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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回 關東四大門派(4)


  這次關東四大門派齊赴中原,四個掌門人事先曾在萬馬莊切磋了一月有餘,研討四派武功的得失,臨敵之時如何互相救援。這番事先操練的功夫果然沒白費,一到江南,便四人並肩禦敵。這時呂正平和范一飛貼身近攻,風良的軟鞭尋暇抵隙,圈打丁不四中盤,高三娘站在遠處,每發出一把飛刀,都叫丁不四不得不分心閃避。這四人招數以范一飛最為老辣,呂正平則膂力沉雄,每一刀砍出都有八九十斤的力量。

  石破天和丁璫站在眾人身後觀戰。石破天自跟父母學了十多日武功後,見識已然大進。看到三四十招後,見呂正平和范一飛同時搶攻,丁不四揮鞭將兩人擋開,風良的軟鞭正好往他頭上掃去,丁不四頭一低,嗤的一聲,兩柄飛刀從他咽喉邊掠過,相去不過數寸。丁不四雖然避過,頦下的白鬍子已給飛刀削下了數十根,條條銀絲,在他臉前飛舞。

  站在飯店門邊觀戰的關東四派門人齊聲喝彩:「高三娘子好飛刀!」

  丁不四暗暗心驚:「這婆娘好生了得,若不再下殺手,只怕丁不四今日要吃大虧!」陡然間一聲長嘯,九節鞭展了開來,鞭影之中,左手施展擒拿手法,軟鞭遠打,左手近攻,單是一隻左手,竟將呂正平和范一飛二人逼得遮攔多,進擊少。

  關東四大派的門人喝彩之聲甫畢,臉上便均現憂色。

  石破天在一旁卻瞧得眉飛色舞。這些手法丁不四在長江船上都曾傳授過他,只當時他于武學的道理所知太也有限,囫圇吞棗地記在心裏,全不知如何運用。這些日子來跟著父母學劍,劍術固然大進,拳腳上的門道也學到了不少,眼見丁不四一抓一拿、一勾一打,無不巧妙狠辣,而所使手法他大都熟知,只看得又驚又喜,原來這一招竟可如此使用,而對方只好縮身閃避。

  眼見五人鬥到酣處,丁不四突然間左臂一探,手掌已搭向呂正平肩頭,呂正平揮刀便削他手臂。石破天大吃一驚,知道這一刀削出,丁不四乘勢反掌,必然擊中他臉面,以他淩厲的掌力,呂正平性命難保,忍不住脫門呼叫:「要打你臉哪!」

  他內力充沛,一聲叫出,雖在諸般兵刃呼呼風響之中,各人仍聽得清清楚楚。呂正平武藝了得,聽得這一聲呼喝,立時省悟,百忙中脫手擲刀,臥地急滾,饒是變招迅速,臉上已著了丁不四的掌風,登時氣也喘不過來,臉上如受刀削,甚是疼痛。他滾出數丈後這才躍起,心中怦怦亂跳,知道适才生死只相去一線,若非有人提醒,這一掌非給打實不可。

  呂正平滾出戰圈,范一飛隨即連遇險著。呂正平吸了口氣,叫道:「刀來!」他的大弟子立時拋上單刀,呂正平伸手抄住,又攻了上去。卻見丁不四的金鞭已和風良的軟鞭纏住,一拉之下,竟提起風良身子,向呂正平的刀鋒上沖來。呂正平回刀急讓。

  石破天叫道:「遼東鶴小心,抓你咽喉!」范一飛一怔,不及細想,判官雙筆先護住咽喉再說。果然丁不四五根手指同時抓到,嚓的一聲,在他咽喉邊掠過,抓出了五條血痕,當真只一瞬之差。

  石破天連叫兩聲,先後救了二人性命。關東群豪無不心存感激,回頭瞧他,見他臉上搽了煤灰,顯不願以真面目示人。

  丁不四破口大駡:「你奶奶的,是哪一個狗雜種在多嘴多舌?有本事便出來跟爺爺鬥上一鬥!」石破天伸了伸舌頭,向丁璫道:「他……他認出來啦!」丁璫道:「誰叫你多口?不過他說『哪一個狗雜種』,未必便知是你。」

  這時呂正平和范一飛連續急攻數招,高三娘子連發飛刀相助,風良也已解脫了鞭上的糾纏,五人又鬥在一起。丁不四急於要知出言相救對手的人是誰,出手越來越快。石破天不忍見關東四豪無辜喪命,又少年好事,每逢四人遇到危難,總事先及時叫破,不到一頓飯之間,救了呂正平三次、范一飛四次、風良三次。

