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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一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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韋小寶替母親解去了外衣,便去給她解褲帶。韋春芳呸的一聲,在他手上輕輕一拍,笑道:「我自己解。」忽然有些害羞,鑽入被中,脫下褲子,從被窩裏拿出來放在被上。韋小寶摸出兩錠銀子,共有三十幾兩,塞在母親手裏,道:「媽,這是我給你的。」韋春芳一陣喜歡,忽然流下淚來,道:「我……我給你收著,過得……過得幾年,給你娶媳婦。」 韋小寶心道:「我這就娶媳婦去了。」吹熄了油燈,道:「媽,你快睡,我等你睡著了再睡。」韋春芳笑罵:「小王八蛋,花樣真多。」便閉上了眼。她累了一日,又喝了好幾杯酒,見到兒子回來,更喜悅不勝,一定下來,不多時便迷迷糊糊的睡去了。韋小寶聽到她鼾聲,躡手囁腳的輕步走到門邊,心中一動,又回來將母親的褲子拋在帳子頂上,心道:「待會你如醒轉,沒了褲子,就不能來捉我。」 走到甘露廳外一張,見鄭克塽仰在椅中,阿珂伏在桌上,都已一動不動,韋小寶大喜,待了片刻,見兩人仍是不動,當即走進廳去,反手待要帶門,隨即轉念:「不忙關門,倘若這小子是假醉,關上了門可逃不走啦。」拔了匕首在手,走近身去,伸右手推推鄭克塽,他全不動彈,果已昏迷,又推推阿珂。她唔唔兩聲,卻不坐起。韋小寶心想:「她喝酒太少,只怕不久就醒了,那可危險。」將匕首插入靴中,扶了她坐直。 阿珂雙目緊閉,含含糊糊的道:「哥哥,我……我不能喝了。」韋小寶低聲道:「好妹子,再喝一杯。」斟滿一杯酒,左手挖開她小嘴,將酒灌了下去。 眼見阿珂迷迷糊糊將這杯迷春酒吞入肚中,心道:「老子跟你明媒正娶的拜了天地,你不肯跟老公洞房花燭,卻到麗春院來做小婊子,要老公做瘟生來梳籠你,真正犯賤。」 阿珂本就秀麗無儔,這時酒醉之後,紅燭之下更加顯得千嬌百媚。韋小寶色心大動,再也不理會鄭克塽死活醉醒,將阿珂打橫抱起,走進甘露廳側的大房。 這間大房是接待豪客留宿的,一張大床足有六尺來闊,錦褥繡被,陳設華麗。韋小寶將阿珂輕輕放在床上,回出來拿了燭台,放在床頭桌上,只見阿珂臉上紅艷艷地,不由得一顆心撲通、撲通的亂跳,俯身給她脫去長袍,露出貼身穿著的淡綠褻衣。 他伸手去解她褻衣的扣子,突然聽得背後腳步聲響,一人衝了進來,正要回頭,辮子一緊,耳朵一痛,又已給韋春芳抓住了。韋小寶低聲道:「媽,快放手!」 韋春芳罵道:「小王八蛋,咱們人雖窮,院子裏的規矩可壞不得。揚州九大名院,那有偷客人錢的。快出去!」韋小寶急道:「我不是偷人錢啊。」 韋春芳用力拉他辮子,拚命扯了他回到自己房中,罵道:「你不偷客人錢,解人家衣服幹甚麼?這幾十兩銀子,定是做小賊偷來的。辛辛苦苦的養大你,想不到你竟會去做賊。」一陣氣苦,流下淚來,拿起床頭的兩錠銀子,摔在地下。 韋小寶難以解釋,若說這客人女扮男裝,其實是自己老婆,一則說來話長,二則母親說甚麼也不會相信,只道:「我為甚麼要偷人家錢?你瞧,我身邊還有許多銀子。」從懷中掏出一大疊銀票,說道:「媽,這些銀子我都要給你的,怕一時嚇壞了你,慢慢再給你。」 