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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八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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楊過見了他的神色,心中不禁一酸:「我爹爹若是尚在人世,亦必如此愛我。」低聲道:「你千萬不可給他們發覺,否則我的計策不靈。」 這時武氏兄弟越打越激烈,使的都是越女劍法。這是當年江南七怪中韓小瑩一脈所傳,兩人自幼至大,也不知已一同練過幾千百次,但這次性命相搏,卻不能有半招差錯,與平時拆招大不相同。武修文矯捷輕靈,縱前躍後,不住的找隙進擊。武敦儒嚴守門戶,偶然還刺一劍,卻是招式狠辣,勁力沉雄。 楊過瞧了一陣,心想:「郭伯伯武功之強,冠絕當時,但他傳授徒兒似乎未得其法,武氏兄弟又資質平平,看來連郭伯伯武功的二成也未學到。」突然縱聲長笑,緩步而出。 武氏兄弟大吃一驚,分別向後躍開,按劍而視,待認清是楊過,齊聲喝道:「你來這兒幹麼?」楊過笑道:「你們又在這兒幹麼?」武修文哈哈一笑,道:「我兄弟倆中夜無事,練練劍法。」楊過心道:「究竟小武機警,這當兒隨口說謊,居然行若無事。」冷笑一聲,說道:「練劍居然練到不顧性命,嘿嘿,用功啊用功?」武敦儒怒道:「你走開些,我兄弟的事不用你管。」 楊過冷笑道:「倘若當真練劍用功,我自然管不著。可是你們出招之際,心中儘想著我的芙妹,我不管誰管?」武氏兄弟聽到「我的芙妹」四字,心中震動,不由自主的都是長劍一顫。武修文厲聲道:「你胡說八道甚麼?」楊過道:「芙妹是郭伯伯、郭伯母的親生女兒不是?婚姻大事須憑父母之命是不是?郭伯伯早將芙妹的終身許配於我,你們又非不知,卻私自在這裏鬥劍,爭奪我未過門的妻子,你哥兒倆當我楊過是人不是?」 這番話說得聲色俱厲,武氏兄弟登時語塞。他們確知郭靖一向有意招楊過為婿,只是黃蓉與郭芙卻對他不喜,這時突然給他說中心事,兄弟倆相顧看了一眼,不知如何對答。還是武修文有急智,冷笑道:「哼,未過門的妻子?虧你說得出口!這婚事有媒妁之言沒有?你行過聘沒有?下過文定沒有?」楊過冷笑道:「好啊,那麼你哥兒倆倒是有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了。」宋時最重禮法,婚姻大事非有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不可。武氏兄弟本擬兩人決了勝敗之後,敗者自盡,勝者向郭芙求婚,那時她無所選擇,自必允可,然後再一同向郭靖夫婦求懇,不料竟有一個楊過來橫加插手。武修文微一沉吟,說道:「師父有意將芙妹許配於你,這話說不定也是有的。可是師母卻有意許我兄弟之中一人。眼下咱們三人均是一般,誰都沒有名份,日後芙妹的終身屬誰,卻難說得很呢。」楊過仰頭向天,哈哈大笑。 武修文見他大笑不止,只不說話,怒道:「你笑甚麼?難道我的話錯了?」楊過笑道:「錯了,錯了。郭伯伯固然歡喜我,郭伯母卻更加歡喜我,你兩兄弟那能與我相比?」武修文道:「哼,你信口開河,有誰信了?」楊過笑道:「哈哈,我何必胡說?郭伯母私下早就許了我啦,否則我怎肯如此出力的救我岳父岳母?這都是瞧在我那芙妹份上啊。你說,你師母親口答應過你們沒有?」 二武惶然相顧,心想師母當真從未有過確切言語,連言外之意也未露過半分,莫非真的許了這小子?兩人本要拼個你死我活,此時斗然殺出一個強敵,兄弟倆敵愾同仇,不禁互相靠近了一步。 楊過曾偷聽到郭芙和他兄弟倆的說話,有意要激得他二人對己生妒,於是笑吟吟的道:「芙妹曾對我言道:兩位武家哥哥纏得她好緊,她無可推托,只好說兩個都歡喜。哈哈,世上哪有一個好女子會同時愛上兩個男人?我那芙妹端莊貞淑,更加決無此理。我跟你們實說了罷,兩個都歡喜,便是一個都不歡喜。」當下學著郭芙那晚的語氣,嬌聲細氣的道:「小武哥哥,你體貼我,愛惜我,你便不知我心中可有多為難麼?大武哥哥,你總是這麼陰陽怪氣的,你要跟我說甚麼?」 武氏兄弟勃然變色。這幾句話是郭芙分別向兩人所說,當時並無第三人在,若非她自己轉述,楊過焉能得知?二人心中痛如刀絞,想起郭芙始終不肯許婚,原來竟是為此。 