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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五回 簡易招式(2)


  韋小寶心想:「這老和尚實在笨得要命。」笑道:「那又何必都學全了?只消知道小姑娘會什麼招式,有道是兵來將擋,水來土掩,小姑娘這一招來,老和尚這一招去破,管教殺得她們落荒而逃,片甲不回。」澄觀連連點頭,大有茅塞頓開之感。

  韋小寶道:「那個穿藍衣的姑娘用一招什麼勞山派的『江河日下』,你說有六種避法,又有七種反擊的法門,其實又何必這麼囉唆?只要有一種法子反擊,能夠將她打敗,其餘的十二種又學它幹麼,豈不是省事得多嗎?」澄觀大喜,說道:「是極!是極!兩位女施主折斷師叔的手臂,打傷淨濟師侄他們四人,所用的分筋錯骨手,包括了六派手法,用咱們少林派的武功,原是化解得了的。」當下先將二女所用手法,逐一施演。那日二女在亭中折斷五人手足,澄觀並不在場,但他只憑五人傷勢,便將二女手法演得清清楚楚,直如親睹,韋小寶也不由得好生佩服。

  跟著又說了每一招的一種破法,和韋小寶試演。這破解之法有時太過繁複難學,有時不知不覺的用上了內功,韋小寶便要他另想簡明的法子。少林派武功固是博大宏富,澄觀老和尚又是腹笥奇廣,只要韋小寶覺得難學,搖了搖頭,他便另使一招,若是不行,又再換招,直到他能毫不費力的學會為止。過不多時,韋小寶已將拆解那幾招分筋錯骨手的招式學會,那兩個少女倘若再將這幾招用到他身上,他一招之間,便可占到極大上風。不久,綠衫女郎砍他背心的那幾招刀法,藍衫女郎攻擊澄觀的手法,他也都學到了解法。這些招式當然遠不及彈指神通的威力,但以之對付那兩個少女,卻也已綽綽有餘。

  澄觀見他只不過一個多時辰,便將這些招式學會,苦思月餘的難題一旦豁然而解,只喜歡得扒耳摸腮,心癢難搔。突然之間,他又想起一事,說道:「可惜,可惜。」又搖頭道:「危險,危險。」韋小寶忙問:「什麼可惜?什麼危險?」

  澄觀道:「又要師叔你老人家和淨濟他們四個師侄出去,和兩位女施主動手,讓她們折斷手足,倘若折得厲害了,難以治癒,從此殘廢,豈不可惜?又若兩位女施主下手狠辣,竟把你們五位殺了,豈不危險?」韋小寶奇道:「為什麼又要我們五人去動手?」澄觀道:「兩位女施主所學的招數,一定不止這一些。師侄既不知她們另有什麼招數,自然不知拆解的法門。五位若不是送上去挨打試招,如何能夠查明?」

  韋小寶哈哈大笑,道:「原來如此。那也有法子的,只要你去跟她們動手,就不會可惜,沒有危險了。」澄觀臉有難色,道:「出家人不生嗔怒,平白無端的去跟她們動手,那是大大的不妥。」韋小寶道:「有了。咱二人就出寺去走走,倘若兩位女施主已然遠去,那是再好也沒有了。這叫做人不犯我,我不犯人。她們便有什麼招數,咱們也不必理會了。」澄觀道:「是極,是極!不過師侄從來不出寺門,一出去便是存心生事,立意似乎不善。」韋小寶道:「咱們也不必去遠,只在寺旁隨意走走,最好是遇不著她們。」澄觀道:「阿彌陀佛,那是上上大吉。師叔立心仁善,與人無爭無競,師侄當引為模楷。」

  韋小寶暗暗好笑,攜著他手,從側門走出少林寺來。澄觀連寺畔的樹林也未來過,眼見一大片青松,不由得嘖嘖稱奇,道:「這許多松樹生在一起,大是奇觀。我們般若堂的庭院之中,只有兩棵……」一言未畢,忽聽得身後一聲嬌叱:「小賊禿在這裏。」白光閃動,一刀向韋小寶砍將過來,澄觀道:「這是五虎斷門刀中的『猛虎下山』。」伸手去抓使刀人的手腕,忽然想起,這一招是「拈花擒拿手」中的手法,未免太難,說道:「不行!」急忙縮手。

