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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回 會見群雄(3)


  白萬劍大是愕然,不知他如此裝假,是何用意,一轉念間,登時又想:「此人大奸大惡,實不可以常理度之。他為了遮掩自己身份,居然父母也不認了。他既肯自認狗雜種,自然連祖宗父母也不會放在心上。」霎時間心下感慨萬分,一聲長歎,說道:「如此美質良材,偏偏不肯學好,當真是可恨可歎。」

  石破天微微一驚,道:「白師傅,你說可歎可惜,我爹爹媽媽怎麼了?」

  白萬劍道:「你既對你爹爹媽媽尚有懸念之心,那麼還不算是喪盡了天良。你爹爹媽媽劍法通神,夫妻倆攜手行走江湖,又會有什麼兇險?」

  這時王萬仞在柯萬鈞和花萬紫兩人扶掖之下,緩過了氣來,長長呻吟了一聲。石破天本心甚是仁善,問道:「這位大哥為何突然向後飛了出去?好像是撞傷了?貝先生,你說他傷勢重不重?」

  這番詢問原是一片關切的好意,但在旁人聽來,無不認為他是有意譏刺,長樂幫中群豪倒有半數哈哈大笑。有的說道:「此人以卵擊石,傷勢說重不重,說輕恐怕也不輕。」有的道:「雪山派的高手聲勢洶洶,半夜三更前來生事,我道有何了不起的驚人藝業,嘿嘿、果然驚人之至,名不虛傳。」

  白萬劍只作充耳不聞,朗聲說道:「石幫主,咱們今日造訪,為的是幫主一人的私事,和列位朋友均無關係。雪山派弟子不作牙尖齒利的口舌之爭。石中玉,我只問你一句話,你到底認是不認?」

  石破天奇道:「石中玉?誰是石中玉,你要我認什麼?」

  白萬劍道:「你師父風火神龍為了你的卑鄙惡行,以致斷去一臂,封師哥待你恩重如山,你心中可有絲毫內愧?」

  石破天對所聽到的言語,句句不懂,又問:「風火神龍封師兄,他又是誰?怎麼為了我的卑鄙惡行而斷去一臂?我……我做了什麼卑鄙惡行?」

  白萬劍聽他始終不認,最後竟是逼著自己當眾吐露愛女的受辱、跳崖自盡的慘事,當真是目眥欲裂,刷的一聲,拔劍出鞘,手腕一抖,禿的一響,長劍又插入了劍鞘,他指著柱上的三個劍痕,朗聲說道:「列位朋友,我雪山派劍法低微,不值方家一笑。但本派自創派祖師流傳下來,出劍之後若是僥倖刺傷對手,往往留下雪花六出之形。本派的派名,便是由此而來。」

  眾人一齊向那柱子上望去,只見朱漆的柱上共有六點劍痕,每一點都是雪花六出之形,六點布成了六角形,排列得十分整齊。适才見他拔劍,還劍,只是一瞬間之事,哪知他便在這一刹那中,在柱上連刺六劍,每一劍都憑手腕顫動,幻成雪花六出之形,手法之快,實是無與倫比。

  眾人當王萬仞被石破天內勁摔出後,對雪山派已沒怎麼放在眼裏,但白萬劍露了這一手,果然是劍法精妙,武林中罕見罕聞,有的肅然起敬,有的更是大聲叫起好來。

  白萬劍抱拳道:「列位朋友之中,兵刃上勝過白某的,不知道有多少。白某豈敢班門弄斧,到貴幫總舵來妄自撒野?只是有一件事要請列位朋友作個見證。七年之前,敝派有個不成器的弟子,名叫石中玉,膽大妄為,和在下的廖師叔動手較量。我廖師叔為了教訓于他,曾在他左腿之上刺了六劍,每一劍都成雪花六出之形。本派劍法雖然平庸無奇,但普天之下,並無第二派劍法留下這等的傷痕。石中玉,你欺瞞眾人,不敢自暴身份,你將褲管捋起來給列位朋友瞧瞧,到底你大腿上是否有這般的傷痕?」

