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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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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聽谷主答道:「敝姓始遷祖當年確是在唐玄宗朝上為官,後見楊國忠混亂朝政,這才憤而隱居。」瀟湘子咕咕一笑,說道:「那你祖宗一定喝過楊貴妃的洗腳水了。」 此言一出,大廳上人人變色。這句話自是向谷主下了戰書,頃刻間就要動手。法王等都覺詫異:「這瀟湘子本來極為陰險,諸事都讓旁人去擋頭陣,今日怎地如此奮勇當先?」 那谷主並不理睬,向站在身後的長鬚老頭一拂手。那老者大聲道:「谷主敬你們是客,以禮相待,如何恁地胡說?」 瀟湘子又是咕咕一笑,怪聲怪氣的道:「你們老祖宗當年非喝過楊貴妃的洗腳水不可,倘若沒喝過,我把頭割下來給你。」馬光佐大感奇怪,問道:「瀟湘兄,你怎知道?難道你當日一起喝了?」瀟湘子哈哈大笑,聲音又是一變,說道:「要不是喝洗腳水喝反了胃,怎麼不吃葷腥?」馬光佐鼓掌大笑,叫道:「對了,對了,定是這個道理。」 法王等卻眉頭深皺,均覺瀟湘子此言未免過火,想各人飲食自有習性,如何拿來取笑?何況六人深入谷中,眼見對方決非善類,就算動手較量,也該留下餘地為是。 那長鬚老頭再也忍耐不住,走到廳心,說道:「瀟湘先生,我們谷中可沒得罪你啊。閣下既然定要伸手較量,就請下場。」瀟湘子道:「好!」只見他連人帶椅躍過身前桌子,登的一聲,坐在廳心,叫道:「長鬍子老頭,你叫甚麼名字?你知道我名字,我可不知道你的,動起手來太不公平。這個眼前虧我是萬萬吃不起的。」這幾句話似通非通,那長鬚老人更增怒氣,只是他見瀟湘子連椅飛躍這手功手飄逸靈動,非同凡俗,戒心卻又深了一層。那谷主道:「你跟他說罷,不打緊。」 長鬚老人道:「好,我姓樊,名叫一翁,請站起來賜招罷。」瀟湘子道:「你使甚麼兵器,先取出來給我瞧瞧。」樊一翁道:「你要比兵刃?那也好。」右足在地下一頓,叫道:「取來!」兩名綠衣童子奔入內室,出來時肩頭抗了一根長約一丈一尺的龍頭鋼杖。楊過等都是一驚:「如此長大沉重的兵刃,這矮子如何使用?」只見瀟湘子理也不理,從長袍底下取出一柄極大的剪刀,說道:「你可知道這剪刀用來幹甚麼的?」 眾人見了這把大剪刀不過覺得希奇,楊過卻是大吃一驚,他也不用伸手到衣囊中去摸,背脊微微一挺,便察覺囊中大剪刀已然失去,心想:「這大剪刀是馮鐵匠給我打的,原本要用以剪斷李莫愁的拂塵,怎麼這殭屍竟在夜中偷偷摸了去,我可半點也沒知覺?」 樊一翁接過鋼杖,在地下一頓。石屋大廳極是開闊,鋼杖一頓之下,震出嗡嗡之聲,加上四壁回音,實是聲勢非凡。 瀟湘子右手拿起剪刀,手指盡力撐持,方能使剪刀開合,叫道:「喂,矮鬚子,你不知我這寶剪的名字,可要我教你?」樊一翁怒道:「你這般旁門左道的兵刃,能有甚麼高雅名字了。」瀟湘子哈哈大笑,道:「不錯,名字確是不雅,這叫做狗毛剪。」楊過心下不快:「我好好一柄剪刀,誰要你給取這樣一個難聽名字。」只聽瀟湘子又道:「我早知這裏有個長鬍子怪物,因此去定造了這柄狗毛剪,用來剪你的鬍子。」 馬光佐與尼摩星縱聲大笑,尹克西與楊過也忍不住笑出聲來,只有金輪法王端嚴自持,和那谷主隔坐相對,兩人竟似沒有聽見。 樊一翁提起鋼杖,微微一擺,激起一股風聲,說道:「我的鬍子原嫌太長,你愛做剃頭的待詔,那是再好也沒有,請罷!」 瀟湘子抬頭望著大廳的橫樑,呆呆出神,似乎全沒聽到他的說話,猛地裏右臂閃電般向前伸出,喀的一響,大剪刀往他鬍子上剪去。樊一翁萬料不到他身坐椅子,竟會斗然發難,危急中不及閃避,鋼杖急撐,身子向上躍起,一個觔斗翻高丈餘,鋼杖卻仍是支在地下。瀟湘子這一下發動極快,樊一翁也閃得甚是迅捷,這一剪一避,兩位高手在一霎之間都露了上乘武功。但樊一翁終於吃虧在給對方攻了個措手不及,雖然讓開了這一剪,還是有三莖鬍子給剪刀尖頭剪斷了。 瀟湘子甚是得意,左手提起鬍子,張口一吹,三莖鬍子向桌上自己那碗茶飛去,乒乓一聲,茶碗落在地下打得粉碎。