑道:「我爹爹在這裏,你怎傷得了我?」 黃藥師甚是擔心,拉著她的手,悄聲問道:「身上覺得有甚麼異樣?快呼吸幾口。」黃蓉依言緩吸急吐,覺得無甚不適,笑著搖了搖頭。黃藥師這才放心,斥道:「兩位伯伯在這裏印證功夫,要你這丫頭來多手多腳?歐陽伯伯的蛤蟆功非同小可,若不是他手下留情,你這條小命還在麼?」 原來歐陽鋒這蛤蟆功純係以靜制動,他全身涵勁蓄勢,蘊力不吐,只要敵人一施攻擊,立時便有猛烈無比的勁道反擊出來,他正以全力與洪七公周旋,猶如一張弓拉得滿滿地,張機待發,黃蓉貿然碰了上去,直是自行尋死。待得歐陽鋒得知向他遞招的竟是黃蓉,自己勁力早已發出,不由得大吃一驚,心想這一下闖下了禍,這個如花似玉般的小姑娘活生生的要斃於自己掌下,耳聽得黃藥師叫道:「鋒兄留情!」急收掌力,那裏還來得及,突然間一股掌力與自己一抵,他乘勢急收,看清楚救了黃蓉的竟是郭靖,心中對洪七公更是欽服:「老叫化果然了得,連這個少年弟子也調教得如此功夫!」 黃藥師在歸雲莊上試過郭靖的武功,心想:「你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,竟敢出手抵擋歐陽鋒的生平絕技蛤蟆功,若不是他瞧在我臉上手下留情,你早給打得骨斷筋折了。」他不知郭靖功力與在歸雲莊時已自不同,適才這一下確是他救了黃蓉的性命,但見這傻小子為了自己女兒奮不顧身,對他的惡感登時消去了大半,心想:「這小子性格誠篤,對蓉兒確是一片癡情,蓉兒是不能許他的,可得好好賞他些甚麼。」眼見這小子雖是傻不楞登,但這個「癡」字,卻大合自己脾胃。洪七公又叫了起來:「老毒物,真有你的!咱倆勝敗未分,再來打啊!」歐陽鋒叫道:「好,我是捨命陪君子。」洪七公笑道:「我不是君子,你捨命陪叫化罷!」身子一幌,又已躍到了場中。 歐陽鋒正要跟出,黃藥師伸出左手一攔,朗聲說道:「且慢!七兄、鋒兄,你們兩位拆了千餘招,兀自不分高下。今日兩位都是桃花島的嘉賓,不如多飲幾杯兄弟自釀的美酒。華山論劍之期,轉眼即屆,那時不但二位要決高低,兄弟與段皇爺也要出手。今天的較量,就到此為止如何?」 歐陽鋒笑道:「好啊,再比下去,我是甘拜下風的了。」洪七公轉身回來,笑道:「西域老毒物口是心非,天下聞名。你說甘拜下風,那就是必佔上風。老叫化倒不大相信。」歐陽鋒道:「那我再領教七兄的高招。」洪七公袖子一揮,說道:「再好也沒有。」 黃藥師笑道:「兩位今日駕臨桃花島,原來是顯功夫來了。」洪七公哈哈笑道:「藥兄責備得是,咱們是來求親,可不是來打架。」 *** 黃藥師道:「兄弟原說要出三個題目,考較考較兩位世兄的才學。中選的,兄弟就認他為女婿;不中的,兄弟也不讓他空手而回。」洪七公道:「怎麼?你還有一個女兒?」黃藥師笑道:「現今還沒有,就是趕著娶妻生女,那也來不及啦。兄弟九流三教、醫卜星相的雜學,都還粗識一些。那一位不中選的世兄,若是不嫌鄙陋,願意學的,任選一項功夫,兄弟必當盡心傳授,不教他白走桃花島這一遭。」 洪七公素知黃藥師之能,心想郭靖若不能為他之婿,得他傳授一門功夫,那也是終身受用不盡,只是說到考較甚麼的,郭靖必輸無疑,又未免太也吃虧。 歐陽鋒見洪七公沉吟未答,搶著說道:「好,就是這麼著!藥兄本已答允了舍姪的親事,但衝著七兄的大面子,就讓兩個孩子再考上一考。