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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五回 波瀾另起(2)


  白萬劍怒道:「你這犯上作亂的逆賊,我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,還說什麼是你手下敗將?你暗 使卑鄙行徑,今日居然有臉來見我。」

  原來躲在白自在房中假裝生病,因而將白萬劍右手銬住的,便是廖自礪。自中原歸來的一眾長門弟子,以白萬劍最是厲害,首腦就逮,餘人或遭計擒,或被力服,無不陷入了牢籠之中。此刻白萬劍見到廖自礪,當真是恨得牙癢癢地。

  廖自礪笑道:「你若不是我手下敗將,怎地手銬會戴上你的雙腕?我可既沒用暗器,又沒使迷藥!」

  李四喝道:「這半天爭執不清,快將他手上銬鐐開了,兩個人好好鬥一場。」

  廖自礪兀自猶豫,李四左手一探,夾手將他手中的長劍奪了過去,當當當當四聲,白萬劍的手銬足鐐,一齊斷絕,卻是被他在霎時之間,揮劍斬斷。這副銬鐐以精鋼鑄成,廖自礪的長劍雖是利器,卻非削鐵如泥的寶劍,被他運以渾厚內力,削這銬鐐竟如摧枯拉朽一般。

  這銬鐐貼肉而戴,長劍削將下去,只須差以厘毫,便傷到白萬劍的肌膚,但眾目眧彰,一副銬鐐連著鐵鍊委棄于地,白萬劍手足上卻是連血痕也沒多上一條,眾人情不自禁,都是大聲喝采。有些諂佞之徒為了討好李四,這個「好」字還叫得加倍的漫長響亮。

  白萬劍向來自負,極少服人,這時也忍不住說道:「佩服,佩服!」長門弟子之中,早有人送過劍來。

  白萬劍呸的一聲,一口唾沫吐在他的臉上,跟著提足踢了他一個筋斗,罵道:「叛徒!」要知身為長門弟子,留在淩霄城中而安然無恙,自然是參與叛師逆謀了。

  阿繡叫了聲:「爹!」倒持佩劍,送了過去。

  白萬劍微微一笑,說道:「乖女兒!」連日平他迭遭橫逆,只有見到母親和女兒健在,才是令他十分喜慰之事。他一轉過頭來,臉上慈和之色立時換作了憎恨,目光中如欲噴出火來,向廖自礪喝道:「你這本門叛徒,再也非我長輩,接招吧!」刷的一劍,刺了過去。

  便在此時,李四倒轉長劍,輕輕將白萬劍一劍擋開,將劍柄塞入廖自礪手中。

  二人這一展開劍招,那是性命相撲的真鬥,各展平生絕詣,與适才成、齊、廖、梁的兒戲大不相同。在雪山派第一代人物中,除了白自在外,以廖自礪武功最高,他想我已自認輸給了石中玉這小子,只須將白萬劍打敗,石中玉便註定是赴龍木島去喝臘八粥的替死鬼了。

  白萬劍的武功本來不在我之下,但眼下形格勢禁,非打醒十二分精神不可,否則便有性命之憂,他右腕為鋼夾利齒所傷,使劍不便,今日一劍將他劈死,淩霄城中便是唯我獨尊。石中玉這小子做個空頭掌門,只等張三、李四一去,我便可說此去離龍木島萬里迢迢,必須立即上道,以免誤了臘八粥之期,逼得他當日離開淩霄城。他心中打定了如意算盤,精神一振,一柄長劍使開來如蛟龍矯矢,招招十分狠辣。

  白萬劍急於復仇雪恥,有些沉不住氣,貪於進攻,未免有些行險,拆了三十餘招後,一劍直刺,力道用得老了,被廖自礪斜身閃過,還了一劍,嗤的一聲,削下他一片衣袖。阿繡「啊」的一聲驚呼。史婆婆罵道:「小混蛋,和老子一模一樣,老混蛋教出來的兒子,原來就沒多大用處。」

  白萬劍心中一急,劍招上更有些散亂,廖自礪暗暗喜歡,說道:「我早說你是我手下敗將,難道還有假的?」

  廖自礪這句話,本想擾亂白萬劍的心神,由此取勝,不料弄巧反拙,白萬劍最近這次中原之行,連經挫折,令他增加了三分狠勁,一聽對方出語譏嘲,並不發怒,反而深自收斂,連取了七招守勢。這七招一守,登時將戰局拉平,白萬劍劍招走上了綿密狠辣的路子。

  廖自礪繞著他身子急轉,口中嘲罵不停,劍光閃爍中,白萬劍一聲長嘯,刷刷刷連展三劍,第四劍青光閃處,擦的一聲響,廖自礪左腿齊膝而斷,大聲慘呼,倒在血泊之中。白萬劍長劍斜豎,指著成自學道:「你過來!」劍鋒上的血水,一滴滴的掉在地下。

