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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 誰送冰舸來仙鄉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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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下兩人一起在冰山之上跪下。張翠山朗聲道:「皇天在上,弟子張翠山今日和殷素素結為夫婦,禍福與共,始終不負。」殷素素虔心禱祝:「老天爺保佑,願我二人生生世世,永為夫婦。」她頓了一頓,又道:「日後若得重回中原,小女子殷素素洗心革面,痛改前非,隨我夫君行善,救人苦難,努力補過,決不敢再妄殺一人。若違此誓,我夫君就不要我了。」張翠山大喜,沒想到她竟會發此誓言,當即伸臂抱住了她。兩人雖遭海水浸得全身皆濕,但心中暖烘烘的如沐春風。 過了良久,兩人才想起一日沒飲食。張翠山提銀鉤守在冰山邊緣,見有游魚遊上水面,一鉤而上。這一帶的海魚為抗寒冷,特別的肉厚多脂,雖生食甚腥,但吃了大增力氣。 兩人在這冰山之上,明知回歸無望,倒也無憂無慮。其時白日極長而黑夜奇短,大反尋常,已沒法計算日子,也不知太陽在海面中已升沉幾回。 一日,殷素素忽見到正北方一縷黑煙沖天而起,登時嚇得臉都白了,叫道:「五哥!」伸手指著黑煙。張翠山又驚又喜,叫道:「難道這地方竟有人煙?」 雖然望見黑煙,其實相距甚遠,冰山整整漂了一日,仍未漂近,但見黑煙上沖越來越高,到後來竟隱隱見到煙中夾有火光。殷素素問道:「那是什麼?」張翠山搖頭不答。殷素素顫聲道:「咱倆的日子到頭啦!這……這是地獄門。」 張翠山也早已大為吃驚,安慰她道:「說不定那邊住得有人,正在放火燒山。」殷素素道:「燒山的火頭哪有這麼高?」張翠山歎了口氣道:「既然到了這占怪地方,一切只有聽從老天爺安排。老天爺既不讓咱倆凍死,卻要咱倆在大火中燒死,也只得由他。如你要人地獄,我也陪你入地獄,任他在鐵鑊中炒,油鍋裏煎!」 說也奇怪,兩人處身其上的冰山,果是對準了那大火柱緩緩漂去。當時張殷二人不明其中之理,只道冥冥中自有安排,是禍是福,一切命該如此。卻不知那火柱乃北極附近的一座活火山,火焰噴射,燒得山旁海水曖了。熱水南流,自然吸引南邊的冰水過去補充,因此帶著那冰山漸漸移近。 這冰山又漂了一日一夜,終於到了火山腳下,但見那火柱周圍一片青綠,竟是一個極大的島嶼。島嶼西部都是尖石嶙峋的山峰,奇形怪樣,莫可名狀。張翠山和殷素素走過不少地方,卻從未見過火山,自不知這些山峰均是火山的熔漿千萬年來所堆積。島東卻是一片望不到盡頭的平野,乃火山灰逐年傾入海中堆起。該處雖地近北極,但因火山萬年不滅,島上氣候便和長白山一帶相似,高山峭峰玄冰白雪,平原曠野卻極目青綠,蒼松翠柏,高大異常,更有諸般奇花異樹,皆為中土所無。 殷素素望了半晌,突然躍起,雙手抱住了張翠山的脖子叫道:「五哥,咱倆是到了仙山啦!」張翠山心中也喜樂充盈,迷迷糊糊地說不出話來。但見平野上一群梅花鹿正低頭吃草,極目四望,除了火山有些駭人之外,周圍一片平靜,絕無可怖之處。 但冰山飄到島旁,被暖水一沖,又向外飄浮。殷素素急叫:「糟糕,糟糕!仙人島又去不了啦!」張翠山見情勢不妙,倘若不上此島,這冰山再向別處漂流,不知何時方休?情急中鉤掌齊施,吧吧吧一陣響,打下一大塊冰來。兩人張手抱住,撲通一聲,跳入了海中,手腳劃動,終於爬上了陸地。 那群梅花鹿見有人來,睜著圓圓的眼珠相望,顯得十分好奇,卻殊無驚怕之意。殷素素慢慢走近,伸手在一頭梅花鹿的背上撫摸了幾下,說道:「要是再有幾隻仙鶴,我說這便是南極仙境了。」突然間足下一晃,摔倒在地。張翠山驚叫:「素素!」搶過去欲扶時,腳下也是一個踉蹌,站立不穩。 只聽得隆隆聲響,地面搖動,卻是火山又在噴火。兩人在大海中飄浮了數十日,波浪起伏,晝夜不休,這時到了陸地,腳下反而虛浮,地面突然晃動,竟致同時摔倒。 兩人一驚之下,見別無異狀,這才嘻嘻哈哈地站起身來。當日疲累已極,兩人便在這平原之上,大睡了四個多時辰。醒來時太陽仍未下山,張翠山道:「咱們四下裏瞧瞧,且看有無人居,有無毒蟲猛獸。」殷素素道:「你只須瞧這群梅花鹿如此馴善,這仙人島上定然太平得緊。」張翠山笑道:「但願如此。可是咱們也得去拜謁一下仙人啊。」 