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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六回 狂妄自大(3)


  石破天先前在大廳上聽眾人說話,已猜想石牢中的老者便是白自在,果然所料不錯。

  成自學從身邊取出鑰匙,去開石牢之門,那知一轉之下,鐵鎖早已被人打開。他「咦」的一聲,只嚇得面無人色,心想:「鐵鎖已開,那老瘋子已脫出牢籠了。」雙手發抖,竟是不敢去推石門。

  史婆婆用力一推,石門應手而開。成自學、齊自勉、梁自進三人不約而同的退出數步。

  只見石室中空無一人,成自學叫道:「糟啦,糟啦!給他逃了!」但一言出口,立即想起,這只是石牢的外間,要再開了一道門,才是牢房的所在。他右手發抖,提著的一串鑰匙叮噹作響,便是不敢去開第二道石門。石破天本想告知他:「這扇門也早給我開了鎖。」

  但想自己在裝啞巴,總是少說話為妙,便不作聲。史婆婆接過鑰匙,插入匙孔中一轉,發覺這道石門早已打開,只道丈夫確已脫身而出,不由得反增了幾分憂慮:「他腦子有病,若是逃出淩霄城去,不知在江湖上闖出多大的禍來。」推門之時,一雙手也不禁顫抖了。

  那門只推開數寸,便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哈哈大笑。

  眾人都籲了一口氣,如釋重負。只聽得白自在狂笑了一陣,大聲說道:「什麼少林派、武當派,這些門派的功夫又有屁用?從今兒起,武林之中,人人都須改學雪山派的武功,其他任何門派,一概都要取消。聽見了沒有?普天之下,做官是皇帝為尊,讀書是孔夫子為尊,說到刀劍拳腳,那便是我威德先生白自在為尊。那一個不服,我便把他的腦袋揪了下來。」

  史婆婆又將門推開數寸,在黯淡的光線之中,只見丈夫手足被銬,全身繞了鐵鍊,被縛在兩根巨大的石柱之間,不禁心中一酸。

  白自在乍見妻子,呆了一呆,隨即笑道:「很好,很好!你回來啦。現下武林中人人奉我為尊,雪山派君臨天下,其他各家各派,一概取消。婆婆,你瞧好是不好?」

  史婆婆冷冷的道:「好得很啊!但不知為何各家各派都要一概取消。」

  白自在笑道:「你的腦筋又轉不過來了。雪山派武功最高,各家各派誰也比不上,自然是非取消不可了。」

  史婆婆將阿繡拉到身前,道:「你瞧,是誰回來了?」

  她知白自在最疼愛這個小孫女兒,此次神智失常,便因阿繡墮崖自盡而起,盼他見到孫女兒後,心中一喜歡,這失心瘋的毛病便會痊癒了。

  阿繡叫道:「爺爺,我回來啦,我沒有死,我掉在谷底大雪裏,幸得婆婆救了上來。」

  白自在向她瞧了一眼,說道:「很好,你是阿繡。阿繡,乖寶,你可知當今之世,以誰的武功最高?誰是武林至尊?」

  阿繡低聲道:「爺爺!」

  白萬劍搶上兩步,道:「爹爹,孩兒來得遲了,害爹爹為小人所欺。孩兒替你開鎖。」

  白自在喝道:「走開!誰要你來開鎖?這些足鐐手銬,在你爹爹眼中,便如朽木爛泥一般,我只須輕輕一掙,便掙脫了。我只是不喜歡掙,自願在這裏閉目養神而已。我白自在縱橫天下,便數千數萬人一起過來,也傷不了你爹爹的一根毫毛,又那有人能鎖得住我?」

