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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 微步縠紋生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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葉二娘淺笑一聲,將山山的身子輕輕移過,左子穆這一劍倘若繼續刺去,首先便刺中了愛兒。幸好他劍術精湛,招數未老,陡然收勢,劍尖在半空中微微一抖,一個劍花,變招斜刺葉二娘右肩。葉二娘仍不閃避,將山山一移,擋在身前。霎時之間,左子穆上下左右連刺四劍,葉二娘以逸待勞,只將山山略加移動,這四下淩厲狠辣的劍招便都只使得半招而止。山山卻已嚇得放聲大哭。 雲中鶴給南海鱷神追得繞山三匝,鋼抓又斷了二指,一口怒氣無處發洩,突然間縱身而上,左手鋼抓疾往左子穆頭頂抓落。左子穆長劍上掠,使招「萬卉爭豔」,劍光亂顫,牢牢將上盤封住。當的一聲輕響,兩件兵刃相交,左子穆一招「順水推舟」,劍鋒正要乘勢向敵人咽喉推去,驀地裏鋼抓手指合攏,竟將劍刃抓住了。 左子穆大驚,卻不肯就此撒劍,急運內力回奪,噗的一下,雲中鶴左手鋼抓已插入他肩頭。幸好這柄鋼抓的五根手指已給南海鱷神削去了兩根,左子穆所受創傷稍輕,但也已鮮血迸流,三根鋼指拿住了他肩骨牢牢不放。雲中鶴上前補了一腳,將他踢倒,這幾下兔起鶻落,一個名門大派的掌門人竟全無招架餘地。 南海鱷神贊道:「老四,這兩下子不壞,還不算丟臉。」 葉二娘笑吟吟地道:「左大掌門,你見到我們老大沒有?」左子穆右肩骨為鋼指抓住,動彈不得,強忍痛楚,說道:「你老大是誰?我沒見過。」南海鱷神也問:「你見過我徒兒沒有?」左子穆又道:「你徒兒是誰?我沒見過。」南海鱷神怒道:「你既不知我徒兒是誰,怎能說沒見過?放你媽的狗臭屁!三妹,快將他兒子吃了。」葉二娘道:「你二姊是不吃小孩兒的。左大掌門,你去吧,我們不要你的性命。」 左子穆道:「那就多謝。葉……葉二娘,請你還我兒子,我去另外給你找三四個小孩兒來。左某永感大德。」葉二娘笑眯眯地道:「那也好!你去找八個孩兒來,我們這裏一共四人,每人抱兩個,夠我八天用的了。老四,你放了他。」 雲中鶴微微一笑,松了機括,鋼指張開。左子穆咬牙站起,向葉二娘深深一揖,伸手去抱孩兒。葉二娘笑道:「你也是江湖上的人物,怎地不明規矩?沒八個孩兒來換,我隨隨便便就將你孩子還你?」 左子穆見兒子給她摟在懷裏,雖萬分不願,但格於情勢,只得點頭道:「我去挑選八個最肥壯的孩子給你,望你好好待我兒子。」葉二娘不再理他,口中又低聲哼起兒歌來,只道:「乖孫子,你奶奶疼你。」左子穆既在眼前,她就不肯叫孩子為「孩兒」了。 左子穆聽這稱呼,她竟是要做自己老娘,當真啼笑皆非,向兒子道:「山山,乖孩子,爸爸馬上就回來抱你。」山山大聲哭叫,掙扎著要撲到他懷裏。左子穆戀戀不捨,向兒子瞧了幾眼,左手按著肩頭傷處,轉過頭來,慢慢向崖下走去。 木婉清見到那孩兒淒苦的情狀,心想:「這葉二娘沒來由的強要他們父子分離,又不為了什麼,只是硬要令別人心中悲傷,也真惡得可以了。」 突然間山峰後傳來一陣尖銳的鐵哨子聲,連綿不絕。南海鱷神和雲中鶴同時喜道:「老大到了!」兩人縱身而起,一溜煙般向鐵哨聲來處奔去,片刻間便已隱沒在岩後。 葉二娘卻漫不在乎,仍慢條斯理地逗弄孩兒,向木婉清斜看一眼,笑道:「木姑娘,你這對眼珠子挺美啊,生在你這張美麗的臉上,更加不得了。」提高聲音道:「左大掌門,你幫個忙,給我挖了這小姑娘的眼珠出來。」 左子穆兒子在人掌握,不得不聽從吩咐,回轉身來,說道:「木姑娘,你還是順從葉二娘的話吧,也免得多吃苦頭。」說著挺劍便向木婉清刺去。木婉清叱道:「無恥小人!」仗劍反擊,劍尖直指左子穆的左肩,三招過去,身子斜轉,突然間左手向後微揚,嗤嗤嗤,三枝毒箭向葉二娘射去,要攻她個出其不意。左子穆大叫:「別傷我孩兒!」 不料這三箭去得雖快,葉二娘左手衫袖一拂,已捲下三枝短箭,甩在一旁,隨手除了山山右腳的一隻小鞋,向她後心擲去。木婉清聽到風聲,回劍擋格,但重傷之餘,出劍不准,鞋子順著劍鋒滑溜而前,噗的一聲,打在她右腰。葉二娘在鞋上使了陰勁,木婉清急運內力相抗,一口氣提不上來,登時半身酸麻,長劍嗆啷落地,便在此時,山山的第二隻鞋子又已擲到,這一次正中胸口。她眼前一黑,再也支持不住,一跤坐倒。左子穆劍尖斜處,已抵住她胸口,伸出左手便去挖她右眼。 木婉清低叫一聲:「段郎!」