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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九 秘笈兵書此中藏(6)


  張無忌曾與玄冥二老數度交手,知道他二人本來已非自己對手,最近自己與渡厄等三僧三度劇鬥,武功又深了一層,要擊敗二人可說綽綽有餘。但二人畢竟修為非同小可,卻也不敢輕忽,展開太極拳法,圈圈連環,九陽神功從一個個或正或斜的圓圈中透將出來。玄冥二老漸感陽氣熾烈,自己玄冥神掌中發出的陰寒之氣,或遭消解,或給對方逼回。

  鬥到百餘合時,張無忌一瞥眼間,只見地下兩個黑影微微顫動,正是月光照射在趙敏與周芷若身上的影子,心中一凜,側目望去,見趙敏不住搖晃,似有抱不住周芷若之勢,暗道:「不好!芷若中了鹿老兒的玄冥神掌,只怕抵受不住。她練的本是陰寒功夫,再加上這玄冥神掌中天下陰毒之最的寒氣,寒上加寒,看來敏妹也禁受不住了。」手上加勁,猛向鹿杖客壓去。

  鹿杖客見他拳法陡變,便即猜知他心意,側身閃過,叫道:「師弟,跟他遊鬥。宋夫人身上寒毒發作,別讓他抽手解救。」鶴筆翁道:「正是!」躍出圈子,要待去拾鶴嘴筆。張無忌揮掌拍去,勁風壓得鶴筆翁氣也喘不過來。鹿杖客反手抄起鹿杖,挑向張無忌腰脅。張無忌連變數路拳法,使出學自少林神僧空性的「龍爪擒拿手」三十六式,「撫琴式」、「鼓瑟式」、「捕風式」、「抱殘式」,攻勢淩厲。

  鹿杖客叫道:「這龍爪功練得很好啊,待會兒用來在地下挖坑,倒也不錯。」鶴筆翁道:「師哥,在地下挖坑幹什麼?」鹿杖客笑道:「那宋夫人死定了,挖坑埋人啊!」他一說話,心神微分,張無忌飛起右腳,踢中了他左腿。鹿杖客一個踉蹌,隨即站定,將一根鹿杖舞得風雨不透。

  張無忌回頭又望趙敏與周芷若一眼,見她二人顫抖得更厲害了,問道:「敏妹,怎樣?」趙敏道:「糟糕!冷得緊!」張無忌吃了一驚,稍行凝思,已明其理,本來周芷若身中玄冥神掌,陰寒縱然厲害,也只她一人身受,這時連趙敏也冷了起來,想必是趙敏好心,伸掌助周芷若運功抗禦。她二人功力相差甚遠,周芷若的內功又甚怪異,以致趙敏救人不得,反受其累。張無忌雙拳大開大闔,只盼盡速擊退二老。但二老離得遠遠的,忽前忽後,只是拖延,不跟他正面為敵。

  張無忌心下焦躁,叫道:「敏妹,你放下周姑娘,別抱著她!」趙敏道,「我……我放不下。」張無忌奇道:「怎麼?」趙敏道:「她……她背心……粘住了我手掌。」說話時牙關打戰,身子搖搖欲墜。張無忌一驚更甚。

  只聽得鹿杖客說道:「張教主,這宋夫人好狠心啊,她正在將體內寒毒傳到郡主身上,郡主就快死了。咱們來立個約,好不好?」張無忌道:「立什麼約?」鹿杖客道:「咱們兩下罷鬥,我得宋夫人身上的武功秘笈,你救郡主。」

  張無忌哼了一聲,心想:「這玄冥二老武功已如此了得,若再練成芷若的陰毒武功,此後作惡,只怕連我也制不住了。」百忙中回頭看去,只見趙敏本來皓如美玉般的雙頰上已罩上了一片青色,滿臉神色痛苦難當。張無忌退後兩步,左手抓住她右掌,體內九陽真氣便即從手掌上源源傳去。