  白萬劍道:「是,是,爹爹天下無敵,當然沒人能奈何得了爹爹。此刻母親和阿繡歸來,大家很是喜歡,便請爹爹同到堂上去喝幾杯團圓酒。」說著拿起鑰匙,便要去開他手銬。

  白自在怒道:「我叫你走開,你便走開!我手腳上戴了這些玩意兒,很是有趣,你難道以為我自己弄不掉麼?快走!」

  這「快走」二字,喝得甚響,白萬劍吃了一驚,當的一聲,將一串鑰匙掉在地下,退了兩步。

  原來白萬劍為人甚是機警,知道父親以顏面攸關,決不容許旁人助他脫難,是以假作失驚,掉了鑰匙。

  成自學等四人本在外間竊聽,聽得白自在這麼一聲大喝,忍不住都在門縫中探頭探腦的窺看。

  白自在喝道:「你們見了我,為什麼不請安?那一個是大英雄?大豪傑?」

  成自學尋思:「他此刻被縛在石柱之上,自亦不必懼怕,但師嫂終究必設法釋放,不如及早甜言蜜語,討好於他,免惹日後殺身之禍。」便躬身說道:「雪山派掌門人白老爺子,是古往今來劍法第一、拳腳第一、內功第一、暗器第一的大英雄,大豪傑,大俠士,大宗師。」

  梁自進忙接著說道:「白老爺子既為雪山派掌門,什麼少林、武當、峨嵋、青城,任何門派均應取消,普天之下,唯白老爺子一人獨尊。」

  齊自勉和四支的那名二代弟子,跟著也說了不少諂諛之言。白自在洋洋自得,點頭微笑。

  史婆婆卻是大感羞愧,心想:「這老兒說他發瘋,卻又未必,他見到我和劍兒、阿繡,一個個認得清清楚楚,只是狂妄自大,到了難以救藥的地步,這便如何是好?」

  白自在突然抬起頭來,問史婆婆道:「丁家老四前幾日來看我,說你到了碧螺山去看他,跟他在一起盤桓了數日,可有此事?」

  史婆婆怒道:「你又沒有真的發了瘋,怎地也相信這種人的胡說八道?」

  阿繡道:「爺爺,那丁不四確是想逼奶奶到他的什麼碧螺山去,他……他乘人之危,奶奶寧可投江自盡,也不肯去。」

  白自在微笑說道:「很好,很好,我白自在的夫人,怎能受人之辱?後來又是怎樣?」

  阿繡道:「後來,後來……幸虧這位大哥出手相助,才將丁不四趕跑了。」

  白自在向石破天斜睨半晌,道:「這小子的功夫還算可以,雖然和我相比,還差這麼一大截兒,但要趕跑丁不四,只怕倒也夠了。」

  史婆婆忍無可忍,大聲道:「你吹什麼大氣?什麼雪山派天下第一,當真是胡說八道。這孩兒是我的徒兒,是我一手親傳的弟子,我的徒兒比你的徒兒功夫就強得多。」

  白自在哈哈大笑,說道:「荒唐,荒唐!你有什麼本領能勝得過我的?」

  史婆婆道:「劍兒是你調教的徒兒,是不是?劍兒,你親口向你師父說,是我的徒兒強,還是他的徒兒強?」

  白萬劍道:「這個……這個……」他在父親積威之下,不敢直說拂逆他心意的言語。

  白自在笑道:「你的徒兒,豈是我徒兒的對手?」

  白萬劍是個直性漢子,贏便是贏,輸便是輸,既曾敗在石破天手底,豈能不認,說道:「孩兒無能,适才和他動手過招,確是敵他不過。」

  白自在陡然間跳起身來,將全身鐵鍊扯得嗆啷直響,叫道:「反了,反了!那有此事?」

  史婆婆和他做了幾十年夫妻,對他心思,倒也知道個十之八九,尋思:「此人自以為武功天下無敵,在淩霄城中自大稱王,給丁不四一激之後,就此半瘋不瘋。常言道:心病還須心藥醫。教他遇上一個強過他的對手,挫折一下他的狂氣,說不定這瘋病倒可治好了。只可惜張三、李四飄然而去,否則請他二人來治治這瘋病,倒是一劑對症良藥。不得已求其次,我這徒兒武功雖然不高,內力卻遠在這老兒之上,何不激他一激?」

  便道:「什麼古往今來武功第一、內功第一,當真不怕羞,單以內力而論,我這徒兒便遠在你之上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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