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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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▼第四十回 五仙教主 老頭子也不理會他二人胡說八道,忙將金創藥在令狐冲手腕上傷口處敷好,再在他胸腹間幾處穴道上推拿良久,令狐冲這才悠悠轉醒。老頭子驚魂略定,道:「令狐公子,你……這件事當真叫咱們粉身碎骨,也是……唉……也是……」祖千秋也道:「令狐公子,老頭子剛才縛住了你,全是一場誤會,你怎地當真了?豈不是令他無地自容?」令狐冲微微一笑,道:「在下的內傷非靈丹妙藥所能醫治,祖前輩一番好意,取了老前輩的『續命八丸』來給在下服食,那實…實在是糟蹋了……」他說到這裏,只因失血過多,一陣暈眩,又昏了過去。老頭子將他抱起身來,走出女兒閨房,橫臥在自己房中的睡床之上,愁眉苦臉的道:「那怎麼辦?那怎麼辦?」 祖千秋道:「令狐公子失血極多,只怕性命已在頃刻之間,咱三人便以畢生修為,將內力注入他體內如何?」老頭子道:「自該如此。」輕輕扶起令狐冲身子,右掌掌心貼在他背心大椎穴,甫一運氣,便是全身一震,喀喇一聲響,他所坐的一張木椅給他壓得稀爛。原來他這一下觸動了令狐冲體內所蓄桃谷六仙與不戒和尚的真氣。那七人的內力何等厲害,老頭子自是抵受不住。 桃枝仙哈哈大笑,道:「令狐冲的內傷,便因咱六兄弟以內力給他療傷而起,這矮冬瓜居然又來學樣,令狐冲豈不是傷上加傷,傷之又傷,傷之不已!」桃實仙道:「你聽,這喀喇一聲響,定是矮冬瓜給令狐冲的內力震了出來,撞壞了甚麼東西。令狐冲的內力,便是我們的內力,矮冬瓜又吃了桃谷六仙一次苦頭!妙哉!妙哉!」 桃谷二仙說話甚響,黃河老祖和那漢子都聽得清清楚楚。老頭子嘆了口氣,道:「唉,令狐公子若是不醒,我老頭子只好自殺了。」那漢子道:「且慢。」突然放大喉嚨,叫道:「坐在牆外棗樹上的那一位,可是華山派掌門人岳不群先生嗎?」 岳不群大吃一驚,身子一晃,險些從樹上掉將下來,心道:「原來我的行蹤早就給他見到了。」只聽那漢子又叫:「岳先生,遠來是客,何不進來見面?」岳不群極是尷尬,只覺進去固是不妙,其勢又不能老是坐在樹上不動。那漢子道:「令高足令狐公子暈了過去,請你一起來參詳參詳。」岳不群咳嗽一聲,一縱身,越過了院子中丈餘空地,落在滴水簷下的走廊之上。老頭子已從房中走了出來,拱手道:「岳先生,請進。」岳不群道:「在下掛念小徒安危,可來得魯莽了。」老頭子道:「那是在下該死。唉,倘若……倘若……」桃枝仙大聲道:「你不用擔心,令狐冲死不了的。」老頭子大喜,問道:「你怎知他不會死?」桃枝仙道:「他年紀比你小得多,也比我小得多,是不是?」老頭子道:「是啊。那又怎樣?」桃枝仙道:「年紀老的人先死呢,還是年紀小的人先死?自然是老的先死了。你還沒有死,我也沒有死,令狐冲又怎麼會死?」老頭子本道他有獨到之見,豈知又來胡說一番,只有苦笑。 岳不群走入房中,只見令狐冲暈倒在床,心想:「我若不露一手紫霞神功,可教這幾人輕視我華山派了。」