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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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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然之間,馮默風叫道:「不打了,不打了,你這樣子太不成體統!」獨足向後躍開半丈。李莫愁一呆,一陣涼風吹來,身上衣衫片片飛開,手臂、肩膊、胸口、大腿,竟有多處肌膚露了出來。她是處女之身,這一下羞慚難當,正要轉頭逃走,突然背上一涼,又是一大塊衣衫飛走。 楊過見她處境狼狽萬狀,當即扯斷衣帶,脫下外袍,運起內力,向她背上擲去。那袍子就似一個人般張臂將她抱住。李莫愁忙將手臂穿進袖子,拉好衣襟,饒是她一生見過大陣大仗無數,此時也不由得驚羞交集,臉上紅一陣白一陣,不知是否更與敵人動手?尋思:「若再上前搏鬥,這件衣衫又會燒毀,這口氣只好咽下再說。」向楊過點點頭,謝他贈袍之德,轉頭對馮默風道:「你使這等詭異兵刃,果是黃老邪的嫡傳邪道。你憑良心說,若以真實武功拚鬥,可勝得過我麼?黃老邪的弟子若是規規矩矩的與我單打獨鬥,能佔上風麼?」 馮默風坦然道:「若非你失了兵刃,那麼時刻一久,便可勝我。」李莫愁傲然道:「你知道就好。我那紙上寫道,桃花島門人恃眾為勝,可沒說錯。」 馮默風低頭沉思,過了一會,道:「那卻不然!若是我陳梅曲陸四位師兄在此,任那一位都強過了你。別說陳師兄、曲師兄武功卓絕,就是梅超風梅師姊也屬女流,你就決計勝不了她。」 李莫愁冷笑道:「這些人死無對證,更說甚麼?黃老邪的功夫也只如此。我本想領教領教他親生女兒郭夫人的神技,但舉一反三,那也不必了。」說著轉身欲走。 楊過心念微動,說道:「且慢!」李莫愁秀眉一揚,道:「怎麼?」楊過道:「你說桃花島主武功不過如此,那就錯了。我聽他說過一路玉簫劍法,儘可破得你的拂塵功夫。」說著拿起鐵條,在地下揮劃圖形,口中解說:「喏,你這一記當面迎擊,果然迅捷凌厲,但他長劍從此處橫削,你就收勢不及。你若反打,這劍就從此疾攻,你如正面拂穴,他就以虎形爪抓你帚尾,卻倒轉劍柄逆點你的肩貞穴,這一招你想得到麼?」這一招果然是匪夷所思,可也是精妙絕倫,正面拂穴原是李莫愁拂塵功夫的絕招之一,楊過所說的這一招卻將她剋制得再無還手餘地,只有丟了拂塵認輸。 楊過又比劃著說道:「再說到你的五毒掌法,桃花島主留有指甲,這麼一掌引開,待你手掌擊到,他使出彈指神通功夫,指甲在你掌心這麼一彈,你這隻手掌豈不是當場廢了?他只須立時削去指甲,你掌上劇毒就傳不到他身上。」接著又說了十餘招剋制她武功的法門。 此一番話只把李莫愁聽得臉如土色,他每一句話都是入情入理,所說的方法每一項均是巧妙無比,確非自己所能抵擋。 楊過又道:「桃花島主惱你出言無狀,他自己是大宗師身份,犯不著親自與你動手,已將這些法門傳了給我,命我代他收拾你。但我想到你與我師總有同門之誼,今日將桃花島主的厲害說與你聽,下次你見到他的門人,還是遠而避之罷。」 李莫愁默然半晌,說道:「罷了,罷了!」轉頭便走,霎時之間,身形已在山後隱沒,身法之快,確是江湖上少見。 其實這些法門黃藥師雖已傳給了楊過,若要練到真能使用,克敵制勝,最快也須在數年之後。楊過這麼一番講述,不必出手,卻已將她嚇得心服口服,從此終身不敢再出一句輕侮黃藥師之言。 陸無雙在李莫愁積威之下,只消聽到她聲音,心中就怦怦亂跳,見她遠去,登時如釋重負,拍手笑道:「傻蛋!你好口才啊,連我師父也給你嚇走了。」 程英見楊過將自己所縫的袍子送給李莫愁,當時情勢緊迫,那也罷了,但他新袍底下仍是穿著那件破破爛爛的舊袍子,顯見這袍子因是小龍女所縫,他親疏有別,決不忘舊。