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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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▼第十二回 王母桃中藥 頭陀席上珍 袁承志和青青、啞巴、洪勝海三人押著鐵箱首途赴京。程青竹與沙天廣豪興勃發,要隨盟主到京師去逛逛。袁承志見多有兩個得力幫手隨行,自是欣然同意。又見洪勝海一路忠心耿耿,再無反叛之意,便給他治好了身上傷勢,洪勝海更是感激。 一行六人揚鞭馳馬,在一望無際的山東平原上北行。這一帶都是沙天廣的屬下,進入北直隸後是青竹幫的地界,自有沿途各地頭目隆重迎送。青青見意中人如此得人推崇,心中得意非凡,本來愛鬧鬧小脾氣的,這時也大為收斂了。 這天來到河間府,當地青竹幫的頭目大張筵席,為盟主慶賀,作陪的都是河間府武林有聲之士。酒過三巡,眾人縱談江湖軼聞,武林掌故。 忽有一人向程青竹道:「程幫主,再過四天,就是孟伯飛孟老爺子的六十大壽,你不去了吧?」程青竹道:「我要隨盟主上京,祝壽是不能去了。我是禮到人不到,已備了一份禮,叫人送去保定府。」沙天廣也道:「兄弟的禮也早已送去。孟老爺子知道我們不到,必是身有要事,決不能見怪。」袁承志心中一動:「這蓋孟嘗在北五省大大有名,既是他壽辰在即,何不乘機結交一番?」說道:「孟老爺子兄弟是久仰了,原來日內就是他老人家六十大慶,兄弟想前去祝賀,各位以為怎樣?」眾人鼓掌叫好,都說:「盟主給他這麼大的面子,孟老爺子一定樂極。」 次日眾人改道西行,這天來到高陽,離保定府已不過一日路程。眾人到大街上悅來客店投宿,安頓好鐵箱行李,到大堂裏飲酒用飯。 只見東面桌邊坐著個胖大頭陀,頭上一個銅箍,箍住了長髮,相貌甚是威猛,桌上已放了七八把空酒壺。店小二送酒到來,他揭開酒壺蓋,將酒倒在一隻大碗裏,骨都骨都一口氣喝乾,雙手左上右落,抓起盤中牛肉,片刻間吃得乾乾淨淨,一疊連聲大嚷:「添酒添肉,快快!」這時幾個店小二正忙著招呼袁承志等人,不及理會。那頭陀大怒,伸掌在桌上猛力一拍,酒壺、杯盤都跳了起來,連他鄰桌客人的酒杯都震翻了,酒水流了一桌。 那客人「啊喲」一聲,跳了起來,卻是個身材瘦小的漢子,上唇留了兩撇鼠鬚,眸子一翻,精光逼人,叫道:「大師父,你要喝酒,別人也要喝啊。」那頭陀正沒好氣,又是重重一掌拍在桌上,猛喝:「我自叫店小二,干你屁事?」那漢子道:「從來沒見過這般兇狠的出家人。」那頭陀喝道:「今日叫你見見。」 青青瞧得不服氣,對袁承志道:「我去管管。」袁承志道:「等著瞧,別看那漢子矮小,只怕也不是個好惹的。」青青正想瞧兩人打架,不料那漢子好似怕了頭陀的威勢,說道:「好,好,算我錯,成不成?」頭陀見他認錯,正好店小二又送上酒來,也就不再理會,自行喝酒。那漢子走了開去,過了一會,才又回來。袁承志等見沒熱鬧好瞧,自顧飲酒吃飯。突然一陣風過去,一股臭氣撲鼻而來,青青摸出手帕掩住鼻子。袁承志一轉頭,只見頭陀桌上端端正正的放著一把便壺,那頭陀竟未察覺,這一下忍不住要笑出聲來,向青青使個眼色,嘴角向頭陀一努。青青一見之下,笑得彎下腰來。 大堂中許多吃飯的人還未發覺,都說:「好臭,好臭!」那瘦小漢子卻高聲叫道:「香啊,香啊!」青青悄聲叫道:「這定是那漢子拿來的了。他手腳好快,不知他怎麼放的。」 這時頭陀也覺臭氣觸鼻,伸手去拿酒壺,提在手裏一看不對,赫然是把便壺,而且重甸甸的,顯然裝滿了尿,不由得怒不可遏,反手一掌,把身旁的店小二打得跌出丈餘,翻了一個觔斗。