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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八回 五龍令現(2)


  康熙一怔,登時明白了他的用意,一來覺得好玩,二來確也不喜他再以「小玄子」相稱,心下甚喜,笑道:「君無戲言,我說過是你師父,只好收了你做徒弟。」手掌拍了幾拍,叫道:「來人哪!」便有兩名太監,兩名侍衛走進書房。康熙道:「轉過身來。」四人道:「是。」但宮中規矩,臣子永遠不得以背向著皇上,否則極為不敬,四人不明康熙用意,只是微微側身,不敢轉過身來。康熙從書桌上拿起一把剪刀,走到四人身後。四人又略略側身。康熙看了看四人的辮子,見其中一名太監的辮子最是油光烏亮,左手抓住了,喀的一聲,齊發根剪了下來。那太監只嚇得魂飛天外,當即跪倒,連連叩頭,說道:「奴才該死,奴才該死!」

  康熙笑道:「不用害怕,賞你三十兩銀子。大家出去吧!」四人莫名其妙。只覺天威難測,倒退了出去。康熙將那條辮子交給韋小寶,笑道:「你不久便要做和尚,公主燒了你頭髮,看來也是天意。上天假公主之手,吩咐你去落髮為僧。你先用這條假辮結在頭上,否則在宮裏有失觀瞻。」

  韋小寶跪下道:「是,師父愛惜徒弟,真是體貼之至。」康熙笑道:「你拜我為師,可不許跟旁人說起。我知你口緊,謹慎小心,這才答應。你若在外招搖,我掌門人可得廢了你的武功,將你逐出門牆。」韋小寶連稱:「是,是,弟子不敢。」康熙和他比武摔交,除了太后和海大富二人之外,宮中始終無人得知,心想鬧著玩收他為徒,只要決不外傳,也不失皇帝的體面。但他生性把細,特意叮囑一番。

  康熙坐了下來,心想:「太后的武功我已學了大半,我雖說是師父,比之這小子其實也高明不了多少,沒什麼厲害武功傳他。少林寺的和尚武功極高,此番父皇有難,也是他們相救……」想到此處,心中有了個主意,道:「你去休息養傷,明天再來見我。」

  韋小寶回到下處,命手下太監去請御醫來敷藥治傷。這些傷處雖痛,卻均是皮肉之傷,並未損及筋骨,太醫說將養得十天半月,便大好了。他睡了一覺,吃過飯後,便去應公主之約,心頭七上八下,既怕她再打,卻又喜歡見她。

  一推開門,公主「啊」的一聲大叫,撲了上來。韋小寶早已有備,左臂一格,右足一勾,右手抓住了公主後領,將她按得俯身下彎。公主笑駡:「死太監,今天你怎麼厲害起來啦。」韋小寶抓住她左臂反扭,低聲道:「你不叫我好桂子,好哥哥,我把你這條手臂扭斷了。」公主罵道:「呸!你這死奴才!」

  韋小寶手上使勁,將公主的手臂又是重重一扭,喝道:「你若是不叫,我立刻便將你這條手臂給扭斷了。」公主笑道:「我偏偏不叫。」韋小寶心想:「此人的確有些犯賤。我越是打她,她越是歡喜。」左手一松,拍的一聲,在她臀上重重打了一掌。公主身子一跳,卻格格的笑了起來。韋小寶罵道:「他媽的,原來你愛挨打。」在她背上又是一拳。

  這是他既有備,公主便再也打他不著,只有挨打的份兒,全身給他又扭又打,挨了二十幾下。公主痛得縮在地下,站不起來,韋小寶這才停手。公主喘氣道:「好啦,現下輪到我來打你了。」韋小寶搖頭道:「不,我不給你打。」心想這姑娘下手如此狠辣,給她打將起來,隨時有性命之憂。公主軟語求懇,韋小寶只是不肯。公主大發脾氣,撲上來又打又咬,給韋小寶幾個耳光,推倒在地,揪住頭髮,又打了一頓。公主伏在他腳邊,抱住了他兩腿,將臉龐挨在他小腿之側,輕輕磨擦,膩聲道:「好桂子,好哥哥,你給我打一次吧,我不打痛你便是。」韋小寶聽她叫得親熱,心神蕩漾,便待答允。公主又道:「好哥哥,你身上出血,我見了比什麼都喜歡。」

  韋小寶嚇了一跳,怒道:「不行!」提起左足,在她頭上踢了一腳,道:「放開了,我要去了。跟你磨在一起,總有一日要死在你手裏。」公主歎了口氣。道:「你不跟我玩了?」韋小寶道:「太危險,時時刻刻會送了老命。」公主格格一笑,站起身來,道:「好!那麼你扶我回房去。我給你打得路也走不動了。」韋小寶道:「我不扶。」