  成自學臉色慘白,手按劍柄,並不拔劍,過了一會才道:「你要做掌門人,自己……自己做好了,我不來跟你們爭。」

  白萬劍目光向齊自勉、梁自進二人臉上掃去,齊梁二人都搖了搖頭。

  史婆婆忽道:「打敗幾名叛徒,又有什麼了不起?」向石破天道:「徒兒,你去跟他比比,瞧是老混蛋的徒兒厲害,還是我的徒兒厲害。」

  眾人聽了這句話,都深自詫異,均想:「石中玉這小子明明是封萬里的徒兒,怎麼是你的徒兒了?」

  史婆婆喝道:「快上前!用刀不用劍,老混蛋教的劍法稀鬆平常,咱們的刀法可厲害得多。」

  石破天實不願與白萬劍比武,想到他是阿繡的父親,更不想得罪了他,只是若一開口推卻,立時便給張三、李四認了出來,當下倒提著單刀,站在史婆婆眼前,神色十分尷尬。

  史婆婆喝道:「剛才我答應過你的事,你不想了嗎?我要你立下一件大功,這事才算數。這件大功勞,就是去把這個老混蛋的徒兒給打敗了,倘若輸了,你立即給我滾得遠遠的,永遠別想再見我一面,更別想再見阿繡。」

  石破天心中一動:「原來師父叫我立件大功,乃是去打敗她的親生兒子。此事當真奇怪之極。」

  這時廳上各人卻都漸漸明白:「史婆婆是要這小子做上雪山掌門,好到龍木島去送死,以免他的親兒死於非命。」但只有白萬劍和阿繡二人,才真正懂得她的用意。

  原來白自在和史婆婆這對夫妻都是性如烈火之人,平時史婆婆對丈夫總還容讓三分,心中卻是積忿已久,這次為了石中玉強姦阿繡不遂之事,白自在不但斬斷了封萬里的手臂,與史婆婆爭吵之下,盛怒中更打了妻子一個耳光。史婆婆一怒下山,此刻雖然回到淩霄城中,對這個耳光卻始終耿耿於心,開口「老混蛋」,閉口「老混蛋」的罵個不休。白自在自恃武功獨步西域,沒將史婆婆瞧在眼裏,史婆婆一口氣無處可出,所以要教一個徒弟出來,打敗自己的兒子,那便是打敗白自在的徒弟,終於占到丈夫的上風之意。不過白萬劍不知石破天乃是母親的徒兒,其中的過節,又不及阿繡的全部了然於胸。

  白萬劍向石破天瞪目而視,臉上不由自主的流露鄙夷之色。

  史婆婆道:「怎麼?你瞧他不起麼?這少年拜了我為師,經我一番調教,已跟往日大不相同。現下你和他比比武功,倘若你勝得了他,算你的師父老混蛋厲害;若是你敗在他的刀下,阿繡就是他的老婆了。」

  白萬劍吃了一驚,道:「媽,此事萬萬不可,咱們阿繡豈能嫁這小子?」

  史婆婆哈哈一笑,道:「你若打敗了這小子,阿繡自然嫁他不成。否則的話,你又怎能作得主?」

  白萬劍心中不禁暗暗有氣:「媽跟爹爹生氣,卻來遷怒於我,你兒子若連這小子也鬥不過,當真枉在世上為人了。」

  史婆婆喝道:「你心中不服,那就提劍上啊。空發狠勁有什麼用?」

  白萬劍道:「是!」向石破天道:「你進招吧。」石破天向阿繡望了一眼,見她嬌羞之中又帶著幾分關切,心想:「師父說倘若我輸了,永遠不能再見阿繡之面。這場比武,那是非勝不可的。」於是豎起單刀,晃了一晃。

  白萬劍嗤的一劍,勢挾勁風,直刺過來。石破天單刀擋開,跟著還了一刀。他曾在紫煙島上用單刀和白萬劍交過手,但那時使的純粹是金烏刀法,待得白萬劍使出雪山派中最粗淺的入門功夫時,石破天反而無法招架,被他用劍尖在胸口衣服上割了個圓孔。

  經此一役之後,石破天融會貫通,便會到了武學中的「變」字訣,知道比武較量之際,實在隨機而施,不能拘泥於招式。

  後來石清夫婦詳加指點,他武功更是大進。此番和白萬劍再度交手,所用刀法便不限於史婆婆所教的那一套,縱橫飄忽,許多招數都是別出心裁之作。

  七八招一過,白萬劍便已暗暗心驚:「這小子從那裏學了這麼高深的刀法來?」想起當日在紫煙島上,曾和那個今日做了長樂幫幫主的少年比武,那人自稱是金烏派的開山大弟子,兩人刀法依稀有些相似,但變幻之奇,卻是遠遠不及眼前這個石中玉了,尋思:「這二人相貌相似,莫非出於一師所授。我娘說經過她一番調教,難道當真是我娘所教的?」

  又拆數招之後,白萬劍橫劍削來,石破天舉刀一格,當的一聲,火光四濺,白萬劍只覺一股大力,震得他右臂酸麻,胸口劇痛,心下更是吃驚,不由得退了三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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