殷素素當身在冰山之時,仍儘量保持容顏修飾,衣衫整齊,這時到了島上,更細心地整理衣衫,又給張翠山理了理頭髮,這才出發尋幽探勝。她手提長劍,張翠山失了鐵筆,折了一根堅硬的樹枝代替。兩人展開輕身功夫,自南至北地快跑了十來里路,此時竟有大片土地可供奔馳,實是說不出的快活。沿途除了低丘高樹,盡是青草奇花。草叢之中,偶而驚起一些叫不出名目的大鳥小獸,看來也皆無害於人。遠處火紅的熔岩向西流動,該地樹木花草盡皆燒焦,看來十分厲害,便遠遠避開。 兩人轉過一大片樹林,只見西北角上一座石山,山腳下露出個石洞。殷素素叫道:「這地方妙得緊啊!」搶先奔去。張翠山道:「小心!」一言未畢,只聽得呵的一聲,白影閃動,洞中沖出一頭大白熊來。那熊毛長身巨,比大牯牛還大得多。 殷素素猛吃一驚,急忙後躍。白熊人立起來,提起巨掌,往殷素素頭頂拍落。殷素素彎過長劍,往白熊肩頭削去,可是她在海上漂流久了,身子虛弱,出手無力,這一劍雖削中了熊肩,卻只輕傷皮肉,待得第二招回劍掠去,白熊縱身撲上,啪的一響,將長劍打落在地。張翠山急叫:「素素退開!」躍上去樹幹橫掃,正打在白熊左前足的膝蓋之處,使力極勁。喀喇一響,樹幹折為兩截,白熊的左足卻也折斷了。白熊受此重傷,只痛得大聲吼叫,聲震山谷,猛向張翠山撲來。 張翠山雙足一點,使出「梯雲縱」輕功,縱起丈餘,使一招「爭」字訣中的一下直鉤,銀鉤在半空中疾揮而下,正中白熊太陽穴。這一招勁力甚大,銀鉤鉤入數寸。那白熊驚天動地般大吼一聲,拖得張翠山銀鉤脫手,在地下翻了幾個轉身,仰天而斃。 殷素素拍手贊道:「好輕功,好鉤法!」俯身拾起長劍,猛聽得張翠山叫道:「快跳過來!」殷素素聽他呼聲中頗有驚惶之意,不暇詢問,向前一竄,直撲到他懷裏,回過頭來,不禁「啊」的一聲驚呼。原來她身後又站著一頭大白熊,張牙舞爪,作勢欲撲,模樣猙獰可怖。 張翠山手中沒了兵刃,忙拉了殷素素躍上一株大松樹。那白熊在樹下團團轉動,不時仰頭吼叫。張翠山折下了一根松枝,對準白熊的右眼甩了下去,波的一聲輕響,樹枝入眼。那熊痛得大叫,便欲撲上樹來。張翠山從殷素素手中接過長劍,對準熊頭,運勁摔落。「噗」的一聲,長劍沒入了大半,那熊慢慢軟倒,死在樹下。 張翠山道:「不知洞中還有熊沒有?」撿起幾塊石頭投進洞內,過了一會兒,不見動靜,於是當先進洞。殷素素緊跟在後。但見山洞寬敞,縱深八九丈,岩有縫隙,透入一線天光,宛似天窗。洞中有不少白熊殘餘食物,魚肉魚骨,甚為腥臭。殷素素掩鼻道:「此間好卻是好,便是太臭。」張翠山道:「只須日日掃洗,十天半月便不臭了。」殷素素想起從此要和他在這島上長相廝守,歲月無盡,以迄老死,心中又歡喜,又淒涼。 張翠山出洞來折下樹枝,紮成一把大掃帚,將洞中穢物清掃出去。殷素素也幫著收拾。待得打掃乾淨,穢氣仍是不除。殷素素道:「附近若有溪水沖洗一番便好了。海水雖多,可惜沒盛水的提桶。」張翠山道:「我有法子。」到山陰寒冷處搬了幾塊大冰,放在洞中的高岩上。殷素素拍掌叫道:「好主意!」冰塊慢慢融化成水,流出洞去,便似以水沖洗一般,只十分緩慢而已。 張翠山在洞中清洗。殷素素用長劍剝切兩頭白熊,割成條塊。當地雖有火山,但究在極北,仍十分寒冷,熊肉旁放以冰塊,看來累月不腐。殷素素歎道:「人心苦不足,既得隴,又望蜀,咱們若有火種,燒烤一隻熊掌吃吃,那可有多美。」又道:「只怕洞中的冰塊老是不融,沖不去腥臭。」張翠山望著火山口噴出來的火焰,道:「火是有的,就可惜火太大,慢慢想個法兒,總能取它過來。」 當晚兩人飽餐一頓熊腦,使在樹上安錘。睡夢中仍如身處大海中的冰山之上,隨著波浪起伏顛簸,其實卻是風動樹枝。 次日殷素素還沒睜開眼來,便說:「好香,好香!」翻身下樹,但覺陣陣清香,從樹下一大叢不知名的花朵上傳出。殷素素喜道:「洞前有這許多香花,那可真妙極了。」張翠山道:「素素,你且慢高興,有一件事跟你說。」殷素素見他臉色鄭重,不禁一怔,道:「什麼?」張翠山道:「我想出了取火的法子。」殷素素笑道:「啊,你這壞蛋,我還道是什麼不好的事呢。什麼法子?快說,快說!」 張翠山道:「火山口火焰太大,尤法走近,只怕走到數十丈外,人已烤焦了。咱們用樹皮搓一條長繩,曬得幹了,然後……」殷素素拍手道:「好法子!好法子!然後繩上縛一塊石子,向火山口拋去,火焰燒著繩子,便引了下來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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