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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四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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綠萼忙問:「媽,倘使當時他真的再求,你會不會把兩枚丹藥都給他?」 裘千尺沉吟半晌,道:「這個我也不知道了。當時我也曾想過,不如救了這賤婢,將她趕出谷去,那麼公孫止對我心存感激,說不定從此改邪歸正,再也不敢胡作非為。但他為了自己活命,忙不迭的將心上人殺了,須怪不得我啊。」 「公孫止拿起那顆丹藥瞧了半天,舉杯笑道:『尺姐姐,過去的事又說它作甚?這丫頭還是殺了的好,一乾二淨。你乾了這杯。』他不住的只勸我喝酒,我了卻了一樁心事,胸懷歡暢,竟然喝得沉沉大醉。待得醒轉,已是身在這石窟之中,手足筋脈均已給他挑斷,這賊殺才也沒膽子再和我相見一面。哼,這當兒他只道我的骨頭也早已化了灰啦。」 她說完了這件事,目露兇光,神色甚是可怖。楊過與綠萼都轉開了頭,不敢與她目光相接。良久良久,三人都不說話。 綠萼環顧四周,見石窟中惟有碎石樹葉,滿地亂草,淒然道:「媽,你在這石窟中住了十多年,便只靠食棗子為生麼?」裘千尺道:「是啊,難道這千刀萬剮的賊殺才每天還會給我送飯不成?」綠萼抱著她叫了聲:「媽!」 楊過道:「那公孫止可跟你說起過這石窟有無出路?」裘千尺冷笑道:「我跟他做了這麼多年夫妻,他從來沒說過莊子之下有這樣個石窟,有這樣個水潭,石窟要是另有出路,這奸賊也不會放我在這裏了。那些鱷魚多半是他後來養的,他終究怕我逃出去。」 楊過在石窟中環繞一週,果見除了進來的入口之外更無旁的通路,抬頭向頭頂透光的洞穴望去,見那洞離地少說也有一百來丈,洞下雖長著一株大棗樹,但不過四五丈高,就算二十株棗樹疊起,也到不了頂,凝思半晌,實是束手無策,道:「我上樹去瞧瞧。」當下躍上棗樹,攀到樹頂,只見高處石壁上凹凹凸凸,不似底下的滑溜,當下屏住呼吸,縱上石壁,一路向上攀援,越爬越高,心中暗喜,回頭向綠萼叫道:「公孫姑娘,我若能出洞,便放繩子下來縋你們上去。」 約莫爬了六七十丈,仗著輕功卓絕,一路化險為夷,但爬到離洞穴七八丈時,石壁不但光滑異常,再無可容手足之處,而且向內傾斜,除非是壁虎、蒼蠅,方能附壁不落。 楊過察看週遭形勢,頭頂洞穴徑長丈許,足可出入而有餘,心下已有計較,當即溜回石窟之底,說道:「能出去!但須搓一根長索。」於是取出匕首,割下棗樹樹皮,搓絞成索。公孫綠萼大喜,在旁相助,兩人手腳雖快,卻也花了兩個多時辰,直到天色昏暗,才搓成一條極長的樹皮索子。 楊過抓住繩索,使勁拉了幾下,道:「斷不了。」又用匕首割下一條棗樹的枝幹,長約一丈五尺,將繩索一端縛在樹幹中間,於是又向上爬行,攀上石壁盡頭,雙足使出千斤墜功夫,牢牢踏在石壁之上,雙臂運勁,喝一聲:「上去!」將樹幹摔出洞穴。這一下勁力使得恰到好處,樹幹落下時正好橫架在洞穴口上。楊過拉著繩索,將樹幹拉到洞穴邊上,使得樹幹兩端橫架於洞外實地者較多,而中段凌空者只是數尺,再拉繩索試了兩下,知道樹幹橫架處甚是堅牢,吃得住自己身子重量,叫道:「我上去啦!」雙手抓著繩索,交互上升,低頭下望,只見裘千尺與綠萼母女倆在暮色朦朧中已成為兩個小小黑影。 手上加勁,上升得更快了,片刻間便已抓到架在洞口的樹幹,手臂一曲,呼的一聲,已然飛出洞穴,落在地下。 舒了一口長氣,站直身子,但見東方一輪明月剛從山後升起。在閉塞黑暗的鱷潭與石窟中關了大半天,此時重得自由,胸懷間說不出的舒暢,心想:「我和姑姑同在古墓,卻何以又絲毫不覺鬱悶?可見境隨心轉,想出去而不得,心裏才難過,要是本就不想出去,出去了反而不開心了。」於是將長索垂了下去。 裘千尺一見楊過出洞,便大罵女兒:「你這蠢貨,怎地讓他獨自上去了?他出洞之後,那裏還想得到咱們?」綠萼道:「媽,你放心,楊大哥不是那樣的人。」