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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二回 真假太后(4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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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三人向南進發,沿路尋訪阿琪的下落。一路之上,韋小寶自是將二人服侍得十分周到,心中雖對阿珂愛煞,卻不敢絲毫露出輕薄之態,心想若是給白衣尼一察覺,那就糟糕之極了。阿珂從來沒對他有一句好言好語,若是乘白衣尼不見,往往踢他一腳,打他一拳出氣。韋小寶只須能陪伴著她,那就是滿心喜樂不禁,偶爾受她踢打幾下,那也是逆來順受,晚間睡在床上細細體會她踢打的情狀,反覺滋味無窮。這一日將到滄州,三人在一家小客店中歇宿。 韋小寶到街上去尋訪新鮮蔬菜,好給白衣尼做素菜。他興匆匆提了兩斤白菜、半斤腐皮從街上回來,只見阿珂站在客店門口閑眺,當即笑吟吟的迎上去,從懷裏掏出一包玫瑰松子糖,說道:「阿珂姑娘,我在街上給你買了一包糖,想不到這小鎮之上,也有這樣好的糖果。」 阿珂不接,向他白了一眼,道:「你買的糖是臭的,我不愛吃。」韋小寶道:「姑娘吃一粒試試,滋味可真不差。」他冷眼旁觀,早知阿珂愛吃零食,只是白衣尼沒什麼錢給她零花,偶爾買一小包糖豆,也吃得津津有味,所以賣了一包糖討她歡喜。阿珂道:「糖是我不愛吃。師父在房裏打坐,看來得再坐上兩個時辰。我氣悶得緊,這裏有什麼風景優雅,靜僻無人的所在,你陪我去玩玩。」 韋小寶聽了這幾句話,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,登時全身熱血沸騰,一張臉脹得通紅,道:「你……你這不是冤我?」阿珂道:「我冤你什麼?你不肯陪我,那我自己一個兒去好了。」說著向著東邊一條小路走去。韋小寶道:「去,去,為什麼不去,姑娘就是叫我赴湯蹈火,我也不會皺一皺眉頭。」說著忙跟在她身後。兩人出得小鎮,阿珂指著東南方數里外的一座小山,道:「到那邊去玩玩倒是不錯。」韋小寶心花怒放,忙道:「是,是。」兩人沿著山道,來到了山上。那小山上生滿了密密的松樹,確是僻靜無人,風景卻一無足觀。 但縱是天地間最醜最惡的山水,此刻在韋小寶眼中,也是勝景無極,何況他本是個極俗的俗人,景色好惡,本來於他無所分別。當即大贊:「這裏的風景真是美妙無比。」阿珂道:「有什麼美?許多亂石樹木擠在一起,難看死啦。」韋小寶:「是,是。風景本是沒什麼好看。」阿珂道:「那你怎麼說『這裏的風景真是美妙無比』?」韋小寶笑道:「原來的風景是不好看的,不過姑娘的容貌一映上去,那就美妙無比了。這山上沒有花兒,姑娘的相貌卻比一萬朵鮮花還要美麗。山上沒有鳥雀,姑娘的聲音,可比一千頭黃鶯一齊唱歌還好聽得多。」 阿珂哼了一聲,說道:「我叫你到這裏,不是來聽你胡言亂語,是叫你給我立刻走開,走得遠遠地,從今而後,再也不許見我的面。若是再給我見到,定然挖出了你的眼珠子。」韋小寶一顆心登時沉了下去,哭喪著臉,道:「姑娘,以後我再也不敢得罪你。請你饒了我吧。」阿珂道:「我確是饒了你啦,今日不取你性命,便是饒你。」說著刷的一聲,從腰間拔出柳葉刀來,又道:「你跟著我,心中老是存著壞念頭,難道我不知道了?你如此羞辱於我,我……我寧可給師父責打一千次一萬次,也非殺了你不可。」 韋小寶見到刀光閃閃,想起她的剛烈之性,知道不是虛言,說道:「師太命我幫同找尋阿琪姑娘,找到之後,我就不再跟著姑娘便是。」