  丁不四狂怒之下,忽使險著,金鞭高揮,身子躍起,撲向高三娘子,左掌陡然揮落。這招「天馬行空」的落手處甚是怪異,石破天急忙叫破,高三娘子才得躲過,但右肩還是為丁不四手指掃中,右臂再也提不起來。她右手乏勁,立時左手拔刀,嗤嗤嗤三聲,三柄飛刀向丁不四射去。丁不四軟鞭斜捲,裹住兩柄飛刀,張口咬住了第三柄,隨即抖鞭,將兩柄飛刀分射風良與呂正平,同時身子縱起,軟鞭從半空中掠將下來。

  高三娘子彎腰避開軟鞭,只聽得眾人大聲驚呼,跟著便是頭頂一緊,身不由主地向上空飛去,原來丁不四軟鞭的鞭梢已捲住了她髮髻,將她提向半空。風良等三人大驚,四人聯手,已讓敵人逼得驚險萬狀,高三娘子倘再遭難,餘下三人也絕難倖免,當下三人奮不顧一身地向丁不四撲去。

  丁不四運一口真氣,噗的一聲,將口中銜著的那柄飛刀噴向高三娘子肚腹,左手拿、打、勾、掠,瞬時間連使殺著,將撲來的三人擋了開去。高三娘子身在半空,這一刀之厄萬難躲過,她雙目一閉,腦海中掠過一個念頭:「死在我飛刀之下的胡匪馬賊,少說也已有七八十人。今日報應不爽,竟還是斃命於自己刀下。」

  說來也真巧,丁不四軟鞭上甩出的兩柄長刀分別給風良與呂正平砸開,正好激射而過石破天身旁。他眼見情勢危急,便出聲提醒也已無用,當即右手抄出,捉住了兩柄飛刀,甩了出去。他從未練過暗器,接飛刀時毛手毛腳,擲出時也亂七八糟,全沒準頭,只內力雄渾之極,飛刀去勢勁急,當的一聲響,一刀撞開射向高三娘子肚腹的飛刀,另一刀卻割斷了她頭髮。

  高三娘子從數丈高處落下,足尖點地,倒縱數丈,已嚇得臉無人色。

  這一下連丁不四也是大出意料之外,當即轉過身來,喝道:「是哪一位朋友在這裏礙我的事?有種的便出來鬥三百回合,藏頭露尾的不是好漢。」雙目瞪著石破天,只因他臉上塗滿了煤灰,一時沒認出他來。他聽石破天連番叫破自己殺著,似乎自己每一招、每一式功夫全在對方意料之中,而适才這兩柄飛刀將自己發出的飛刀撞開之時,勁道更大得異乎尋常,飛刀竟爾飛出數丈,轉眼便無影無蹤,他心下雖惱,卻也知這股內勁遠非自己所及,說出話來畢竟乾淨了些,什麼「爺爺」、「小子」的,居然盡數收起。

  石破天當救人之際,什麼都不及細想,雙刀擲出,居然奏功,自己也又驚又喜,只是接刀擲刀之際,飛刀的刀鋒將手掌割出了兩道口子,鮮血淋漓,一時也還不覺如何疼痛,眼見丁不四如此聲勢洶洶地向自己說話,早忘了丁璫已將自己臉蛋塗黑,戰戰兢兢地道:「四爺爺,是……是我……是大粽子!」

  丁不四一怔,隨即哈哈大笑,笑道:「哈哈!我道是誰,卻原來是你大粽子!」心想:「這小子學過我的武功,難怪他能出言點破,那當真半點也不稀奇了。」怯意一去,怒氣陡生,喝道:「臭粽子來多管爺爺的閒事!」呼的一鞭,向他當頭擊去。

  石破天順著軟鞭的勁風,向後縱開,避得雖遠,身法卻難看之極。

  丁不四一擊不中,怒氣更盛,呼呼呼連環三鞭,招數極盡巧妙,卻都給石破天閃躍避開。石破天的內功修為既到此境界,身隨心轉,無所不可,左右高下,盡皆如意,但在丁不四積威之下,餘悸尚在,只管閃避,卻不還手。

  丁不四暗暗奇怪:「這軟鞭功夫我又沒教過這小子,他怎麼也知道招數?」一條軟鞭越使越急,霎時間幻成一團金光閃閃的黃雲,將石破天裹在其中。眼看始終奈何他不得,突然想起:「這大粽子在紫煙島上和白萬劍聯手,居然將我和老三打得狼狽而逃……不,老三固然敗得挺不光彩,我丁老四卻是不願跟後輩多所計較,瀟瀟灑灑地飄然引退,揚長而去。這小子怕了爺爺,不敢追趕,可是這小子總有點古怪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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