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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章 寶刀銀針(5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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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「毒手藥王」四字一出,旁人還都罷了,與會眾人大都知道「毒手藥王」乃當世使毒的第一高手,就算慕容景岳不說,也早猜到是他。但這四個字聽在程靈素和胡斐耳中,實詫異無比。程靈素更為氣惱,不但這人假冒先師名頭,而這句話出諸大師兄之口,尤令她悲憤難平。另一件事也讓她甚是奇怪:三師姊薛鵲原是二師兄姜鐵山之妻,兩人所生的兒子也已長大成人,何以這時大師兄卻公然稱她為「拙荊」?她料知這中間必已發生極重大變故,眼下難以查究,唯有靜觀其變。 周鐵鷦雖然勇悍,但聽到「毒手藥王」的名頭,還是不禁變色,抱拳說了句:「久仰!久仰!」石先生伸出手去,笑道:「閣下尊姓大名,咱倆親近親近。」周鐵鷦霍地退開一步,抱拳道:「在下周鐵鷦,石前輩好!」他膽子再大,也決不敢去跟毒手藥王把手。 石先生呵呵大笑,走到福康安面前,躬身一揖,說道:「山野閒人,參見大帥!」這時福康安身旁的衛士已將毒手藥王的來歷琪告了他,福康安眼見他只手指輕彈鐵菩提,便即傷了兩人,知道此人極是了得,微微欠身,說道:「先生請坐!」 石先生帶同慕容景岳、薛鵲夫婦在一旁坐了。附近群豪紛紛避讓,誰也不敢跟他三人挨近,霎時之間,他師徒三人身旁空蕩蕩地清出了一大片地方。 一名武官走了過去,離石先生五尺便即站定,將爭奪禦杯以定門派高下的規矩說了,話一說完,立即退開,唯恐沾染到他身上的一絲毒氣。 石先生微笑道:「尊駕貴姓?」那武官道:「敝姓巴。」石先生道:「巴老爺,你何必見我如此害怕?老夫的外號叫做『毒手藥王』,雖會使毒,也會用藥治病啊。巴老爺臉上隱布青氣,腹中似有蜈蚣蟄伏,若不速治,十天后只怕性命難保。」那武官大吃一驚,將信將疑,道:「肚子裏怎會有娛松?」石先生道:「巴老爺最近可曾和人爭吵?」 北京城裏做武官的,和人爭吵乃家常便飯,那自然是有的,那姓巴的武官驚道:「有啊!難道……難道那狗賊向我下了毒手?」石先生從藥囊中取出兩粒青色藥丸,說道:「巴老爺倘若信得過,不妨用酒吞服了這兩粒藥。」那武官給他說得心中發毛,更不多想,接過藥丸丟在嘴裏,拿起一碗酒,咕嘟嘟地喝了下去,過不多時,便覺肚痛,胸口煩惡欲嘔,「哇」的一聲,嘔了許多食物出來。 石先生搶上三步,伸手在他胸口按摩,喝道:「吐乾淨了!別留下了毒物!」那武官拼命嘔吐,一低頭,只見嘔出的穢物之中有三條兩寸長的蟲子蠕蠕而動,紅頭黑身,正是蜈蚣。那武官大叫:「三條……三條娛松!」一驚之下,險些暈去,忙向石先生拜倒,謝他救命之恩。廊下僕役上來清掃穢物。群豪無不嘆服。 胡斐不信人腹中會有娛蚣,但親眼目睹,卻不由得不信。程靈素在他耳邊低聲道:「別說三條小蜈蚣,我叫你肚裏嘔出三條青蛇出來也成。」胡斐道:「怎麼?」程靈素道:「給你服兩粒嘔吐藥丸,我袖中早就暗藏毒蟲。」胡斐低聲道:「是了,乘我嘔吐大作、肚痛難當之際,將毒蟲丟在穢物之中,有誰知道?」程靈素微微一笑,道:「他搶過去給那武官按摩胸口,倘若沒這一著,戲法就不靈。」 胡斐低聲道:「其實這人武功很了得,大可不必玩這種玄虛。」程靈素語聲放到極低,說道:「大哥,這大廳之上,我最懼怕此人。你千萬得小心在意。」胡斐自跟她相識以來,見她事事胸有成竹,從未說過「懼怕」兩字,此刻竟說得這般鄭重,可見這石先生確實非同小可,又想此人冒了她先師之名出來招搖,敗壞她先師名頭,她終究不能袖手不理。 只聽得石先生笑道:「我雖收了幾個弟子,可是向來不立什麼門派。今日就跟各位前輩學學,也來開宗立派,僥倖捧得一隻銀鯉杯回家,也好讓弟子們風光風光。」緩步走將過去,大模大樣地在田歸農身旁太師椅中一坐,卻哪裏是得一隻銀鯉杯為已足,顯是要在八大門派中占一席地。 他這麼一坐,憑了毒手藥王數十年來的名聲,手彈鐵菩提的功力,傷人于指顧間的下毒手法,這只玉龍杯就算是拿定了,誰也不會動念去跟他挑戰,可也沒誰動念去跟他說話。 