  石破天奇道:「你是叫我捋起褲管來?」

  白萬劍道:「不錯,若是閣下腿上無此傷痕,那是白某瞎了眼睛,前來貴幫騷擾胡混,自當向幫主磕頭賠罪。但若你腿上當真有此傷痕,那……那……那便如何?」

  石破天笑道:「要是我腿上真有這麼六個劍疤,那可真奇,怎麼我自己全不知道?」

  白萬劍目不轉睛的凝視著他,見他說得滿懷自信,不由得心下嘀咕:「此人定然是石中玉那小子,雖然相隔數年,相貌變了,神態舉止,頗有不同,但面容輪廓,一般無異。花師妹潛入此處察看,回來後一口咬定是他,難道咱們大夥兒都會走了眼不成?」一時沉吟未答。

  陳沖之笑道:「你看咱們幫主卻要看貴派花姑娘的腿傷,這裏人多,赤身露體的不便,不如同到內室之中,大家看上一看!」

  白萬劍怒極,身形一轉,已站在大廳之中,喝道:「石中玉,你作賊心虛,不肯自露腿傷,那便隨我上淩霄城去自行了斷吧!」刷的一聲,長劍已拔在手中。

  石破天道:「白師傅又何必如此生氣?你說我腿上有這般傷痕,我卻說沒有,口說無憑,大家瞧瞧便是。」說著抬起左腿,一捋起左腳的褲管,露出腿上肌膚。

  大廳中登時鴉雀無聲,突然間眾人不約而同「哦」的一聲,驚呼了出來。

  只見石破天左腿外側的肌膚之上,果然有六點傷疤宛然都有六角,雖是皮肉上的傷疤不如柱上的劍痕那般清晰,但六角之形,人人卻都看得清清楚楚。這中間最驚訝的卻是石破天自己,他伸手用力一擦那六個傷疤,果然是生在自己腿上,絕非偽造。他揉了揉眼睛,又再細看,腿上這六個傷疤實和柱上劍痕一模一樣。雪山派九人一十八隻眼睛冷冷的凝望著他,待他自承其罪。

  石破天捋著褲管,額頭上汗水一滴一滴的流下來,他又摸摸肩頭,喃喃的道:「肩上有傷疤,怎麼別人知道,我……我自己都不知道?難道……我把從前的事都給忘了?」他瞧瞧貝海石,貝海石緩緩搖了搖頭。他回頭去望丁璫,丁璫皺著鼻子,向他裝個鬼臉。他又向丁不三瞧去,丁不三右袖伸起,右手食中兩指向前一送,示意動武殺人。

  便在此時,陳沖之雙手橫托長劍,送到石破天身前,低聲道:「幫主,不必跟他們多說,以武力決是非。勝的便是,敗的便錯。」

  陳沖之見白萬劍劍法雖精,但說到武功之博,內力之強,定然不如幫主,既然證據確鑿,辯他不過,只好用武,就算萬一幫主不敵,長樂幫人多勢眾,也要殺他們個片甲不留。

  石破天胡裏胡塗的將長劍接在手中。白萬劍森然道:「石中玉聽了:白萬劍奉本派掌門人威德先生令諭,今日清理門戶。這是雪山派本門之事,與旁人無涉。若是在長樂幫總舵動手不便,咱們到外邊決一生死如何?」

  石破天迷迷糊糊的道:「為……為什麼要決一生死?」

  丁璫在他背上輕輕一推,低聲道:「天哥,跟他打啊,你武功比他強得多,一劍將人他殺了便是。」

  石破天道:「我……我不殺他,為什麼要殺他?白師傅又不是壞人。」一面說,一面向前走了幾步。

  白萬劍見他腳步沉穩,顯然內功極深,适才見他雙袖一拂,便將王萬仞震得身受重傷,那裏敢有絲毫疏忽?長劍一抖,一招「梅雪爭春」,虛中有實,實中有虛,劍尖,劍鋒齊用,劍尖是雪點,劍鋒乃梅枝,四面八方,向石破天攻了過來。霎時間石破天眼前一片白光,那裏還分得劍尖劍鋒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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