  公主扶著牆壁,慢慢出去,道:「好桂子,明天再來。好不好?」忽然左腿一屈,險險摔倒。韋小寶搶上去扶住。公主道:「勞你的駕,去叫兩名太監來,扶我回去。」韋小寶心想一叫太監,只怕給太后知道,查究公主何以受傷,只要稍有洩漏,那可是殺頭的罪名。只得扶住了她,道:「我扶你回房就是。」公主笑道:「好桂子,多謝你。」靠在他肩頭,向西而行。

  公主的住處在慈甯宮之西,壽康宮之側,漸漸走近慈甯花園,韋小寶想起太后的神氣,心下栗栗危懼,只盼一送到公主,立刻轉身便走。兩人行到長廊之下,公主忽然在他左耳中輕輕吹氣。韋小寶臉上一紅,道:「不……不要……」公主膩聲道:「為什麼?我又不是打你。」說著將他耳垂輕輕咬住,伸出舌尖,緩緩舐動。

  韋小寶只覺麻癢難當,低聲道:「你若是咬痛了我耳朵,我可永遠不來見你了。大丈夫一言既出,死馬難追。」公主本想突然之間,將他耳垂咬下一塊肉來,聽了這句話,不敢再咬,只是格格而笑,直笑得韋小寶面紅耳赤,全身酸軟。

  到了公主的寢宮,韋小寶轉身便走。公主道:「你進來,我給你瞧一件玩意兒。」這時建甯宮中的四名太監、四名宮女站在門外侍候,韋小寶已不敢放肆,只得跟了進去。公主拉著他手,直入自己臥室。兩名宮女跟著進來,拿著熱手巾給公主淨臉。公主拿起一塊手巾,遞給韋小寶。韋小寶接過,擦去臉上汗水。兩名宮女見公主對這小太監居然破格禮遇,連對太后皇上也沒這樣客氣,而這小太監竟也坦然而受,無禮之極,不由得都是呆了。

  公主一瞥眼見了,瞪眼道:「有什麼好看?」兩名宮女道:「是,是!」彎腰退出,那知已然遲了,公主一伸手,向近身一名宮女眼中挖去。那宮女微微一讓,一聲慘呼,眼珠雖沒挖中,臉上卻是鮮血淋漓,自額頭直至下巴,登時現出五條深入肉裏的爪痕。兩名宮女只嚇得魂飛天外,疾忙退出。

  公主笑道:「你瞧,這些奴才就只會叫嚷求饒,有什麼好玩?」韋小寶見她出手殘忍,心想此人太過兇惡,跟她母親差不多,還是及早脫身為是,說道:「公主,皇上差我有事去辦,我要去了。」公主道:「急什麼?」反手關上了門,上了門閂。韋小寶心中怦怦亂跳,不知她要幹什麼怪事。公主笑道:「我做主子做了十五年,總是給人服侍,沒點趣味,今日咱們來換換班。你做主子,我做奴才。」韋小寶雙手亂搖,道:「不行,不行。我可沒這福氣。」公主俏臉一沉,道:「你不答應嗎?我要大叫了,我說你對我非禮,打得我全身青腫。」突然之間,縱聲高叫:「哎唷,好痛啊。」

  韋小寶連連作揖,說道:「別嚷,別嚷,我聽你吩咐就是。」這是公主寢宮,外面有許多太監宮女站著侍候,她只消再叫得幾聲,立時便有人湧將進來,可不比那間比武的小屋,四下裏僻靜無人。公主微微一笑,道:「賤骨頭,好好跟你說,偏是不聽,定要敬酒不吃吃罰酒。」韋小寶心道:「你才是賤骨頭,主子不做做奴才。」

  只見公主屈下一膝,恭恭敬敬的向他請個安,說道:「桂貝勒,你要安息了嗎,奴才侍候你脫衣。」韋小寶哼了一聲,道:「我不睡。你給我輕輕的捶捶腿。」公主道:「是!」坐在地下,端起他右足,擱在自己腿上,輕輕捶了起來,細心熨貼,一點也沒觸痛他傷處。

  韋小寶贊道:「好奴才胚子,你服侍得我挺美啊。」伸手在她臉頰上輕輕扭了一把。公主大樂,道:「主子誇獎了。」除下他靴子,在他腳上輕捏一會,換過他左足,捶了半晌,又脫下靴子按摩,說道:「桂貝勒,你睡上床去,我給你捶背。」韋小寶給她按摩得十分舒服,心想這賤骨頭不過足奴才癮,決不能放我走,便上床橫臥,鼻中立時傳入幽香陣陣,心想:「這賤骨頭的床如此華麗,麗春院中的頭等婊子,也沒這樣漂亮的被褥枕頭。」公主拉過一條薄被,蓋在他身上,在他背上輕輕拍打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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