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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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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龍女伸手向上一指,說道:「王重陽武功的精奧,盡在於此。」楊過抬頭看時,但見室頂石板上刻滿了諸般花紋符號,均是以利器刻成,或深或淺,殊無規則,一時之間,那能領略得出其中的奧妙? 小龍女走到東邊,伸手到半圓的弧底推了幾下,一塊大石緩緩移開,現出一扇洞門。她手持蠟燭,領楊過進去。裏面又是一室,卻和先一間處處對稱,而又處處相反,乃是後窄前寬,西圓東角。楊過抬頭仰望,見室頂也是刻滿了無數符號。 小龍女道:「這是祖師婆婆的武功之秘。她嬴得古墓,乃是用智,若論真實功夫,確是未及王重陽。她移居古墓之後,先參透了王重陽所遺下的這些武功,更潛心苦思,創出了剋制他諸般武功的法子。那就都刻在這裏了。」楊過喜道:「這可妙極了。丘處機、郝大通他們武功再高,總也強不過王重陽去,你只消將祖師婆婆的武功學會了,自然勝過了這些臭道士。」小龍女道:「話是不錯,只可惜沒人助我。」楊過昂然道:「我助你。」小龍女橫了他一眼,道:「只可惜你本事不夠。」楊過滿臉通紅,甚感羞愧。 小龍女道:「祖師婆婆這套功夫叫作『玉女心經』,須得二人同練,互為臂助。當時祖師婆婆是和我師父一起練的。祖師婆婆練成不久,便即去世,我師父卻還沒練成。」楊過轉愧為喜,道:「我是你徒兒,也能與你同練。」小龍女沉吟道:「好!咱們走著瞧罷。第一步,你先得練成本門各項武功。第二步是學全真派武功。第三步再練剋制全真派武功的玉女心經。我師父去世之時,我還只十四歲,本門功夫是學全了,全真派武功卻只練了個開頭,更不用說玉女心經了。第一步我可教你,第二步、第三步咱倆須得一起琢磨著練。」 從那日起,小龍女將古墓派的內功所傳,拳法掌法,兵刃暗器,一項項的傳授。如此過得兩年,楊過已盡得所傳,藉著寒玉床之助,進境奇速,只功力尚淺而已。古墓派武功創自女子,師徒三代又都是女人,不免柔靈有餘,沉厚不足。但楊過生性浮躁輕動,這武功的路子倒也合於他的本性。 小龍女年紀漸長,越來越是出落得清麗無倫。這年楊過已十六歲了,身材漸高,喉音漸粗,已是個俊秀少年,非復初入古墓時的孩童模樣,但小龍女和他相處慣了,仍當他孩童看待。楊過對師父越來越是敬重,兩年之間,竟無一事違逆師意。小龍女剛想到要做甚麼,他不等師父開口,早就搶先辦好。但小龍女冷冰冰的性兒仍與往時無異,對他不苟言笑,神色冷漠,似沒半點親人情份。楊過卻也不以為意。小龍女有時撫琴一曲,琴韻也是平和沖淡。楊過便在一旁靜靜聆聽。 這一日小龍女說道:「我古墓派的武功,你已學全啦,明兒咱們就練全真派的武功。這些全真老道的功夫,練起來可著實不容易,當年師父也不十分明白,我更加沒能領會多少。咱們一起從頭來練。我若是解得不對,你儘管說好了。」次日師徒倆到了第一間奇形石室之中,依著王重陽當年刻在室頂的文字符號修習。 楊過練了幾日,這時他武學的根柢已自不淺,許多處所一點即透,初時進展極快。但十餘日後,突然接連數日不進反退,愈練愈是別扭。 小龍女和他拆解研討,卻也感到疑難重重。楊過心下煩躁,大發自己脾氣。小龍女道:「我與師父學練全真武功,練不多久,便難進展一步,其時祖師婆婆已不在世,無處可請教益。明知由於未得門徑口訣,卻也無法可想。我曾說要到全真教去偷口訣,給師父重重訓斥了一頓。這門功夫就此擱下了,反正是全真派武功,不練也不打緊。你也不用生氣,此事不難,咱們只消去捉個全真道士來,逼他傳授入門口訣,那就行了。跟我走罷。」這一言提醒了楊過,忽然想起趙志敬傳過他的「全真大道歌」中有云:「大道初修通九竅,九竅原在尾閭穴。先從湧泉腳底衝,湧泉衝起漸至膝。過膝徐徐至尾閭,泥丸頂上迴旋急。金鎖關穿下鵲橋,重樓十二降宮室。」於是將這幾句話背了出來。 小龍女細辨歌意,說道:「聽來這確是全真派武功的要訣。你既知道,那再好也沒有了。」當下楊過將趙志敬所傳的口訣,逐一背誦出來。當日趙志敬所傳,確是全真派上乘內功的基本秘訣,只是未授其用法,至於甚麼「湧泉」、「十二重樓」、「泥丸」等等名稱更是毫不解說,楊過只是熟記在心,自是毫無用處。