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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八七


  楊過冷笑道:「武二哥,『芙妹』兩字,豈是你叫得的?從今而後,這兩字非但不許你出口,連心中也不許想。」武修文怒道:「好啊,天下竟有如此蠻不講理之人?『芙妹』兩字,我已叫了七八年,不但今天要叫,日後也要叫。芙妹,芙妹,我的芙妹……」突然啪的一下,左頰上給楊過結結實實打了一記耳光。

  武修文躍開兩步,橫持長劍,低沉著嗓子道:「好,姓楊的,咱們有多年沒打架了。」武三通喝道:「文兒,好端端的打甚麼架?」楊過轉過頭去,正色道:「武老伯,你到底幫誰?」按著常理,武三通自是相幫兒子,但楊過這番出頭,明明是為了阻止他兄弟倆自相殘殺,不由得張口結舌,說不出話來。楊過道:「這樣罷,你安安穩穩的坐在這裏。我不會傷他們性命,料他們也傷不了我,你只管瞧熱鬧便是。」他年紀比武三通小得多,但說出話來,武三通不由自主的聽從,依言坐在石上。

  楊過拔出君子劍,寒光揮動,嚓的一聲響,將身旁一株大松樹斬為兩截,左掌推出,大松樹上半截倒在一旁,切口之處,平整光滑。武氏兄弟見他寶劍如此鋒銳,不禁相顧失色。楊過還劍入鞘,笑道:「此劍豈為對付兩位而用?」順手折了一根樹枝,拉去枝葉,成為一根三尺來長的木棒,說道:「我說岳母對我偏心,你們兩位定不肯信。這樣罷,我只用這根木棒,你們兩位用劍齊上。你們既可用我岳父岳母所傳武功,也可用你們朱師叔所傳的一陽指,我卻只用岳母所授的武功,只要我用錯了一招別門別派的功夫,便算我輸了。」

  二武本來忌憚他武功了得,當日見他兩次惡鬥金輪國師,招數怪異,自己識都不識,但此時聽他口口聲聲「岳父岳母」,似乎郭芙已當真嫁了他一般,心中如何不氣?何況他傲慢托大,既說以一敵二,用木棒對利劍,還說限使黃蓉私下傳的武藝,兩兄弟心想自己連佔三項便宜,若再不勝,也沒臉再活在世上了。

  武敦儒終覺如此勝之不武,搖了搖頭,剛想說話,武修文已搶著道:「好,這是你自高自大,可不是我兄弟要叨你的光。若你錯用了一招全真派或是古墓派的武功,那便如何?」心想你這小子武功雖強,不過強在從全真派與古墓派學得了上乘功夫,當在桃花島之際,你給我兄弟倆打得亡命而逃,又有甚麼了不起?是以用這番言語來擠兌於他。

  楊過道:「咱們此刻比武,不為往時舊怨,也不為今日新恨,乃是為芙妹而鬥。倘若我輸了,我只要再向她看上一眼,再跟她說一句話,我便是豬狗不如的無恥之徒。但若你們輸了呢?」這幾句話自是逼得他兄弟倆非跟著說不可。

  事當此際,武修文只得道:「咱們兄弟倆輸了,也永不再見芙妹之面。」楊過向武敦儒道:「你呢?」武敦儒怒道:「咱兄弟同心一意,豈有異言?」楊過笑道:「好,你們今日輸了,倘若不守信約,那便是豬狗不如的無恥之徒,是也不是?」武修文道:「不錯。你也一樣。看招罷!」說著長劍挺出,往楊過腿上刺去。武敦儒同時出劍,卻擋在楊過左側,只一招間,便成左右夾攻之勢。

  楊過逕向前躍,叫道:「兄弟同心,其利斷金。你兩兄弟聯手,果然厲害。」武敦儒提劍又上,楊過舉著木棒,只東閃西避,並不還手,說道:「『妻子如衣服,兄弟如手足,衣服破,尚可縫,手足斷,不可續!』這首詩你們聽見過麼?」武修文喝道:「你囉唆些甚麼?師母私下傳你的功夫,怎地不施展出來?」武敦儒一聲不響,只催動劍力。