韋春芳見幾百兩的銀票共有數十張之多,只嚇得睜大了眼,道:「這……這……小賊,你……你……你還不是從那兩個相公身上摸來的?你轉世投胎,再做十世小王八蛋,也掙不到這許多銀子,快去還了人家。咱們在院子裏做生意,有本事就騙人家十萬八萬,卻是要瘟生心甘情願,雙手奉送。只要偷了人家一個子兒,二郎神決不饒你,來世還是幹這營生。小寶,娘是為你好!」說到後來,語氣轉柔,又道:「人家明日醒來,不見了這許多銀子,那有不吵起來的?衙門裏公差老爺來一查,捉了你去,還不打得皮開肉爛的嗎?乖小寶,咱們不能要人家這許多銀子。」說來說去,總是要兒子去還錢。 韋小寶心想:「媽纏七夾八,這件事一時說不明白了,鬧到老鴇、烏龜知道了,大家來一亂,這件事全壞啦。」心念一動,已有了主意,便道:「好,好,媽,就依你的。」攜了母親的手來到甘露廳,將一疊銀票都塞在鄭克塽懷裏,拉出自己兩個衣袋底,拍拍身上,道:「我一兩銀子也沒了,你放心罷?」韋春芳嘆了口氣,道:「好,要這樣才好。」 韋小寶回到自己房裏,見母親下身穿著一條舊褲,不由得嗤的一笑。韋春芳彎起手指,在他額頭卜的一記,罵道:「我起身解手,摸不到褲子,就知你不幹好事去了。」說著不禁笑了起來。韋小寶道:「啊喲,不好,要拉屎。」抱住肚子,匆匆走出。韋春芳怕他又去甘露廳,見他走向後院茅房,這才放心,心道:「你再要去花廳,總逃不過老娘的眼去。」 *** 韋小寶走出邊門,飛奔回到何園。守門親兵伸手攔住,喝道:「幹甚麼?」韋小寶道:「我是欽差大人,你不認得了嗎?」那親兵一驚,仔細一看,果是欽差大人,忙道:「是,是大人……」韋小寶那等他說完,快步回到房中,說道:「好雙兒,快快,幫我變回欽差大人。」一面說,一面用力扯身上長衫。 雙兒服侍他洗臉更衣,笑道:「欽差大人私行察訪,查到了真相嗎?」韋小寶道:「查到了,咱們這就去拿人。你快穿親兵衣服,再叫八名親兵隨我去。」雙兒道:「要不要叫徐老爺子他們?」韋小寶心想:「鄭克塽和阿珂已經迷倒,手到擒來,不費吹灰之力。徐天川他們要是跟了去,又不許我殺姓鄭的那臭小子了。叫了親兵同去,是擺架子嚇我娘、嚇老鴇龜兒的。」便道:「不用了。」 雙兒穿起親兵服色,道:「咱們叫曾姑娘同去,好不好?」親兵隊中只有她跟曾柔兩個是女扮男裝,兩個少女這些日子相處下來,已然十分親密。韋小寶心想:「要抱阿珂到這裏來。她一個不行,須得兩個人抬才是。欽差大人不能當著下人動手,又不能讓親兵的臭手碰到我老婆的香身?」說道:「很好,你叫她一起去,可別叫王屋派那些人。」 曾柔本就穿著親兵裝束,片刻便即就緒。韋小寶帶著二女和八名親兵,又到麗春院來。兩名親兵上去打門,喝道:「參將大人到,快開門迎接。」眾親兵得了囑咐,只說韋小寶是參將,要嚇嚇老鴇、龜兒,一名參將已綽綽有餘。 打了半天,大門才呀的一聲開了,一名龜奴迎了出來,叫道:「有客!」這兩個字叫得沒精打采。韋小寶怕他認得自己,不敢向他瞧去。一名親兵喝道:「參將老爺駕到,叫老鴇好好侍候。」 韋小寶來到廳上,老鴇出來迎接,對韋小寶瞧也不瞧,便道:「請老爺去花廳吃茶。」韋小寶心想:「你不瞧我最好,免得認了我出來,也不用見我媽了,吩咐他們抬了阿珂和鄭克塽走便是。」只是這老鴇平素接待客人十分周到,對官面上的更是恭敬客氣,今日卻這等冷淡,話聲也很古怪,不覺微感詫異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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