此時小龍女一加推究,指出其中關鍵,楊過立時便明白了。數月之間,兩人已將王重陽在室頂所留的武功精要大致參究領悟。 這一日兩人在石室中對劍已畢,小龍女嘆道:「初時我小覷全真派的武功,只知它雖號稱天下武學正宗,其實也不過如此,但到今日,始知此道實是深不可測。咱們雖盡知其法門秘要,但要練到得心應手,勁力自然而至,卻不知何年何月方能成功。」楊過道:「全真派武功雖精,但祖師婆婆既留下剋制之法,自然尚有勝於它的本事。這叫做一山還有一山高。」小龍女道:「從明日起,咱們要練玉女心經了。」 次日兩人同到第二間石室,依照室頂的符號練功。這番修習卻比學練全真派武功容易得多,林朝英所創破解王重陽武功的法門,還是源自她原來的武學。 過得數月,二人已將「玉女心經」的外功練成。有時楊過使全真劍法,小龍女就以玉女劍法破解,待得小龍女使全真劍法,楊過便以玉女劍法剋制。那玉女劍法果是全真劍法的剋星,一招一式,恰好把全真劍法的招式壓制得動彈不得,步步針鋒相對,招招制敵機先,全真劍法不論如何騰挪變化,總是脫不了玉女劍法的籠罩。 外功初成,轉而進練內功。全真內功博大精深,欲在內功上創制新法而勝過之,真是談何容易?那林朝英也真是聰明無比,居然別尋蹊徑,自旁門左道力搶上風。小龍女抬頭望著室頂的圖文,沉吟不語,一動不動的連看數日,始終皺眉不語。 楊過道:「姑姑,這功夫很難練麼?」小龍女道:「我從前聽師父說,這心經的內功須二人同練,只道能與你合修,那知卻不能夠。」楊過大急,忙問:「為甚麼?」小龍女道:「若是女子,那就可以。」楊過急道:「那有甚麼分別?男女不是一樣麼?」小龍女搖頭道:「不一樣,你瞧這頂上刻著的是甚麼圖形?」楊過向她所指處望去,見室頂角落處刻著無數人形,不下七八十個,瞧模樣似乎均是女相,姿式各不相同,全身有一絲絲細線向外散射。楊過仍是不明原由,轉頭望著她。 小龍女道:「這經上說,練功時全身熱氣蒸騰,須揀空曠無人之處,全身衣服暢開而修習,使得熱氣立時發散,無片刻阻滯,否則轉而鬱積體內,小則重病,大則喪身。楊過道:「那麼咱們解開衣服修習就是了。」小龍女道:「到後來二人互以內力導引防護,你我男女有別,解開了衣服相對,成何體統?」 楊過這兩年來專心練功,並未想到與師父男女有別,這時覺得與師父解開全身衣衫而相對練功確然不妥,到底有何不妥,卻也說不上來。小龍女其時已年逾二十,可是自幼生長古墓,於世事可說一無所知,本門修練的要旨又端在克制五情六欲,是以師徒二人雖是少年男女,但朝夕相對,一個冷淡,一個恭誠,絕無半點越禮之處。此時談到解衣練功,只覺是個難題而已,亦無他念。楊過忽道:「有了!咱倆可以並排坐在寒玉床上練。」小龍女道:「萬萬不行。熱氣給寒玉床逼回,練不上幾天,你和我就都死啦。」 楊過沉吟半晌,問道:「為甚麼定須兩人在一起練?咱倆各練各的,我遇上不明白地方,慢慢再問你不成嗎?」小龍女搖頭道:「不成。這門內功步步艱難,時時刻刻會練入岔道,若無旁人相助,非走火入魔不可,只有你助我、我助你,合二人之力方能共渡險關。」 楊過道:「練這門內功,果然有些麻煩。」小龍女道:「咱們將外功再練得熟些,也足夠打敗全真老道了。何況又不是真的要去跟他們打架,就算勝他們不過,又有甚麼了?這內功不練也罷。」楊過聽師父這般說,當下答應了,便也不將此事放在心上。 這日他練完功夫,出墓去打些獐兔之類以作食糧,打到一隻黃獐後,又去追趕一頭灰兔,這灰兔東閃西躲,靈動異常,他此時輕身功夫已甚是了得,一時之間竟也追不上。他童心大起,不肯發暗器相傷,卻與牠比賽輕功,要累得兔兒無力奔跑為止。一人一兔越奔越遠,兔兒轉過山坳,忽然在一大叢紅花底下鑽了過去。 這叢紅花排開來長達數丈,密密層層,奇香撲鼻,待他繞過花叢,兔兒已影蹤不見。楊過與牠追逐半天,已生愛惜之念,縱然追上,也會相饒,找不到也就罷了。但見花叢有如一座大屏風,紅瓣綠枝,煞是好看,四下裏樹蔭垂蓋,便似天然結成的一座花房樹屋。楊過心念一動,忙回去拉了小龍女來看。 小龍女淡然道:「我不愛花兒,你既喜歡,就在這兒玩罷。」楊過道:「不,姑姑,這真是咱們練功的好所在,你在這邊,我到花叢的那一邊去。咱倆都解開了衣衫,可是誰也瞧不見誰。豈不絕妙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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