楊過等皆知瀟湘子故弄玄虛,推落茶碗的只是他所吹的那一口勁氣。馬光佐卻不明其理,只道三根鬍子被他這麼一吹,竟能生出恁大力量,大聲叫道:「瀟湘子,你的鬍子好厲害啊!」瀟湘子哈哈一笑,剪刀一開一挾,叫道:「矮鬍子,你想不想再試試我的狗毛剪?」 眾人見他雖然縱聲長笑,臉上卻是皮肉不動,越來越是驚異,心想:「內功練到上乘境界,原可喜怒不形於色,甚至無嗔無喜,但如他這般笑得極為喜歡,臉上卻是陰森可怖,實是從所未見。」他臉色實在太過難看,眾人只瞧上一眼,便即轉頭。 樊一翁連遭戲弄,怒火大熾,向谷主躬身說道:「師父,弟子今日不能再以敬客之禮待人了。」楊過甚是奇怪:「這矮子年紀比谷主老得多,怎地稱他師父?」那谷主微微點頭,左手輕擺。樊一翁揮動鋼杖,呼的一聲,往瀟湘子坐椅上橫掃過去,他身子雖矮,卻是神力驚人,這重逾百斤的鋼杖揮將出來,風聲甚是勁急。 楊過等雖與瀟湘子等同來,但他真正功夫到底如何,卻也不甚了然,當下凝神觀看二人拚鬥,眼見那鋼杖離椅腳不到半尺,瀟湘子左臂垂下,竟然伸手去抓杖頭,同時剪刀張開,又去剪對方長鬚。樊一翁怒極,心想:「你竟如此小覷於我!」腦袋一側,長鬚甩開,鋼杖卻仍往他手上掃去,這一下正好擊中他的手掌。眾人「噫」的一聲,同時站起,均想這一下瀟湘子手掌定受重傷。樊一翁卻感鋼杖猶如擊在水中,柔若無物,心知不妙,急忙收杖,那知瀟湘子手腕斗翻,已然抓住了杖頭。 樊一翁只覺對方立即向裏拉奪,當下將鋼杖向前疾送,這一挺力道威猛,眼見瀟湘子非離椅不可,不料他突然間又是連人帶椅的躍起,向左一讓,鋼杖登時落空,但他手指卻也不得不放開了杖頭。樊一翁左手在頭頂一轉,鋼杖打個圈子,往敵人頭上揮擊過去。瀟湘子有意賣弄,連人帶椅的躍高丈許,竟從鋼杖之上越過。眾人見這手功夫既奇特又輕捷,他雖身在椅中,實與空身無殊,都是不自禁的喝了一聲采。 樊一翁見對手功夫如此高強,全神接戰,將一根鋼杖使得呼呼風響,心知要打中他身子大是不易,但若打碎他的坐椅,也是佔了先著。那知瀟湘子的武功竟爾神出鬼沒,右手剪刀忽張忽合,不住往他長鬍子上招呼,左手卻使出擒拿手法乘隙奪他鋼杖。二人在大廳中翻翻滾滾,轉瞬間鬥了數十合,似乎是旗鼓相當,不分勝敗,其實瀟湘子身不離椅,全不將對手放在眼裏。法王等心中暗驚:「瞧不出這殭屍般的怪物,竟有這等了不起的手段?」 又鬥數合,樊一翁的鋼杖儘是著地橫掃的招數,瀟湘子連人帶椅的縱躍閃避,只聽椅腳忽上忽落,登登亂響,越來越快。谷主忽地叫道:「別打椅子,否則你對付不了。」樊一翁一怔,登時省悟:「他坐在椅上,我才勉強與他戰成平手。若是他雙腳著地,只怕用不了幾招,我鬍子就給他剪去了。」突然杖法一變,狂舞急揮,但見一團銀光之中裹著個長鬍子的綠袍矮子,銀光之外卻是個殭屍般的人形坐在椅中跳蹦不定,洵是罕見奇觀。 那谷主瞧出瀟湘子存心戲弄,再鬥下去,樊一翁定要吃虧,當下緩步離席,說道:「一翁,你不是這位高人對手,退下罷。」樊一翁聽到師父吩咐,大聲答應:「是!」鋼杖一挺,正要收招躍開,瀟湘子叫道:「不行,不行!」身子離椅飛起,往他鋼杖上直撲下去。只聽喀喇一響,一張椅子登時被鋼杖打得粉碎,杖身卻已被瀟湘子左手抓住,左足踏定,同時大剪張開,已將樊一翁頦下長鬚挾入刃口,只須剪刀一合,這叢美髯就不保了。 那知道樊一翁留下這把長長的鬍子,其實是一件極厲害的軟兵刃,用法與軟鞭,雲帚,鍊子錘是同一的路子,只見他腦袋微幌,鬍子倒捲,早已脫出剪口,倒反過來捲住剪刀,腦袋向後一仰,一股大力將剪刀往上扯奪。瀟湘子大叫:「啊喲,老矮子,你的鬍子真是厲害,我瀟湘子可服了你啦。」一個長鬚纏住剪刀,一個左手抓住鋼杖,一時糾纏不決。瀟湘子哈哈大笑,只叫:「有趣,有趣!」 突然大門口灰影幌動,一條人影迅捷異常的搶將進來,雙掌齊出,突往瀟湘子背後推去。谷主喝道:「是誰?」眼見這一下偷襲又快又猛,勢必得手,瀟湘子左掌放杖回轉,往敵人肘底一托,立時便將他掌力化解了。那人怒道:「賊廝鳥,跟你拚個你死我活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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