裘千尺怒道:「普天下的男人都是一般,還能有甚麼好的?」突然轉過頭來,向女兒全身仔細打量,說道:「小傻瓜,你給他佔了便宜啦,是不是?」綠萼滿臉通紅道:「媽,你說甚麼,我不懂。」裘千尺更是惱怒:「你不懂,為甚麼要臉紅?我跟你說啊,對付男人,一步也放鬆不得,半點也大意不得,難道你還沒看清楚你媽的遭遇?」正自嘮叨不休,綠萼縱起身來,接住了楊過垂下的長索,給母親牢牢縛在腰間,笑道:「你瞧,楊大哥理不理咱們?」說著將繩索扯了幾扯,示意已經縛好。 裘千尺哼了一聲,道:「媽跟你說,上去之後,你須得牢牢釘住他,寸步不離。丈夫,丈夫,只是一丈,一丈之外,便不是丈夫了,知道麼?你爺爺給你媽取名為千尺,千尺便是百丈,嘿嘿,百丈之外,還有甚麼丈夫?」綠萼又是好笑,又是傷感,心道:「媽真是一廂情願,人家那有半點將我放在心上了。」眼眶一紅,轉過了頭。裘千尺還待說話,突覺腰間一緊,身子便緩緩向上升去。綠萼仰望母親,雖知楊過立即又會垂下長索來救自己,但此時孤另另的在這地底石窟之中,不由得身子發顫,害怕異常。 楊過將裘千尺拉出洞穴,解下她腰間長索,二次垂入石窟。綠萼將樹皮索子縛在腰間,這才放心,於是拉著繩索抖了幾下,但覺繩索拉緊,身子便即凌空上升。眼見足底的棗樹越來越小,頭頂的星星越來越明,再上去數丈便能出洞,猛聽得頭頂一人大聲呼叱,接著繩子一鬆,身子便急墜下去。從這百丈高處掉將下來,焉得不粉身碎骨?綠萼大聲驚呼,險些暈去,但覺身子往下直跌,實做不得半點主。 *** 楊過雙手交互收索,將綠萼拉扯而上,眼見成功,猛聽得身後腳步聲響,竟然有人奔來襲擊,這一下當真是吃驚非小,當下顧不得回身迎敵,雙手如飛般收索。但聽得一人大聲喝道:「在這裏鬼鬼祟祟,幹甚麼勾當?」接著風聲勁急,一條長大沉重的兵刃擊向背心。 楊過聽著兵刃風聲,知是矮子樊一翁攻到,危急中只得回過左手,伸掌搭在鋼杖上向旁推開,化解了這一擊的來勢。黑暗之中,樊一翁沒見到楊過面目,但已知對方武功了得,收轉鋼杖,向他腰間橫掃過去,這一下出了全力,直欲將他攔腰打成兩截。這時楊過右手支持著綠萼的身重,加之那條百餘丈的長索也是頗具份量,時刻稍久,本已覺得吃力,眼見杖到,忙又伸出左掌化解。不料樊一翁這一杖來勢極猛,楊過左掌與他杖身甫觸,登覺全身大震,右手拿捏不住,繩索脫手,綠萼便向下急跌。 石窟中綠萼驚呼,而在石窟之頂,裘千尺與楊過也是齊聲大叫。楊過顧不得擋架鋼杖,左手疾探,俯身抓住繩索。但綠萼急墜之勢極大,百來斤的重量再加上急墜的衝勢,幾達千斤之力。楊過抓住繩索,微微一頓,隨即為衝力所扯,竟是身不由主,頭下腳上的向洞窟中掉了下去。他武功雖強,至此也已絕無半分騰挪餘地。 裘千尺手足經絡已斷,武功全失,在旁瞧著,只有空自焦急,眼見盤在洞穴邊的百餘丈的長索越抽越短,只要繩索一盡,楊過與綠萼便是身遭慘禍了。長索垂盡,突被二人的身重拉得急了,飛將起來,揮向裘千尺身旁。裘千尺心念一動:「你這惡賊害人,也教你同歸於盡。」看準繩索伸手輕輕一撥,這一撥並無多大勁力,但方位恰到好處,繩子甩將過去,正好在樊一翁腰間轉了幾圈,登時緊緊纏住。 樊一翁只覺腰間一緊,急忙使出千斤墜功夫想定住身子。但楊過與綠萼二人的身重併在一起,又加上這般下墜的衝力,還是帶得他一步步的走向洞穴之邊。樊一翁眼見只要再向前踏出一步,便是一個倒栽蔥摔將下去,大驚之下,左手抓住繩索,右手撐住了洞口岩石,這麼一借力,大喝一聲,竟將繩索拉得停住不動。 這時綠萼離地已不過十數丈,實已到了千鈞一髮之境。須知最利害的乃是這股下墜的衝勢,即是小小一顆石子,從如許高處落將下來,也是力道大得異常,待得樊一翁奮起神力將衝勢止住,他手上重量便只二百來斤,於他可說已殊不足道。他右手拉住繩索,左手便要伸到腰間去解開繩索,再將敵人摔下,突覺背心微微一痛,一件尖物正好指在他第六椎節之下的「靈台穴」上,一個婦人的聲音喝道:「快拉上來!靈台有損,百脈俱廢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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