阿珂搖頭道:「不成!就是沒有你,我們也找得到。就算找不到,我師姊又不是三歲小孩,難道自己不會回來?」提刀在空中虛劈一刀,呼呼生風,厲聲道:「你再不走,可休怪我無情。」韋小寶笑道:「姑娘本來對我就很無情,那也沒有什麼。」阿珂大怒,喝道:「到了此刻,你還膽敢向我風言風語?」縱身而前,一刀向韋小寶頭頂砍落。 韋小寶大駭,急忙躍開閃避。阿珂道:「你走不走?」韋小寶道:「姑娘就算將我碎屍萬段,我變成了鬼,也是跟定了姑娘。」阿珂怒極,提刀呼呼呼三刀。幸好這些招數,在少林寺般若堂中都已施展過,澄觀和尚一一想出了拆解之法。韋小寶受過指點,當下逐一避過。阿珂砍他不中,更是氣惱,一柄柳葉刀使得越加急了。數招之後,韋小寶已感難以躲閃,只得拔出匕首,嗤的一聲響,將她的柳葉刀削為兩截。 阿珂驚怒交集,舞起半截斷刀向他沒頭沒腦剁去。韋小寶見她刀短,不敢再用匕首招架,自己武藝平庸,一個拿捏不准,如此鋒利的匕首只要在她身上輕輕一帶,便送了她的性命,避了幾下,只得發足下山奔逃。阿珂持著斷刀追下,叫道:「你給我滾得遠遠地,便不殺你。」卻見他向鎮上奔去,心下大急:「這小壞人去向師父哭訴,那可不妥。」忙提氣疾追,想將他迎頭截住。 但白衣尼只傳了她許多武功招式,內功心法卻從未傳過,因此她的內功修為和韋小寶只是半斤八兩,始終追他不上,眼見他奔進了客店,急得險些要哭,心想:「倘若師父責怪,只好將他從前調戲自己的言語都說了出來。」於是收起斷刀,慢慢走進客店。 一步踏進店房,突覺一股力道奇大的勁風從房門中撲將出來,將她一撞,登時立足不定,騰騰騰倒退三步,一交坐倒在地。 阿珂只覺身下軟綿綿地,卻是坐著另一人的身上,急欲支撐著站起,右手反過去一撐,正按在那人臉上,狼狽之下,也不及細想,挺身站起,回過身來一看,只見地下那人正是韋小寶。她吃了一驚,喝道:「你幹什……」一言未畢,突覺雙膝一軟,再也站立不定,一交撲倒,向韋小寶摔將下來。這二次卻是俯身而撲,驚叫:「不,不……」已摔在他的懷裏,四雙眼睛相對,相距不及數寸。 阿珂大急,生怕這小惡人來吻自己,急想站起,不知如何,竟是全身沒絲毫力氣,只得轉過了頭,急道:「快扶我起來。」韋小寶道:「我也沒了力氣,這可如何是好。」身上伏著這個千嬌百媚的美女,心中真是快活得便欲瘋了,暗道:「別說我沒力氣,這當兒就是有一萬斤力氣,也不會扶你起來。是你自己撲在我身上的,須怪我不得。」 阿珂急道:「師父正在受敵人圍攻,快想個法子相助。」原來剛才她一進門,只見白衣尼盤膝坐在地下,左手出掌,右手揮動衣袖,正在與敵人相抗。敵人是些什麼人,卻沒看清,只知非止一人,待要細看,已被房中的內力勁風逼了出來。 韋小寶比她先到了幾步,遭遇卻是一模一樣,也是一腳剛踏進門,立被勁風撞出,摔在地下,阿珂跟著趕到,便跌在他的身上。雖然韋小寶屁股既摔得奇痛,阿珂從空中跌下,壓得他胸口肚腹又是一陣劇痛,心裏卻欣喜無比,只盼這個小美人永遠伏在自己懷中,再也不能站起,至於白衣尼在跟什麼敵人相鬥,那可全不放在心上,料想她功力通神,再厲害的敵人也奈何她不得。 阿珂右手撐在他胸口,慢慢挺身而起,深深吸了口氣,終於站起,嗔道:「你幹麼躺在這裏,絆了我一交?」她明知韋小寶和自己遭際相同,身不由己,但剛才的情景實在太過羞人,忍不住要發作幾句。韋小寶道:「是,是。早知姑娘要摔在這地方,我該當向旁爬開三尺才是。不,三尺也還不夠,若只爬開三尺,和姑娘並頭而臥,卻也不大雅相。」阿珂啐了一口,掛念著師父,張目往房中望去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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