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嚴教授與大學生談金庸


  記者 王堯(報道)

  11月10日晚7點,北師大500座階梯教室。北大中文系博士生導師嚴家炎教授與北師大學生有一場對話,主題是關於金庸。嚴教授在北大開了一門金庸小說的課。他參加主編的《中國文學史》是全國中文系的通用課本。記者現場記錄以下文字。

  學生:您怎麼看最近王朔對金庸的評價?

  嚴家炎(以下簡稱嚴):我今天上午(指11月10日)看到那篇文章,是別人傳真給我的。讀作品有感想很正常。一個作品讀不下去,有各種原因。可能作品本身不好,可能作者的某些描寫習慣讀者不適應,也可能讀者存在某種心理障礙(掌聲,笑聲)。舉一個我的例子。我十三四歲時讀《紅樓夢》,讀不下去;十七八歲讀後,在日記裏罵賈寶玉;20多歲上了北大,重讀《紅樓夢》,就感觸很多。關於金庸語言不行的說法,文藝評論家李陀曾說過,金庸使中斷了傳統的白話語言起死回生(掌聲)。同一個問題,可能有相反的看法,不少海外華人為吸引子女學漢語,教材是金庸的小說。王朔的一些感觸,譬如對段譽的看法,不一定沒有道理。但不談喬峰,而談段譽,是沒好好讀《天龍八部》。

  學生:金庸的小說有譯成外文的嗎?為什麼沒有影響?

  嚴:金庸有兩部作品譯成英文,在西方反應不大。《鹿鼎記》譯的不全,韋小寶罵人的話就沒法譯。韓國譯的很多,還有不少盜印書。日本一家出版社計劃出36本的金庸全集,已出六七本,有反響。60年代南越議會開會時,互相對罵,「你是岳不群,兩面派」、「你是左冷禪,陰謀家」。

  學生:冰心編的《中國文學史》稱「金庸把武俠推進了純文學的殿堂」。

  嚴:冰心編《中國文學史》?不會吧,可能是其他人編的。恰當否?我個人認為可以。我在文章中認為金庸作品超越俗文學。他吸收各種俗文學的長處,稱得上全能冠軍。

  學生:金庸小說風靡大陸,有什麼深層原因?

  嚴:說來話長,應多方面的探討。「文革」後,當時作品少,金庸的作品尤其吸引人。作品多了後,氣氛有變化,不一定永遠是一種情況。

  學生:金庸的政治姿態與作品中的精神有無矛盾?

  嚴:不矛盾。金庸關心社會,關心民族和人類命運,有社會責任感。寫武俠小說是希望娛樂。他是愛國者,起草香港基本法。站在彭定康的對面,譴責彭的做法。金庸不是狹隘的,不是只關注中國。

  學生:有人說,金庸與魯迅在文學史同等重要。有人說,金庸的作品有重複性,算不上大家。你如何評價?

  嚴:我建議你自己思考自己回答。補充一句話,金庸與魯迅不矛盾。有人引魯迅《流氓的變遷》批金庸,是一種誤解或曲解。魯迅對俠文化不否定,很客氣。魯迅的《鑄劍》是現代武俠小說。如果魯迅活到現在,看到金庸的小說,不至於罵「精神鴉片」(掌聲)。

  學生:你怎麼看韋小寶的人物形象?

  嚴:《鹿鼎記》是獨特的作品,是現實主義的。金庸作品大部分是浪漫主義。韋小寶是一種特殊的人物。金庸把在香港觀察到的豐富的社會經驗化用到韋小寶的身上,形成一個可以大大分析的人物。阿Q是一個引起爭論的典型,韋小寶也是,不過是另外一種。金庸遊戲筆墨比較多。

  學生:韋小寶是英雄嗎?

  嚴:當然不是。金庸是有很多寓意的。

  學生:你讀金庸的閱讀動機是什麼?

  嚴:是年輕的同學促使我讀的。年輕人告訴我,有個金庸的小說他們很喜歡。我讀後,覺得喜歡不是偶然的,有作品思想和藝術上的原因。年輕人要我講,又逼著我進一步研究。

  學生:金庸小說主要藝術缺陷是什麼?

  嚴:留下了在報紙上連載的印跡。當時寫一段,發表一段。再嚴密籌劃也可能出現不周全、鬆散。作品中,某人已經死了,後面又活過來了。金庸花十三四年寫,後來修改又花七八年。但烙印還是留下來,我的個人看法這是缺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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