一時之間,大廳靜了一片。少林派的掌門方丈大智禪師忽道:「石先生,無嗔和尚跟你怎麼稱呼?」石先生道:「無嗔?不知道,我不認得。」臉上絲毫不動聲色。大智禪師雙手合十,說道:「阿彌陀佛!」石先生道:「怎麼?」大智禪師又宣了一聲佛號:「阿彌陀佛!」石先生便不再問。 自他師徒三人進了大廳,程靈素的目光從沒離開過他三人,只見石先生慢慢轉過頭去,和田歸農對望一眼。兩人神色木然,目光中全無示意,程靈素心念一動,已然明白:「他兩人早已相識。田歸農知道我師父名字,知道無嗔大師才是真正的毒手藥王。這位少林高僧卻也知道。」忽又想到:「田歸農用來毒瞎苗人鳳的斷腸草,是這人給的。」 田歸農寶刀鋒利,石先生毒藥厲害,坐穩了兩張太師椅,八隻玉龍杯之中,只一隻還沒主人。 群豪均想:「是否能列人八大門派,全瞧這最後一隻玉龍杯由誰搶得。」真所謂人同此心,頃刻之間,人叢中躍出七八人來,一齊想去坐那張空椅,三言兩語,便分成四對鬥了起來。少時敗者退下,勝者或接續互鬥,或和新來者應戰。此來彼往地激鬥良久,只聽得門外更鼓打了四更,相鬥的四人敗下了兩人,只剩下兩個勝者互鬥。 這兩人此時均以渾厚掌力比拼內力,久久相持不決,比的是高深武功,外形看來卻平淡無奇。福康安很不耐煩,接連打了幾個呵欠,自言自語:「瞧得悶死人了!」這句話聲音甚輕,但正在比拼內功的兩人卻都清清楚楚地聽入耳中。兩人臉色齊變,各自撤掌,退後三步。一個道:「咱們又不是耍猴兒戲的,到這裏賣弄花拳繡腿,叫官老爺們喝彩!」另一個道:「不錯!回家抱娃娃去吧!」兩人說著呵呵而笑,攜手出了大廳。 胡斐暗暗點頭:「這二人武功甚高,識見果然也高人一等。只可惜亂哄哄之中沒聽到他們的名字。」轉頭問郭玉堂時,他也不識這兩個鄉下土老兒一般的人物。 郭玉堂說道:「他們上來之時,安提督問他們姓名門派,兩人都是笑了笑沒說。」胡斐心想:「這兩位高手猶如神龍見首不見尾,連姓名也沒留下。」 他正低了頭和郭玉堂悄聲說話,程靈素忽然輕輕碰了碰他手肘,胡斐抬起頭來,只聽得一名武官唱名道:「這位是五虎門掌門人鳳天南鳳老爺!」但見鳳天南手持鍍金鋼棍,走上去在空著的太師椅中一坐,說道:「哪一位前來指教。」 胡斐大喜,心想:「這廝的武功未達一流高手之境,居然也想來奪玉龍杯,先讓他出一番醜,再來收拾他。」只見鳳天南接連打敗兩人,正自得意洋洋,一個手持單刀的人上去挑戰。這人的武藝可就高了,只三招一過,胡斐心道:「這惡賊決不是對手!」 果然鳳天南吼叫連連,迭遇險招。那使單刀的似乎不為已甚,只盼他知難而退,並不施展殺手,因此雖有幾次可乘之機,卻都使了緩招。但鳳天南只不住倒退,並不認輸,突然間橫棍疾掃,那使單刀的身形一矮,金棍從他頭頂掠過。他正欲乘勢進招,忽地叫聲:「啊喲!」就地一滾,跟著躍起,但落下時右足一個踉蹌,站立不定,又摔倒在地,怒喝:「你使暗器,不要臉!」 鳳天南拄棍微笑,說道:「福大帥又沒規定不得使暗器。上得場來,兵刃拳腳,毒藥暗器,悉聽尊便。」 那使單刀的捲起褲腳,只見膝頭下犢鼻穴中赫然插著一枚兩寸來長的銀針。這樓鼻穴正當膝頭之下,俗名膝眼,兩旁空陷,狀似牛鼻,因以為名,乃大腿和小腿之交的要緊穴道,此穴中針,這條腿便不管用了。群豪都好生奇怪,适才兩人鬥得甚緊,鳳天南絕無餘暇發射暗器,又沒見他抬臂揚手,這枚銀針不知如何發出? 那使單刀的拔下銀針,恨恨退下。又有一個使鞭的上來,這人的鐵鞭使得猶如暴風驟雨一般,二十餘招之內,一招緊似一招,竟不讓鳳天南有絲毫喘息之機。他見鳳天南棍法並不如何了得,那無影無蹤的銀針甚是難當,因此上殺招不絕,決不讓他緩手來發射暗器,哪知鬥到將近三十招時,鳳天南棍法漸亂,那使鞭的卻又「啊喲」一聲大叫,倒退開去,從自己小腹上拔出一枚銀針,傷口血流如注,傷得竟是極重。 廳上群豪無不驚詫,似鳳天南這等發射暗器,實生平從所未聞。若說是旁人暗中相助,眾目睽睽之下,總會有人發現。眼下這兩場相鬥,都是鳳天南勢將不支之時,突然之間對手中了暗器。難道鳳天南竟會行使邪法,心念一動,銀針便會從天外飛到?偏有幾個不服氣的,接連上去跟他相鬥。一人全神貫注地防備銀針,不提防給他金棍擊中肩頭,身負重傷,另外三人卻也都為他無影銀針所傷。一時大廳上群情聳動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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