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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 與子共穴相扶將(3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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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無忌順手攤開兩頁黃紙,見上面書著恭楷小字,蓋了十來個「陽頂天」的朱印,顯得加倍鄭重,紙上寫道:歷代教主傳有聖火令三大令、五小令,年月既久,教眾頗有不奉行大小八令者,致教規廢弛。余以德薄,未能正之,殊有愧於明尊暨歷代教主付託之重。日後重獲聖火令者,此三大令及五小令當頒行全教,吾中土明教之重振,實賴於此。茲將此祖傳之大小八令申述於後,後世總領明教者,祈念明尊愛護世人之大德,祖宗創業之艱難,並致力重獲聖火令,振作奮發,俾吾教光大於世焉。 張無忌見了詳細書寫的三大令、五小令,緩緩讀了,尋思:「照陽教主的遺命看來,明教的宗旨實在正大得緊啊。各大門派限於門戶之見,不斷和明教為難,倒是不該了。」給這大小八令打了個岔,忙翻過白綾,再看陽教主的遺書,見遺書上續道:「餘將以身上殘存功力,掩石門而和成昆共處。夫人可依秘道全圖脫困。當世無第二人有乾坤大挪移之功,即無第二人能推動此『無妄』位石門,若後世有豪傑練成,余及成昆骸骨朽矣。頂天謹白。」 最後是一行小字: 餘名頂天,然於世無功,於教無勳,傷夫人之心,齎恨而沒,狂言頂天立地,誠可恥可笑也。 在遺書之後,是一幅秘道全圖,注明各處岔道和門戶。 張無忌大喜,說道:「陽教主本想將成昆關入秘道,兩人同歸於盡,讓夫人單獨脫困,哪知他支持不到,死得早了,讓那成昆逍遙至今,又沒料到夫人會自刎殉夫。幸好有這圖,咱們能出去了。」在圖中找到了自己置身所在,再一查察,登如一桶冰水從頭上淋將下來,原來唯一的脫困道路,正是給圓真用大石阻塞了的那一條,雖得秘道全圖,卻和不得無異。 小昭道:「公子且別心焦,說不定另有通路。」接過圖去,低頭細細查閱,見圖上寫得分明,除此之外,更無別處出路。 張無忌見她臉色失望,苦笑道:「陽教主的遺書上說道,若練成乾坤大挪移神功,便可推動石門而出。當世似乎只楊逍先生練過一些,可是功力甚淺,就算他在這裏,也未必管用。再說,又不知『無妄』位在什麼地方,圖上也沒注明,卻到哪裏找去?」 小昭道:「『無妄』位嗎?那是伏羲六十四卦的方位之一,乾盡午中,坤盡子中,其陽在南,其陰在北。『無妄』位在『明夷』位和『隨』位之間。」說著在石室中踏勘方位,走到西北角上,說道:「該在此處了。」 張無忌精神一振,道:「真的麼?」奔到藏兵器的甬道之中,取過一柄大斧,將石壁上積附的沙土刮去,果然露出一道門戶的痕跡來,心想:「我雖不會乾坤大挪移之法,但九陽神功已成,威力未必便遜於此法。」當下氣凝丹田,勁貫雙臂,兩足擺成弓箭步,緩緩運力推出。推捺良久,石門始終全無動靜。不論他雙手如何移動部位,如何催運真氣,直累得雙臂酸痛,全身骨骼格格作響,那石門仍宛如生牢在石壁上一般,連一分之微也沒移動。 小昭勸道:「張公子,不用試了,我去把剩下來的火藥拿來。」張無忌喜道:「好!我倒將火藥忘了。」兩人將半桶火藥盡數裝在石門之中,點燃藥引,爆炸之後,石門炸得凹進了七八尺去,甬道卻不出現,看來這石門的厚度比寬度還大。 張無忌頗為歉疚,拉著小昭的手,柔聲道:「小昭,都是我不好,害得你不能出去。」