  楊過道:「好,小心著,我岳母親手所授的精妙功夫這就來了!」說著木棒上翻下絆,使個打狗棒法中的「絆」字訣,左手手指伸出,虛點武敦儒穴道。武敦儒向後閃避,武修文「哎」的一聲叫,已給木棒絆了一交。

  楊過初時在華山絕頂得洪七公授以打狗棒法招數,再見黃蓉傳授魯有腳棒法口訣,自行拼湊,約莫學得了三成。其後在石陣之中,黃蓉指點心法,楊過再問疑難而得明解,他於打狗棒法的要旨及運用,已學到了七八成,只未經熟練而已。這時使將出來,二武如何能擋?

  武敦儒見兄弟失利,長劍疾刺,急攻楊過。楊過道:「不錯,同胞手足,有難同當。」木棒晃動,霎眼之間竟已轉到他身後,啪的一聲,在他臀上抽了一下。他這木棒似乎轉動甚慢,但所出之處全是對方意料不及的部位,打狗棒法變幻無方,端的是鬼神莫測。武敦儒吃了這棒雖不疼痛,但顯是輸了一招,懼意暗生。

  武修文躍起身來,叫道:「這是打狗棒法,那裏是師母暗中相授?明明是師母傳授魯長老之時,咱們一起在旁瞧見的,你偷學幾招,算得甚麼?」楊過木棒伸出,啪的一下,又絆了他一交,這一次卻是教他向前直撲。武敦儒長劍橫削,護住了兄弟。

  楊過待武修文爬起身來,笑道:「咱們一齊瞧見,何以我會使,你卻不會?我岳母跟魯長老說的只是口訣,招數卻是我岳母暗中傳我的。連我的芙妹也不會,你們如何懂得?」

  武修文不知他曾有異遇,當洪七公與歐陽鋒比拚之時曾將招數說給他聽,又不知後來在石陣中,黃蓉為了要楊過共禦金輪國師,又再詳加點撥,心想他這話多半不假,否則何以他一聞口訣即能使棒,自己卻半點不解,但兀自強辯:「這是因為各人品格不同了。這棒法唯丐幫幫主可使,咱們無意之中聽見,未有師母之命,豈能偷學?只有卑鄙小人才牢牢記住了。你不知羞恥,徒惹旁人恥笑。」

  楊過哈哈大笑,木棒虛晃,啪啪兩聲,在二人背上各抽一記。武氏兄弟急忙後躍,滿臉脹得通紅。楊過笑道:「此刻既無對證,我雖用打狗棒法勝了,你們仍然心服口不服。好罷,我另使一門我岳母暗中所授的功夫,給你們見識見識。」他瞧瞧大武,又瞧瞧小武,問道:「我岳母的武功,是何人所授?」

  武修文怒道:「你再不要臉,岳母長岳母短的,咱們不跟你說話啦。」楊過一笑,道:「那又何必如此小氣?好,我問你,你師母拜洪老幫主為師之前,武功傳自何人?」武修文道:「我師母乃桃花島黃島主之女,武功是黃島主嫡傳,天下誰不知聞?」楊過道:「不錯。你們在桃花島居住多年,可知黃島主的絕技是甚麼功夫?」武修文道:「黃島主文才武略,無所不通,無所謂絕技不絕技。」楊過道:「這話倒也不錯,以劍而論,黃島主使的是甚麼劍法?」武修文道:「你何必明知故問?黃島主玉簫劍法獨步武林,名震天下,江湖上無人不知。」

  楊過道:「你們見過黃島主沒有?」武修文道:「黃島主當然見過。」楊過道:「那他老人家的玉簫劍法,你們見過沒有?」武修文冷笑道:「黃島主在我們小輩面前,從不輕易施展掌法劍法,但那一年黃島主生日,師母設宴遙祝,宴後曾使過一次,展示島主他老人家武功的神妙,咱兄弟倆與芙妹倒是親眼得見的。那時楊兄已到全真教另投明師去了。」楊過笑道:「不錯,後來我岳母……好好,後來你師母暗中卻把玉簫劍法傳於我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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