楊過見了二人神色,知道計已得售,正色說道:「總而言之,芙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,日後我和她百年好合,白頭偕老,相敬如賓,子孫綿綿……」說到這裏,忽聽得身後發出幽幽一聲長嘆,竟是小龍女的聲音。楊過脫口叫道:「姑姑!」卻不聞應聲,隨即省悟是山洞中的李莫愁所發,此人決不可與武氏父子照面,便大聲道:「你哥兒倆自作多情,枉自惹人恥笑。瞧在我岳父岳母的臉上,此事我也不來計較。你們好好回到襄陽,去助我岳父岳母守城,方是正事。」口口聲聲的竟將郭靖夫婦稱作了「岳父、岳母」。 武氏兄弟神色沮喪,伸手互握。武修文慘然道:「好,楊大哥,祝你和郭師妹福……福壽無疆。我兄弟倆遠走天涯,世上算是沒我們兩兄弟了。」說著兩人一齊轉身。 楊過暗暗喜歡,心想他二人已然恨極了我,又必定深恨郭芙,但兩兄弟此後自然友愛深摯,終如其老父所願。 武三通躲在樹叢之後,聽楊過一番言語將兩個愛兒說得不再相鬥,心中大喜,眼見兩子攜手遠去,忍不住叫道:「文兒,儒兒,咱們一塊兒走。」 二武聽到父親呼喝,一怔之下,齊聲叫道:「爹爹。」武三通向楊過深深一揖,說道:「楊兄弟,你的恩情厚意,老夫終身感念。」楊過不禁皺眉,心想這話怎能在二武之前吐露,待要亂以他語,武修文已然起疑,說道:「大哥,這小子所說,未必是真。」武敦儒不擅言辭,機敏卻絕不亞於乃弟,朝父親望了一眼,轉向兄弟,點了點頭。 武三通見事情要糟,忙道:「別錯會了意,我可沒叫楊家兄弟來勸你們。」武氏兄弟本來不過略有疑心,聽了父親這幾句欲蓋彌彰的話,登時想起楊過素來與郭芙不睦,他與小龍女又情意深篤,適才所言多半不確。武修文道:「大哥,咱們一齊回襄陽去,親口向芙妹問個明白。」武敦儒道:「好!旁人花言巧語,咱們須不能上當。」武修文道:「爹爹,你也去襄陽罷。師父師母是你舊交,你見見他們去。」武三通道:「我……我……」滿臉脹得通紅,不知如何是好,要待擺出為父尊嚴對二子呵斥責罵,又怕他們當面唯唯答應,背著自己卻又去拼個你死我活。 楊過冷笑道:「武二哥,『芙妹』兩字,豈是你叫得的?從今而後,這兩字非但不許你出口,連心中也不許想。」武修文怒道:「好啊,天下竟有如此蠻不講理之人?『芙妹』兩字,我已叫了七八年,不但今天要叫,日後也要叫。芙妹,芙妹,我的芙妹……」突然拍的一下,左頰上給楊過結結實實打了一記耳光。 武修文躍開兩步,橫持長劍,低沉著嗓子道:「好,姓楊的,咱們有多年沒打架了。」 武三通喝道:「文兒,好端端的打甚麼架?」楊過轉過頭去,正色道:「武老伯,你到底幫誰?」接著常理,武三通自是相幫兒子,但楊過這番出頭,明明是為了阻止他兄弟倆自相殘殺,不由得張口結舌,說不出話來。楊過道:「這樣罷,你安安穩穩的坐在這裏。我不會傷他們性命,料他們也傷不了我,你只管瞧熱鬧便是。」他年紀比武三通小的多,但說出話來,武三通不由自主的聽從,於是依言坐在石上。 楊過拔出君子劍,寒光揮動,擦的一聲響,將身旁一株大松樹斬為兩截,左掌推出,大松樹上半截倒在一旁,切口之處,平整光滑。武氏兄弟見他寶劍如此鋒銳,不禁相顧失色。楊過還劍入鞘,笑道:「此劍豈為對付兩位而用?」順手折了一根樹枝,拉去枝葉,成為一根三尺來長的木棒,說道:「我說岳母對我偏心,你們兩位定不肯信。這樣罷,我只用這根木棒,你們兩位用劍齊上。你們既可用我岳父岳母所傳武功,也可用你們朱師叔所傳的一陽指,我卻只用岳母所授的武功,只要我用錯了一招別門別派的功夫,便算我輸了。」 二武本來忌憚他武功了得,當日見他兩次惡鬥金輪法王,招數怪異,自己識都不識,但此時聽他口口聲聲「岳父岳母」,似乎郭芙已當真嫁了他一般,心中如何不氣?何況他傲慢托大,既說以一敵二,用木棒對利劍,還說限使黃蓉私下傳授的武藝,兩兄弟心想自己連佔三項便宜,若再不勝,也是沒臉再活在世上了。 武敦儒終覺如此勝之不武,搖了搖頭,剛想說話,武修文已搶著道:「好,這是你自高自大,可不是我兄弟要叨你的光。若你錯用了一招全真派或是古墓派的武功,那便如何?」心想你這小子武功雖強,不過強在從全真派與古墓派學得了上乘功夫,當在桃花島之際,你給我兄弟倆打得亡命而逃,又有甚麼了不起了?是以用這番言語來擠兌於他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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