  鹿杖客叫道:「上前急攻!」玄冥二老一杖一筆如疾風暴雨般猛襲而來。

  張無忌一大半真力用以解救趙週二女,身子既不能動,又只剩下單掌迎敵,霎時間兇險萬分。嗤的一聲響,左腿褲腳給鶴嘴筆劃破一條長縫,腿上鮮血淋漓。

  趙敏本來給周芷若的陰寒之氣逼得幾欲凍僵,似乎全身血液都要凝結,得九陽真氣一沖,漸覺暖和。但張無忌單掌抵禦玄冥二老,左支右絀,傳向趙敏的九陽真氣減弱,趙敏全身又格格寒戰。

  鹿杖客呼呼呼三杖,杖上鹿角直戳向張無忌眼睛。鶴筆翁的鶴嘴筆同時攻到。張無忌猛地使出聖火令上的古波斯武功,忽地一個筋斗翻向空中,一屁股向二老頭頂坐將下來。玄冥二老從來未見過這等怪異招式,大駭之下,急忙躍開。

  張無忌見此招奏效,接連奇招怪式,層出不窮,玄冥二老再也不敢搶近,張無忌體內的九陽真氣便盡數傳到了趙敏身上。這一全力發揮,周芷若所中的玄冥寒毒立時便驅趕殆盡。但陰陽二氣在人體內交感,此強彼弱,彼強則此弱,玄冥寒毒一盡,九陽真氣便去抵消她所練的九陰內力。

  周芷若在桃花島取得《九陰真經》後,日夕勤修苦練,然英雄大會時日迫促,沒法從紮根基的功夫中循序漸進,因此內力不深。她中了「玄冥神掌」後,本想將陰寒之氣轉入趙敏體內,待得張無忌出手相援,只覺全身暖洋洋的十分舒適,正感氣力漸長,想要離開趙敏手掌,一掙之下,竟似為一股極強的粘力吸住了,掙之不脫,自知适才趙敏的手掌給她背心粘住,此刻她背心反為趙敏手掌粘住,均是內力強弱有別之故,不禁大驚。

  張無忌奮力驅趕寒毒,但覺自己的九陽真氣送將出去,趙敏手上不斷傳來一股寒氣與之相抗,他只道玄冥神掌的寒毒尚未驅盡,不住地加力施為,哪想到他每送一分九陽真氣過去,便消去了周芷若苦苦練得的一分九陰真氣。周芷若暗暗叫苦,卻又聲張不得,自知只要一張口說話,立時狂噴鮮血,真氣泄盡。

  趙敏體內融和舒暢,笑道:「無忌哥哥,我好啦,你專心去對付玄冥二老吧!」張無忌道:「好!」內力回收。

  周芷若如遇大赦,脫了粘力,自知這麼一來,所中玄冥神掌的寒毒雖已驅盡,自身的九陰內力卻也損耗極重,眼見張無忌雙掌飛舞,專心攻敵,當即五指運勁,揮手疾往趙敏頂門插落。

  趙敏大叫一聲:「啊喲!」只覺天靈蓋上一陣劇痛,只道此番再也沒命了,卻聽得喀喇一響,周芷若痛哼一聲,急奔而去。

  張無忌大驚,忙回頭問道:「怎麼啦?」趙敏伸手去摸腦門,只嚇得魂飛天外,說不出話來。張無忌只道她已為「九陰白骨爪」所傷,也是魂飛天外,右手擋住二老,左手去摸她頭頂,只覺著手處濕膩膩的,雖已出血,幸未破骨穿洞,這才放心,安慰她道:「皮肉之傷,並不礙事!」心道:「奇怪,奇怪!」卻不知周芷若出手襲擊之時,他輸至趙敏體內的九陽真氣尚未退盡,而周芷若自己卻已內力大損,以弱攻強,非但傷對方不得,反震傷了自己手指。

  張無忌這一分心,玄冥二老又攻了過來。他內息極迅速地流轉一周,凝神專志,左手牽引,使出乾坤大挪移心法,將鶴筆翁拍來的一掌轉移了方向。這一牽一引中貫注了九陽神功,使的是乾坤大挪移第七層最高深的功夫。這層功夫最耗心血內力,絲毫疏忽不得,稍有運用不善,自己便會走火入魔,因此适才分心助趙週二女驅除寒毒時,便不敢使用。玄冥二老是頂尖高手,如以第五六層的挪移乾坤功夫對付,又奈何二人不得。