身子前撲,往劍尖上迎去,寧可死在他劍下,勝於受這挖目之慘。 *** 左子穆縮劍向後,猛地裏手腕劇痛,長劍脫手上飛,勢頭帶得他向後跌出兩步。三人都是一驚,不約而同地抬頭向長劍瞧去。只見劍身被一條細長軟索捲住,軟索盡頭是根鐵杆,持在一個身穿黃衣的軍官手中。這人約莫三十來歲年紀,英氣勃勃。葉二娘認得他于七日前曾與雲中鶴相鬥,武功頗為不弱,然而比之自己尚差一籌,也不怕他,只不知他的同伴是否也到了。斜目瞧去,果見另一個黃衣軍官站在左首,這人腰間插著一對板斧。 葉二娘正要開言,忽聽得背後微有響動,當即轉身,只見東南和西南兩邊角上,各自站著一人,所穿服色與先前兩人相同,黃衣褚色襆頭,武官打扮。東南角上的手執一對判官筆,西南角上的則手執熟銅齊眉棍,四人分作四角,隱隱成合圍之勢。 左子穆朗聲道:「原來宮中褚、古、傅、朱四大護衛都到了,在下無量劍左子穆這廂有禮。」說著向四人團團一揖。那持判官筆的護衛朱丹臣抱拳還禮,其餘三人並不理會。 那最先趕到的護衛褚萬里抖動鐵杆,軟索上所捲的長劍在空中不住晃動,陽光照耀下閃閃發光。他冷笑一聲,說道:「『無量劍』在大理也算是名門大派,沒想到掌門人竟是這般行止。段公子呢?他在哪裏?」 木婉清本已決意一死,忽來救星,自是喜出望外,聽他問到段公子,更加情切關心。 左子穆道:「段……段公子?是了,數日之前,曾見過段公子幾面……現今卻不知……卻不知到哪裏去了。」 木婉清道:「段公子已給這婆娘的兄弟害死了。」說著手指葉二娘,又道:「那人叫做『窮兇惡極』雲中鶴,身材高瘦,好似根竹杆……」 褚萬里大驚,喝道:「當真?便是那人?」那手持熟銅棍的護衛傅思歸聽得段譽給人害死,悲怒交集,叫道:「段公子,我給你報仇。」熟銅棍向葉二娘當頭砸落。 葉二娘閃身避開,叫道:「啊喲,大理國褚古傅朱四大護衛我的兒啊,你們短命而死,我做娘的好不傷心!你們四個短命的小心肝,黃泉路上,等一等你的親娘葉二娘啊。」褚、古、傅、朱四人年紀也小不了她幾歲,她卻自稱親娘,「我的兒啊」、「短命的小心肝啊」叫將起來。 傅思歸大怒,一根銅棍使得呼呼風響,霎時間化成一團黃霧,將她困住。葉二娘抱著左子穆的幼兒,在銅棍之間穿來插去地閃避,銅棍始終打她不著。那孩兒大聲驚叫哭喊。左子穆急叫:「兩位停手,兩位停手!段公子現下沒死!」 另一個護衛從腰間抽出板斧,喝問:「段公子在哪裏?」左子穆急道:「先救了我兒,這就去救段公子。」那護衛道:「好,待我古篤誠先殺了『無惡不作』再說。」身子著地捲去,出手便是「盤根錯節十八斧」,左一斧,右一斧地砍她下盤。葉二娘笑道:「這孩子礙手礙腳,你先將他砍死了吧!」將手中孩子往斧頭上迎去。古篤誠一驚,急忙收斧,不料葉二娘裙底右腿飛出,正中他肩頭,幸好他軀體粗壯,挨了這一腿只略一踉蹌,並沒受傷,撲上又打。葉二娘以小孩為護身符,古篤誠和傅思歸兵刃遞出去時便大受牽制。 左子穆急叫:「小心孩子!這是我的孩兒,小心!傅兄,你這一棍打得偏高了。古兄,你的斧頭別……別往我孩兒身上招呼。」 正混亂間,山背後突然飄來一陣笛聲,清亮激越,片刻間便響到近處,山坡後轉出一個寬袍大袖的中年男子,三綹長須,形貌高雅,雙手持著一枝鐵笛,兀自湊在嘴邊吹著。朱丹臣快步上前,走到他身邊,低聲說了幾句。那人吹笛不停,曲調悠閒,緩步向正自激鬥的三人走去。猛地裏笛聲急響,只震得各人耳鼓中一痛。他十根手指一齊按住笛孔,鼓氣疾吹,鐵笛尾端飛出一股勁風,向葉二娘臉上撲去。葉二娘忙轉臉相避,鐵笛一端已指向她咽喉。 這兩下快得驚人,饒是葉二娘應變神速,也不禁手忙腳亂,百忙中腰肢微擺,上半身硬生生地讓開尺許,將左山山往地下拋落,伸手便向鐵笛抓去。寬袍客不等孩兒落地,大袖揮出,已捲起了嬰兒。葉二娘剛抓到鐵笛,只覺笛上燙如紅炭,吃了一驚:「笛上敷有毒藥?」急忙撒掌放笛,躍開幾步。寬袍客大袖揮出,將山山穩穩地擲向左子穆。 葉二娘一瞥眼間,見到寬袍客左掌心殷紅如血,又是一驚:「原來笛上並非敷有毒藥,是他以上乘內力,燙得鐵笛如同剛從熔爐中取出來一般。」不由自主地又退了數步,笑道:「閣下武功好生了得,想不到小小大理,竟有這般高人。請問尊姓大名?」 那寬袍客微微一笑,說道:「葉二娘駕臨敝境,幸會,幸會。大理國該當一盡地主之誼才是。」左子穆抱住了兒子,正自驚喜交集,衝口而出:「尊駕是高……高君侯麼?」那寬袍客微笑不答,問葉二娘道:「段公子在哪裏?還盼見告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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