當下暗運神功,臉向裏床,以便臉上紫氣顯現之時無人瞧見,伸掌按到令狐冲背心大椎穴上。他早知令狐冲體內真氣運行的情狀,當下並不用力,只是以微量內力緩緩輸入,覺得他體內真氣生出反激,手掌便和他肌膚離開了半寸,停得片刻,又將手掌按了上去。果然過不多時,令狐冲便即悠悠醒轉,叫道:「師父,你……老人家來了。」 老頭子見岳不群毫不費力,便將令狐冲救轉,心下大是佩服。岳不群尋思:「此處是非之地,不能多耽,又不知舟中夫人和眾弟子如何。」拱手說道:「多承諸位對我師徒禮敬有加,愧不敢當,這就告辭了。」老頭子道:「是,是!令狐公子身子違和,唉,咱們本當好好接待才是,眼下卻是不便,實在是失禮之至,還請兩位原恕。」岳不群道:「不用客氣。」黯淡的燈光之下,見那漢子一雙眸子炯炯發光,心念一動,拱手道:「這位朋友尊姓大名?」祖千秋笑道:「原來岳先生不識得咱們的夜貓子無計可施計無施。」 岳不群心中一驚,暗道:「夜貓子計無施?此人三十年前便已名震武林,據說他天賦異稟,黑夜視物,如同白晝,行事忽善忽惡,或邪或正,是個極厲害的人物,怎地會和老頭子等人攪在一起?」忙拱手道:「久仰計師傅大名,當真是如雷貫耳,今日有幸得見。」計無施微微一笑,道:「咱們今日見了面,明日還要在五霸崗見面啊。」岳不群又是一驚,雖覺初次見面,不便向人探詢詳情,但女兒被擄,骨肉關心,說道:「在下不知什麼地方得罪了這裏武林中的朋友,想必是路過貴地,未曾拜候,實是禮數不週。小女和一個姓林的小徒不知給那一位朋友叫了去,計先生可能指點一二麼?」計無施微笑道:「是麼?這個可不大清楚了。」 岳不群向計無施探詢女兒下落,本已大大委曲了自己掌門人的身份,聽他不置可否,心下雖是又惱又急,其勢卻已不能再問,當下淡淡的道:「深夜滋擾,甚以為歉,這就告辭了。」將令狐冲扶了起來,伸手欲抱。老頭子一矮身,從他兩師徒之間探頭上來,將令狐冲搶著抱了過去,道:「令狐公子是在下請來,自當由在下恭送回去。」說著抓了一張薄被,蓋在令狐冲身上,生怕他受了風寒,這才大踏步往門外走出。 桃枝仙叫道:「喂,我們這兩條大魚,放在這裏,成什麼樣子?」老頭子沉吟道:「這個…」心想縛虎容易縱虎難,若是將他兩兄弟放了,他桃谷六仙前來生事尋仇,卻是難以抵擋。令狐冲知他心意,道:「老前輩,請你將他們二位放了,桃谷二仙,你們以後也請勿向老祖二位尋仇生事,大家化敵為友如何?」桃枝仙道:「單是我們二位,也無法向他們尋仇生事。」令狐冲道:「那自是包括桃谷六仙全體在內了。」桃實仙道:「不向他們尋仇生事,那是可以的,說到化敵為友,卻是不行,絕對不行。」老頭子和祖千秋都哼了一聲,心下均想:「我們不過衝著令狐公子的面子,才不來跟你們計較,難道當真怕了你桃谷六仙不成?」令狐冲道:「卻是為何?」桃實仙道:「桃谷六仙和他們黃河老祖本來無怨無仇,根本不是敵人,既非敵人,這『化敵』便如何化起?所以啊,要結成朋友,倒也不妨,要化敵為友,可無論如何化不來了。」眾人一聽,都是哈哈大笑。祖千秋俯下身去,解開了漁網上的活結。原來這漁網乃人髮,野蠶絲,純金絲所絞成,堅韌異常,寶刀利劍亦不能斷,陷身入內後若非得人解救,否則越是掙扎,勒得越緊。桃枝仙站起身來,拉開褲子,便在漁網上撒尿。祖千秋驚問:「你……你幹什麼?」