這是不傷和氣的妙法。」轉頭向歐陽克道:「待會若是你及不上郭世兄,那可是你自己無能,怨不得旁人,咱們喜喜歡歡的喝郭世兄一杯喜酒就是。要是你再有三心兩意,旁生枝節,那可太不成話了,不但這兩位前輩容你不得,我也不能輕易饒恕。」 洪七公仰天打個哈哈,說道:「老毒物,你是十拿九穩的能勝了,這番話是說給我師徒聽的,叫我們考不上就乖乖的認輸。」歐陽鋒笑道:「誰輸誰贏,豈能預知?只不過以你我身份,輸了自當大大方方的認輸,難道還能撒賴胡纏麼?藥兄,便請出題。」 黃藥師存心要將女兒許給歐陽克,決意出三個他必能取勝的題目,可是如明擺著偏袒,既有失自己的高人身份,又不免得罪了洪七公,正自尋思,洪七公道:「咱們都是打拳踢腿之人,藥兄你出的題目可得都須是武功上的事兒。若是考甚麼詩詞歌賦、念經畫符的勞什子,那我們師徒乾脆認栽,拍拍屁股走路,也不用丟醜現眼啦。」 黃藥師道:「這個自然。第一道題目就是比試武藝。」歐陽鋒道:「那不成,舍姪眼下身上有傷。」黃藥師笑道:「這個我知道。我也不會讓兩位世兄在桃花島上比武,傷了兩家和氣。」歐陽鋒道:「不是他們兩人比?」黃藥師道:「不錯。」歐陽鋒笑道:「是啦!那是主考官出手考試,每個人試這麼幾招。」 黃藥師搖頭道:「也不是。如此試招,難保沒人說我心存偏袒,出手之中,有輕重之別。鋒兄,你與七兄的功夫同是練到了登峰造極、爐火純青的地步,剛才拆了千餘招不分高低,現下你試郭世兄,七兄試歐陽世兄。」 洪七公心想:「這倒公平得很,黃老邪果真聰明,單是這個法子,老叫化便想不出。」笑道:「這法兒倒真不壞,來來來,咱們幹幹。」說著便向歐陽克招手。 黃藥師道:「且慢,咱們可得約法三章。第一,歐陽世兄身上有傷,不能運氣用勁,因此大家只試武藝招術,不考功力深淺。第二,你們四位在這兩棵松樹上試招,那一個小輩先落地,就是輸了。」說著向竹亭旁兩棵高大粗壯的松樹一指,又道:「第三,鋒兄七兄那一位若是出手太重,不慎誤傷了小輩,也就算輸。」 洪七公奇道:「傷了小輩算輸?」黃藥師道:「那當然。你們兩位這麼高的功夫,假如不定下這一條,只要一出手,兩位世兄還有命麼?七兄,你只要碰傷歐陽世兄一塊油皮,你就算輸,鋒兄也是這般。兩個小輩之中,總有一個是我女婿,豈能一招之間,就傷在你兩位手下。」洪七公搔頭笑道:「黃老邪刁鑽古怪,果然名不虛傳,打傷了對方反而算輸,這規矩可算得是千古奇聞。好罷,就這麼著。只要公平,老叫化便幹。」 黃藥師一擺手,四人都躍上了松樹,分成兩對。洪七公與歐陽克在右,歐陽鋒與郭靖在左。洪七公仍是嬉皮笑臉,餘下三人卻都是神色肅然。 黃蓉知道歐陽克武功原比郭靖為高,幸而他身上受了傷,但現下這般比試,他輕功了得,顯然仍比郭靖佔了便宜,不禁甚是擔憂,只聽得父親朗聲道:「我叫一二三,大家便即動手。歐陽世兄、郭世兄,你們兩人誰先掉下地來就是輸了!」黃蓉暗自籌思相助郭靖之法,但想歐陽鋒功夫如此厲害,自己如何插得下手去? 黃藥師叫道:「一、二、三!」松樹上人影飛舞,四人動上了手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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