  這一撥之下,鶴筆翁右掌拍出,波的一響,正中鹿杖客肩頭。鹿杖客一驚,怒道:「師弟,你幹什麼?」鶴筆翁武功極精,心思卻頗遲鈍,一件事須得思索良久,方明其理,這一下事出倉促,自己也莫名其妙,愕然難答,但知定是張無忌搗鬼,心想只有加緊攻擊敵人,方能向師兄致歉,於是運勁右腿,飛腳踢出。張無忌左手拂去,粘引之下,這一腳又踢向鹿杖客小腹丹田。鹿杖客驚怒之下,喝道:「你瘋了麼?」

  趙敏叫道:「不錯,鶴先生,快將你這犯上作亂、好色貪淫的師兄擒住,我爹爹重重有賞。」張無忌心下暗笑:「這挑撥離間之計果然甚妙。」他本想以挪移乾坤之法引得鶴筆翁去打鹿杖客,再引鹿杖客去打鶴筆翁,這時聽了趙敏之言,當下只牽引撥動鶴筆翁的拳腳,對付鹿杖客時卻是太極拳的招數,叫道:「鶴先生,不用擔心,你我二人合力,定能宰了這頭淫鹿。汝陽王已封你為……封你為……」一時卻想不到合適的官職。

  趙敏叫道:「鶴先生,你封官的官誥,便在這兒。」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束紙片一揚,讀道:「嗯,是大元護國揚威大將軍,快加把勁啊。」

  張無忌右掌拍出,將鹿杖客逼向左側,正好鶴筆翁的左掌為他引得自左而右擊到,成為左右夾攻之局。鹿杖客和鶴筆翁數十年來親厚勝於同胞,原不信他會出賣自己,但此刻眼見鶴筆翁接連五招,都是攻向自己要害,拳腳中又積蘊全力,直欲制自己死命,哪裏還有半分情誼?他憤慨異常,喝道:「你貪圖富貴,全不顧念義氣麼?」

  鶴筆翁急道:「我……我是……」趙敏接口道:「不錯,你這是迫不得已,為了要做護國揚威大將軍,得罪師兄,那也無話可說了。」張無忌右手加力,凝神牽帶,鶴筆翁揮掌拍出,砰的一聲響,重重擊在鹿杖客肩頭。鹿杖客大怒,反手出掌,將鶴筆翁左邊牙齒打落數枚。鶴筆翁怒喝:「師哥,你也太不分好歹,又不是我故意打你。」

  鹿杖客怒道:「是誰先動手了?」他見聞雖博,卻不知世間竟有乾坤大挪移第七層神功的偌大威力,以鶴筆翁如此武功修為,即令張無忌能勝他殺他,卻決計不能倒轉他掌力,移來擊打自己,是以絲毫沒疑心是敵人從中作怪。

  鶴筆翁急欲表明心跡,罵道:「賊小子,你搗鬼!」趙敏叫道:「是啊,不用再叫他師哥,罵他『賊小子』便了。」張無忌左掌壓住了鹿杖客掌力,右手牽引,鶴筆翁左掌擊上了鹿杖客右頰,登時高高腫起。張無忌見鹿杖客憤怒欲狂,紅了雙眼,反掌向師弟鶴筆翁擊去,乘著二人互攻之際,左手重重出指,點了鹿杖客的穴道,見鶴筆翁在一旁心慌意亂,當即也伸指點中他穴道,跟著雙掌探出,一掌按在鹿杖客肩頭,一掌按在鶴筆翁背心,催動九陽真氣,將兩人體內的玄冥陰氣逐步化去。

  待得將鶴筆翁體內陰氣化去了三四成,再轉手去消耗鹿杖客體內的陰氣。如此周而復始,玄冥二老苦練數十年的玄冥陰氣終於去了十之七八,此後不能再練,否則陰毒攻心,猶似張無忌幼時所受。玄冥二老從此退而為武林中的三流庸手,再也不復是一流角色了。張無忌幼時中了玄冥神掌,苦撐多年,受盡煎熬,直到此時方始得報,哈哈一笑,解了二人穴道。玄冥二老大怒,各出右掌向張無忌胸口擊去。張無忌不讓不避,受了他們掌力。波的一聲,二老手臂劇痛,胸口氣血翻湧,委頓在地,站不起身。以他二人此時武功修為,連趙敏往日手下的神箭八雄也及不上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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