桃枝仙道:「不在這臭網上撒一泡尿,難消老子心頭之氣。」當下七個人回到河邊碼頭。岳不群遙遙望見勞德諾和高根明二弟子仗劍守在船頭,知道眾人無恙,便放了一半心。老頭子將令狐冲送入船艙,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地,道:「公子爺義薄雲天,老朽感激不盡。此刻暫且告辭,不久便當再見。」 令狐冲在路上一震,迷迷糊糊的又欲暈去,也不知他說些甚麼話,只嗯了一聲。岳夫人等見這肉球人前倨後恭,對令狐冲如此尊敬,無不大為詫異。 老頭子和祖千秋深怕桃根仙等回來,不敢在船邊多所逗留,向岳不群一拱手,便即告辭。桃枝仙向祖千秋招招手,道:「祖兄慢去。」祖千秋道:「幹什麼?」桃枝仙道:「幹這個!」身子一側,一肩向他懷中拉了過去。這一拉去勢奇快,兩人相距既近,又是出其不意,祖千秋無可閃避,只得急運內力,硬接他這一撞,霎時之間,氣充丹田,肚腹已是堅如鐵石。只聽得喀喇,霹啪,叮叮,錚錚十幾種聲音齊響,桃枝仙已倒退在數丈之外,哈哈大笑。 祖千秋大叫:「啊唷!」探手入懷,摸出無數碎片來,或瓷或玉,或竹或木,原來他懷中所藏的二十餘隻酒杯,這麼一撞之下盡數粉碎。他既是痛惜,又是惱怒,手一揚,數十片碎片向桃枝仙激射過去。桃枝仙早就有備,閃身避開,叫道:「令狐冲叫咱們化敵為友,他的話可不能不聽,咱們須得先成敵人,再做朋友。」 祖千秋窮數十年心血搜羅來的這些酒杯,給桃枝仙一撞之下盡數化為碎片,如何不怒?本來還待追擊,聽得桃枝仙這麼一說,當即止步,乾笑幾聲,道:「不錯,化敵為友,化敵為友。」和老頭子、計無施二人轉身而行。令狐冲迷迷糊糊之中,還是掛念著岳靈珊的安危,說道:「桃枝仙,你請他們不可……不可傷害我岳師妹。」桃枝仙應道:「是。」大聲說道:「喂!喂!老頭子,夜貓子,祖千秋幾個朋友聽了,令狐冲說,叫你們不可傷害他的寶貝師妹。」計無施等本已走遠,聽了此言,二人停步低聲商量了片刻,這才離去。 岳不群剛向夫人述說幾句在老頭子家中的見聞,忽聽得岸上大呼小叫,桃根仙等四人回來。四個滿嘴吹噓,說那手持白旗之人給他們四兄弟擒住了,已撕成四塊。桃實仙哈哈大笑,說道:「厲害,厲害。四位哥哥端的了得。」桃枝仙道:「你們將那人撕成了四塊,可知他叫甚麼名字麼?」桃幹仙道:「他死都死了,管他叫甚麼名字?難道你便知道?」桃枝仙道:「我自然知道。他姓計,名叫計無施,還有個外號,叫作夜貓子。」桃葉仙拍手道:「這姓固是姓得好,名字也取得妙,原來他倒有先見之明,知道日後給桃谷六仙擒住之後,定是無計可施,逃不了被撕成四塊的命運,所以取了這個名字。」 桃實仙道:「這夜貓子計無施,功夫當真出類拔萃,世所罕有!」桃根仙道:「是啊,他功夫實在了不起,若不是遇上桃谷六仙,憑他的輕身功夫,在武林中也算得是一把好手。」桃實仙道:「輕身功夫倒也罷了,給撕成四塊之後,他居然能自行拚起,死後還魂,行動如常。剛才還到這裏來說了一會子話呢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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