只聽那瘦小漢子還在大讚:「好酒,好酒!香啊,香啊。」才知是他作怪,劈臉將便壺向他擲去。那漢子早有提防,他身法滑溜異常,矮身便從桌底鑽了過去,已躲在頭陀身後。那便壺在桌上碰得粉碎,尿水四濺。眾人大呼小叫,紛紛起立閃避。 那頭陀怒氣更盛,伸出兩隻大掌回身就抓。那漢子又從桌底下鑽過。那頭陀一腿踢翻桌子。大堂中亂成一片。眾人早都退在兩旁。 只見那漢子東逃西竄,頭陀拳打足踢,始終碰不到他身子。過不多時,大堂中桌凳都已被兩人推倒。碗筷酒壺掉了一地。那漢子拾起酒壺等物,不住向頭陀擲去。頭陀吼叫連天,接過回擲。兩人身法快捷,居然都是一身好武功。 打到後來,大堂中已清出一塊空地。那漢子不再退避,拳來還拳,足來還足,施展小巧功夫和頭陀對打起來。頭陀身雄力壯,使的是滄州大洪拳,拳勢虎虎生風。那漢子的拳法卻自成一家,時時雙手兩邊划動,矮身蹣跚而走,模樣十分古怪,偏又身法靈動。 青青笑道:「這樣子真難看,那又是甚麼武功了?」袁承志也沒見過,只覺他手腳矯捷,模樣雖醜,卻自成章法,盡能抵敵得住。程青竹見多識廣,說道:「這叫做鴨形拳,江湖上會的人不多。」青青聽了這名稱更覺好笑,見那漢子身形步法果然活脫像是隻鴨子。 那頭陀久鬥不下,焦躁起來,突然跌跌撞撞,使出一套魯智深醉打山門拳,東歪西倒,宛然是個醉漢,有時雙足一挫,在地上打一個滾,等敵人攻到,倏地躍起猛擊。他又滾又翻,身上沾了不少酒飯殘羹,連便壺中倒出的尿水,也有不少沾在衣上。 鬥到分際,頭陀忽地搶上一步,左拳一記虛招,右掌「排山倒海」,直劈敵人胸口。那瘦小漢子知道厲害,運起內力,雙掌橫胸,喝一聲:「好!」三張手掌已抵在一起。頭陀的手掌肥大,漢子的手掌又特別瘦小,雙掌抵在頭陀一掌之中,恰恰正好。 兩人各運全力,向前猛推。頭陀左手雖然空著,但全身之力已運在右掌,左臂就如廢了一般,全然無力出招。雙方勢均力敵,登時僵持不動,進既不能,退亦不得,均知誰先收力退縮,不免立斃於對方掌下,但如此拚鬥下去,勢不免內力耗竭,兩敗俱傷。兩人均感懊悔,心想與對方本無怨仇,只不過一時忿爭,如此拚了性命,實在無謂。再過一陣,兩人額頭都冒出黃豆般的汗珠來。 沙天廣道:「程老兄,你拿叫化棒兒去拆解一下吧,再遲一會,兩個都要糟糕。」程青竹道:「我一人沒這本事,還是咱哥倆兒齊上。」沙天廣道:「好,不過這兩個胡鬧傢伙性命雖然可保,重傷終究難免。」正要上前拆解,袁承志笑道:「我來吧。」緩步走近,雙手分在兩人臂彎裏一格。頭陀與漢子的手掌倏地滑開,收勢不住,噗的一聲,三掌同時打在袁承志胸上。程沙兩人大叫:「不好!」同時搶上相救,卻見他神色自若,並未受傷。原來袁承志知道倘若用力拆解或是反推,這兩人正在全力施為,一股內力逼回去反打自身,必受重傷,因此運氣於胸,接了這三掌,仗著內功神妙,輕輕易易的把掌力承受了。 頭陀和那漢子這時力已使盡,軟綿綿的癱瘓在地。程青竹和沙天廣扶起兩人,命店小二進來收拾。袁承志摸出十兩銀子,遞給掌櫃的道:「打壞了的東西都歸我賠。許多客人還沒吃完飯,你照原樣重新開過,都算在我帳上。」那掌櫃的接了銀子,不住稱謝,叫齊夥計,收拾了打爛的東西,再開酒席。 過得一會,頭陀和那漢子力氣漸復,一齊過來向袁承志拜謝救命之恩。 袁承志笑道:「不必客氣。請教兩位高姓大名。兩位如此武功,必是江湖上成名的英雄好漢了。」那頭陀道:「我法名義生,但旁人都叫我鐵羅漢。」那漢子道:「在下姓胡名桂南。請教高姓大名,這兩位是誰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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