小昭一雙明淨的眼睛凝望著他,說道:「張公子,你該當怪我才是,倘若我不帶你進來……那便不會……不會……」說到這裏,伸袖拭了拭眼淚,過了一會兒,忽然破涕為笑,說道:「咱們既然出不去了,發愁也沒用。我唱個小曲兒給你聽,好不好?」 張無忌實在毫沒心緒聽什麼小曲,但不忍拂她之意,微笑道:「好啊!」 小昭坐在他身邊,唱了起來: 世情推物理,人生責適意,想人間造物搬興廢。吉藏凶,凶藏吉。 張無忌聽到「吉藏凶,凶藏吉」這六字,心想:「我一生遭際,果真如此。」只聽她歌聲嬌柔清亮,圓轉自如,滿腹煩憂登時大減。只聽她繼續唱道: 富責哪能長富責?日盈昃,月滿虧蝕。地下東南,天高西北,天地尚無完體。 張無忌道:「小昭,你唱得真好聽,這曲兒是你做的嗎?」小昭笑道:「你騙我呢,有什麼好聽?我聽人唱,便把曲兒記下了,我蠢死了,怎麼會做曲兒?」張無忌想著「天地尚無完體」這一句,順著她的調兒哼了起來。小昭道:「你是真的愛聽呢,還是假的愛聽?」張無忌笑道:「怎麼愛聽不愛聽還有真假之分嗎?自然是真的。」 小昭道:「好,我再唱一段。」左手的五根手指在石上輕輕按捺,唱了起來: 展放愁眉,休爭閒氣。今日容顏,老於昨日。古往今來,盡須如此,管他賢的愚的,貧的和富的。 到頭這一身,難逃那一日。受用了一朝,一朝便宜。百歲光陰,七十者稀。急急流年,滔滔逝水。 曲中辭意豁達,顯是個飽經優患、看破世情之人的胸懷,和小昭的如花年華殊不相稱,自也是她聽人唱過,因而記下了。張無忌年紀雖輕,十年來卻艱苦備嘗,今日困處山腹,眼見已無生理,咀嚼曲中「到頭這一身,難逃那一日」那兩句,不禁魂為之銷。所謂「那一日」,自是身死命喪的「那一日」。他以前面臨生死關頭,已不知凡幾,但從前或生或死,都不牽累旁人,這一次不但拉了個小昭陪死,而且表妹蛛兒的生死,楊逍、楊不悔諸人的安危,義父謝遜和圓真之間的深仇,武當派和天鷹教、明教的爭鬥,都未有著落,實不想就此便死。 他站起身來,又去推那石門,只覺體內真氣流轉,顯然積蓄著無窮無盡的力氣,可是偏偏使不出來,就似滿江洪水給一條長堤攔住了,沒法宣洩。 他試了三次,頹然而廢,見小昭又已割破手指,用鮮血塗在那張羊皮之上,說道:「張公子,你來練一練乾坤大挪移心法,好不好?說不定你聰明過人,一下子便練會了。」張無忌笑道:「明教的前任教主們窮終身之功,也沒幾個練成的,他們既然當得教主,自然個個才智卓絕。我在旦夕之間,又怎練得成?」 小昭低聲唱道:「受用一朝,一朝便宜。便只練一朝,也是好的。」 張無忌微微一笑,接過羊皮,輕聲念誦,見羊皮上所書,都是運氣導行、移穴使勁的法門,試一照行,竟毫不費力地便做到了。見羊皮上寫著:「此第一層心法,悟性高者七年可成,次者十四年可成。」心下大奇:「這有什麼難處?何以要練七年才成?」 再接下去看第二層心法,依法施為,也只片刻間便真氣貫通,只覺十根手指之中,似有絲絲暖氣射出。但見其中注明:第二層心法悟性高者七年可成,次焉者十四年可成,如練至二十一年而無進展,則不可再練第三層,以防走火入魔,無可解救。 他又驚又喜,接著去看第三層練法。這時字跡已然隱晦,他正要取過匕首割自己手指,小昭搶先用指血塗抹羊皮。張無忌邊讀邊練,第三層、第四層心法勢如破竹般便練成了。 小昭見他半邊臉孔漲得血紅,半邊臉頰卻發鐵青,心中微覺害怕,但見他神完氣足,雙眼精光炯炯,料知無礙。待見他讀罷第五層心法續練時,臉上忽青忽紅,臉上青時身子微顫,如墮寒冰;臉上紅時額頭汗如雨下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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