程英心中微微一酸,裝作渾不在意。當下四人回到屋中去看傻姑。 *** 剛跨進門,忽聽得山前人喧馬嘶,隱隱如雷,四人同時回身。 楊過道:「我去瞧瞧。」躍上馬背,轉出山坳,奔了數里,已到大路,但見塵土飛揚,旌旗蔽空,原來是一大隊蒙古兵向南開拔,鐵弓長刀,勢若波濤。楊過從未見過大軍啟行,看到這般驚心動魄的壯觀,不由得呆了。 兩名小軍舞起長刀,吆喝:「兀那蠻子,瞧甚麼?」衝將過來。楊過撥轉馬頭便跑,兩名小軍彎弓搭箭,颼颼兩聲,向他後心射來。楊過回手接住,只覺這兩枝箭勢甚是勁急,若非自己身有武功,早給射得穿胸而死。兩名小軍見他如此本領,嚇得勒住馬頭,不敢再追。 楊過回到鐵匠鋪中,將所見說了。馮默風嘆道:「蒙古大軍果然南下。我中國百姓可苦了!」楊過道:「蒙古人騎射之術,實非宋兵所能抵擋,這場災禍甚是不小。」馮默風道:「楊公子正當英年,何不回南投軍,以禦外侮?」楊過一呆,道:「不,我要北上去尋我姑姑。蒙古軍聲勢如此浩大,以我一人之力,有甚麼用?」馮默風搖頭道:「一人之力雖微,眾人之力就強了。倘若人人都如公子這等想法,還有誰肯出力以抗異族入侵?」 楊過覺得他話是不錯,可是世上決沒有比尋找小龍女更要緊之事。他自幼流落江湖,深受小官小吏之苦,覺得蒙古人固然殘暴,宋朝皇帝也未必就是好人,犯不著為他出力,當下微微一笑,不再接口。 馮默風將鐵錘、鉗子、風箱等縛作一綑,負在背上,對程英道:「師妹,你日後見到師父,請向他老人家說,弟子馮默風不敢忘了他老人家的教誨。今日投向蒙古軍中,好歹也要刺殺他一二名侵我江山的王公大將。師妹,你多多保重。我今日得見一位師父的傳人,實是歡喜得緊。」說罷撐著鐵拐,頭也不回的去了,竟沒再向楊過瞧上一眼。 楊過向程英和陸無雙望了一眼,說道:「不意在此處得識這位異人。」陸無雙心中偏袒楊過,道:「表姊,你師父門下的人物,除你之外,不是傻裏傻氣,便是瘋瘋顛顛。」程英一笑,淡然道:「人各有志,自是勉強不來。你說他瘋瘋顛顛,說不定他卻說咱們是無情之輩呢。再說,我自己又何嘗不有點兒傻裏傻氣、瘋瘋顛顛?」楊過聽了心中怦然而動,瞧她神色如常,猜不透她此言是否意帶雙關。 忽聽得砰的一聲,傻姑從凳上摔將下來。三人都是一驚,忙扶她上炕,但見她滿臉通紅,雙目發直,知道五毒神掌的毒性又發作了。當下程英給她服藥,楊過替她按穴推拿。傻姑怔怔的瞪著他,臉上滿是恐懼之色,叫道:「楊兄弟,你別找我抵命,不是我害你……」程英柔聲道:「姊姊,你別害怕,他不是……」 楊過忽地想到:「她此時神智迷糊,正可逼她吐露真言。」雙手一翻,扣住了她手腕,厲聲道:「是誰害死我的?你不說,我就要你抵命。」傻姑求道:「楊兄弟,不是我。」楊過怒道:「你不說!好,我就扼死你。」伸手叉住她咽喉。傻姑嚇得尖聲大叫。 程英和陸無雙那明白楊過的用意,齊聲勸阻,一個叫「楊大哥」,一個叫「傻蛋」,一個說:「別嚇壞了她。」一個說:「這時候怎麼鬧著玩?」 楊過那裏理會,手上微微加勁,臉上現出凶神惡煞的神氣,咬牙切齒的道:「我是楊兄弟的惡鬼。我死得好苦,你知道麼?」傻姑道:「我知道的,你死後烏鴉吃你的肉。」 楊過心如刀絞,他只知父親死於非命,卻不知死後連屍體也不得埋葬,竟被烏鴉啄食,大叫:「是誰害死我的?快說,快說。」傻姑聲音嘶啞,道:「是你自己去打姑姑,姑姑身上有毒針,你就死了。」楊過大聲嚷道:「姑姑是誰?」傻姑被他扼得氣都喘不過來,幾欲暈去,低聲道:「姑姑就是姑姑。」楊過道:「姑姑姓甚麼?叫甚麼名字?」傻姑道:「我……我……我不知道啊,你放開我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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