  使刀的正是那藍衫女郎,她見澄觀縮手,柳葉刀一翻,向他腰間橫掃。便在這時,綠衫女郎也已從松林中竄出,揮刀向韋小寶砍去。韋小寶急忙躲到澄觀身後,綠衫女郎一刀砍出,斫向澄觀左肩。澄觀道:「這一招當然是太極刀的招數,倒是不易用簡便法子來化解……」他一句話沒說完,二女雙刀揮舞,越砍越急。澄觀叫道:「師叔,不行,不行。兩位女施主出招太快,我……我可來不及想。你……你快請兩位不必性急,慢慢的砍。」

  藍衫女郎連使狠招,始終砍不著這老和尚的身子,幾次還險些給他將刀奪去,聽他大呼小叫,只道他有意譏諷,大怒之下,刀法使得更加快了。韋小寶笑道:「喂,兩位姑娘,我師侄請你們不必性急,慢慢的發招。」澄觀道:「正是,我腦子不大靈活,一時三刻之間,可想不出這許多破法?」

  綠衫女郎恨極了韋小寶,幾刀砍不中澄觀,又向韋小寶砍來。澄觀伸左手擋住,說道:「這位女施主,我師叔沒學過這刀的破法,現在不必砍他,等他學會之後,識了抵擋之法,那時再砍他不遲。唉,我這些法子實在不行。師叔,你現下不忙記,我這些法子,都是不管用的,回頭咱們慢慢的琢磨。」他口中不停,雙手忽抓忽拿,忽點忽打,將二女纏得緊緊的,綠衫女郎要去殺韋小寶,卻那裏能夠?

  韋小寶眼見已無兇險,笑嘻嘻的倚樹觀戰,一雙眼不停在綠衫女郎臉上、身上、手上、腳上轉來轉去,當真是飽餐秀色,其樂無窮。

  綠衫女郎不見韋小寶,只道他已經逃走,回頭一看,見他一雙眼正盯住了自己,臉上一紅,再也顧不得澄觀,轉身舉刀,向他奔去。那知澄觀正出指向她脅下點來,這一指只使了二成力,她原可避開,但一分心要去殺人,脅下立時中指,一聲嚶嚀,摔倒在地。澄觀忙道:「哎喲,對不住,對不住。老僧這一招『笑指天南』,指力用得並不厲害,以女施主的功力修為,只須用一招『五虎斷門刀』中的『惡虎攔路』,斜刀一封,便可擋開了。這一招女施主雖未使過,但這一位穿藍衫的女施主卻是使過的,老僧心想女施主一定也會使,那知道……唉,得罪,得罪。」

  藍衫女郎怒極,一柄刀橫砍直削,勢道十分淩厲,可是她的功力和澄觀相差實在太遠,連他僧袍的衣角也帶不上半點。澄觀嘴裏囉唆不休,心中只是記憶她的招數,他自知難以當場想出簡易的破法,只好記明瞭她的招數,日後再一招招的細加參詳。

  韋小寶走到綠衫女郎身前,贊道:「這樣美貌的小美人兒,普天下也只有你一個了,嘖嘖嘖!真是瞧得我魂飛天外。」伸出手去,在她臉上輕輕摸了一把。那女郎驚怒交迸,一口氣轉不過來,登時暈了過去,韋小寶一驚,倒也不敢再肆輕薄,站直身子,叫道:「澄觀師侄,你把這位女施主也點倒了,請她把各種招數慢慢說將出來,免傷和氣。」

  澄觀遲疑道:「這個……似乎不大好吧?」韋小寶道:「現在這樣動手動腳,太不雅觀,還是請她口說,較為斯文大方。」澄觀喜道:「師叔說得是。」

  藍衫女郎知道他只要一經全力施為,自己擋不住他一招半式,眼下妹子被擒,自己若是也落入其手,無人去報訊求救,當即向後躍開,叫道:「你們若是傷了我妹子一根毛發,把你們少林寺燒成白地。」

  澄觀一怔,道:「我們怎敢傷她?不過要是她自己落下一根毛發,難道你也要放火燒寺?」那藍衫女郎又奔出幾步。罵道:「老賊禿油嘴滑舌,小賊禿……」她本想說「淫邪好色」,但覺這四字不便出口,一頓足,竄入林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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