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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九回 提審刺客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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韋小寶微微一笑,說道:「這個女婿,是不好做得很了。王爺的王妃聽說叫做陳圓圓,乃是天下第一美人。我大清得這江山,跟陳王妃很有些關係。你丈母娘既有羞花閉月之貌,你老婆大人自然也有沉魚落雁之容了,這個女婿做得過,做得過之至,只要多見丈母娘幾次,給丈人打幾頓屁股,那也稀鬆平常……」夏國相道:「小將的妻室……」韋小寶說得高興,又道:「常言道得好,丈母看女婿,饞唾滴滴涕。我瞧你哪,丈母娘這麼美貌,這句話要反過來說了。女婿看丈母,饞唾吞落肚,哈哈,哈哈。」 夏國相神色尷尬,心想:「這小子胡說八道,說話便似個市井流氓,那裏有半分大官樣子。」說道:「小將的妻室不是陳王妃所生。」韋小寶歎道:「可惜,可惜,你運氣不好。」臉色一沉,道:「我要去審問刺客,你卻東拉西扯,跟我說你丈母娘,嘿嘿,真是奇哉怪也。」夏國相心下越來越怒,臉上仍是一副恭謹神色,說道:「都統大人要去審問刺客,那是再好不過,都統大人問一句,勝過我們問一百句、一千句。就只怕王爺……王爺……」 韋小寶怒道:「王爺怎麼了?他不許我審問刺客麼?」夏國相忙道:「不是,不是。都統大人不可誤會。大人去瞧瞧刺客,查明這女子的來歷,我們王爺只有感激,決無攔阻之理。小將斗膽,有一句話請大人不要見怪。」韋小寶頓足道:「唉,你這人說話吞吞吐吐,沒半點大丈夫氣概,定是平日在老婆床前跪得多了。快說。快說。」 夏國相心中罵道:「你姓韋的十八代祖宗個個都是畜生。」說道:「就只怕那個刺客萬就是公主身邊的宮女,大人一見之下,便提了去,王爺要起人來,小將交不出去,那……可糟糕之極了。」 韋小寶心道:「你這傢伙當真狡猾得緊。話兒說在前頭,要我答應不提走刺客。他媽的這刺客是我老婆,豈容你們欺侮?」笑道:「你說過刺客決非公主的宮女,那又何必擔心!」夏國相道:「那是小將的揣測,究竟如何,實在不明白。」韋小寶道:「你是不許我把刺客提走?」夏國相道:「不敢。都統大人請在廳上稍寬坐,待小將去稟明王爺,以後的事,自有王跟都統大人兩位作主。就算王爺生氣,也怪不到小將頭上。」 韋小寶嘿嘿一笑,心想:「原來你只是怕給岳丈打屁股,要推卸責任。」點頭道:「好,你去稟告罷。我跟你說,不管王爺是睡著醒著,你給我即刻回來。你王爺身子要緊,我們公主的死活,卻也不是小事。公主殿下給你世子欺侮之後,這會兒不知怎樣了,我可得趕著回去瞧瞧。」 他生怕吳三桂昏迷未醒,夏國相就此守在床邊,再也不出來了。夏國相躬身道:「決不敢誤了都統大人的事。」韋小寶哼了一聲,道:「這是你們的事,可不是我的事。」 夏國相進去之後,畢竟還是過了好一會這才出來,韋小寶已等得十分不耐,連連跺腳。夏國相道:「王爺仍未十分清醒。小將怕都統大人等得心焦,匆匆稟告之後,來不及等候王爺的諭示,這就來侍候大人去審問刺客。」韋小寶點點頭,跟著他走向內進,穿過了幾條回廊,來到花園之中。只見園中數十名家將手執兵刃,來回巡邏,戒備森嚴。 夏國相引著他走到一座大假山前,向一名武官出示一支金批令箭,說道:「奉王爺諭,侍候都統大人前來審訊刺客。」那武官驗了令箭,躬身道:「都統大人請,總兵大人請。」側身貼在一旁。夏國相道:「小將帶路。」從假山石洞中走了進去。 韋小寶跟著入內,走不幾步,便見到一扇大鐵門,門旁有兩名家將把守。原來這座假山乃是地牢的入口。一連過了二道鐵門,漸行漸低,來到一間小室之前,室前裝著一排排粗如兒臂的鐵柵,柵後一個少女席地而坐,雙手捧頭,正在低聲啜泣。牆上裝著幾盞油燈,發出淡淡黃光。韋小寶快步而前,雙手握住了鐵柵,凝目注視著那少女。 夏國相喝道:「站起來,都統大人有話問你。」那少女回過頭來,燈光照到她臉上。韋小寶和她四目交投,都是「啊」的一聲驚呼。那少女立即站起,手腳上的鐵銬鐵鍊發出嗆啷啷的聲響,說道:「你……你……你來了?」韋小寶道:「怎……怎麼你在這裏?」兩人都是驚奇之極。 他萬萬想不到,這少女並非阿珂,而是沐王府的小郡主沐劍屏。 他定了定神,轉頭問夏國相道:「為什麼將她關在這裏?」夏國相道:「大人識得刺客,她……她果然是服侍公主的宮女嗎?」韋小寶道:「她……她是行刺吳……行刺王爺的刺客?」夏國相道:「是啊,這女子大膽之極,幹這種犯上作亂之事,到底是何人主使,還請大人詳加審問。」 韋小寶稍覺放心:「原來大家都誤會了,行刺吳三桂的不是阿珂,卻是沐家的小郡主。她父親被吳三桂害死,她出手行刺,為父親報仇,自然毫不希奇。」又問夏國相:「她自己說名叫王可兒?是公主身邊的宮女?」夏國相道:「我們抓到了之後,問她姓名來歷,主使之人,她什麼也不肯說。但有人認得她是宮女王可兒。不知是也不是,要問大人見示。」 韋小寶心道:「小郡主被擒,我自當設法相救。」說道:「她當真是公主身邊的宮女,公主是十分喜歡她的。」說著向沐劍屏眨了眨眼睛,說道:「好大的膽子,你幹麼來刺平西王?不要小命了嗎?到底是何人主使?快快招來,免得皮肉受苦。」沐劍屏慨然道:「吳三桂這大漢奸認賊作父,把大明江山奉送給了韃子,凡是漢人,那一個不想咬他幾口,我只可惜沒能殺了這賊。」 韋小寶假意怒道:「小小丫頭,說話如此無法無天。你在皇宮中耽了這麼久,竟是一點規矩也不懂。快快招來,到底是誰指使你來行刺?同黨還有何人?」沐劍屏道:「你在皇宮裏耽得比我久得多,你又知道什麼規矩了?我的同黨就是他,是他指使我的。」說著向夏國相一指。 夏國相大怒,喝道:「胡說八道。」韋小寶走上一步,右手拇指向身後指了幾指,要小郡主繼續誣攀夏國相。他身子擋住了手指,夏國相站在他後面,見不到他手勢和擠眉弄眼的神情。沐劍屏會意,大聲道:「就是他,他叫我行刺吳三桂。他說吳三桂這人壞極了,大家都恨死了他。他說……他說刺死了吳三桂後,他就可以……可以……」她不知夏國相是何身份,又不善說謊,一時接不下去。韋小寶道:「他就可以升官發財,從此沒人打他罵他?」 沐劍屏大聲道:「對啦,他說吳三桂常常打罵他,待他很凶,他心裏氣得很,早就想親手殺了吳三桂,就是……就是沒有膽子。」夏國相連聲喝罵,沐劍屏全不理會。 韋小寶喝道:「你說話可得小心些。你知道他是誰?他是平西王的女婿夏國相夏總兵,平西王雖然有時打他罵他,那可是為了他好。」沐劍屏道:「這個夏總兵跟我說,一殺了吳三桂,他自己就可做平西王。他說不論行刺成不成功,他都會放我出去,不讓我吃半點苦頭。可是他關了我在這裏。夏總兵,什麼時候放我出去啊?」 夏國相心想:「你本來又不認得我,全是這小子說的。這混賬小子,為了要救你,拿老子來開玩笑。」喝道:「你再胡言亂語,我打你個皮開肉綻,死去活來。」沐劍屏一驚,便不敢再說,心想韋小寶若是相救不得,這武官便會狠狠對付自已。 韋小寶道:「你心裏有什麼話,不妨都說出來。這位夏總兵是我的好朋友,倘若真是他指使你行刺平西王,你老老實實跟我說,我也不會洩漏出去。」說著又使眼色,沐劍屏道:「他……他要打死我的,我不敢說了。」 韋小寶道:「如此說來,這話是真的了。」說著歎了口氣,退後幾步,搖了搖頭。夏國相道:「大人明鑒,這些反賊誣攀長官,事所常有,自然是當不得真的。」韋小寶沉吟道:「話是不錯。不過平西王平時對待夏總兵很嚴,夏總兵心下惱恨,想殺了岳父老頭兒,這些話只怕她一個小小女孩兒憑空也捏造不出。待平西王傷癒之後,我要好好勸他,免得你們丈人和女婿勢成……勢成那個水什麼,火什麼的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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