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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回 神功告成(3)


  陳沖之雙眉一豎,心道:「反正逃不脫你的毒手,大丈夫死就死了,又何必提心吊膽?」接過碗來,骨嘟嘟的喝幹,將茶碗重重在茶几上一放,慘然說道:「幫主如此對待忠心的下屬,但願長樂幫千秋長樂,石幫主長命百歲。」

  石破天對「但願石幫主長命百歲」這句話倒是懂的,只不知陳沖之這麼說,乃是一句反話,也道:「但願陳香主也長命百歲。」

  這句話聽在陳沖之耳中,又變成了一句刻毒的譏刺。他嘿嘿冷笑,心道:「我已命在頃刻,你卻還說祝我長命百歲。」朗聲道:「屬下不知何事得罪了幫主,既是命該如此,那也不必多說了。屬下今日是來向幫主稟告:昨晚有兩個女子擅闖總壇獅威堂,一個是四十來歲的中年婦人,另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女子。二個女子均使長劍,武功似是淩霄城雪山派的一路。屬下率同部屬出手擒拿,但兩個女子劍法高明,被她們殺了三名弟子。那年輕女子後來腿上中了一刀,這才被擒,特向幫主領罪。」

  石破天道:「嗯,捉了一人,逃了一人。不知這兩個女人來幹什麼?是來偷東西嗎?」

  陳沖之道:「獅威堂倒沒少了什麼物事。」

  石破天皺眉道:「兩個女子兇惡得緊,怎麼動不動便殺了三個人。」他好奇心起,道:「陳香主,你帶我去瞧瞧那女子,好麼?」

  陳沖之躬身道:「遵命。」轉身出廳,心下忽然轉過一個念頭:「我擒獲的這女子相貌很美,年紀雖然大了幾歲,但臉蛋兒可真生得不錯,幫主若是看中意了,心中一喜,說不定便能把解藥給我。」又想:「陳沖之啊陳沖之,石幫主喜怒無常,待人無禮,這長樂幫非你安命之所。今日若得僥倖活命,從此遠走高飛,隱姓埋名,再也不來趕這淌渾水了。」石破天隨著陳沖之穿房過戶,經過了兩座花園,來到一扇大門前,只見四名漢子手執兵刃,分站石門之旁。

  這四名漢子搶步過來,躬身行禮,神色於恭謹之中帶著惶恐。

  陳沖之一擺手,兩名漢子當即去推開石門,石門之內另有一道鐵柵欄,以大鎖鎖著。陳沖之從身邊取出鑰匙,親自打開。進去後是一條長長的甬道,裏麵點著巨燭,甬道盡處仍是四名漢子把守,又是一道鐵柵。過了鐵柵,是一扇厚厚的門,陳沖之開鎖打開鐵門,裏面兩丈見方的一間石屋。一個白衣女子背脊向外的坐著,聽得開門之聲,轉過臉來。陳沖之將從甬道中取來的燭臺放在進門處的幾上,燭光照射到那女子臉上,石破天「啊」的一聲輕呼,說道:「姑娘是雪山派的梅花女俠花萬紫。」

  原來那日侯監集上,花萬紫一再以言語相激,曾被謝煙客以袍袖之力推了一交。當時各人所說的言語,石破天是一概不懂,也不知「雪山派」、「梅花女俠」等等是什麼意思,只是他記心甚好,聽人說過的話都記了有心中。此刻相距侯監集之會已有七八年,那花萬紫面貌卻無多大變化,石破天一見便即識得。但石破天當時是個滿臉泥污的小丐,今日服飾華麗,變成了個英俊挺拔的青年,花萬紫自然是不識他了。她氣憤憤的道:「你怎認得我?」

  陳沖之聽石破天一見到這女子立即便道出他的門派、外號、名字,不由得暗暗佩服:「幫主眼力過人,果然非常人所及。」當即喝道:「這位是咱們幫主,你說話得恭敬些。」

  花萬紫吃了一驚,沒想在牢獄之中,竟會和這個惡名昭彰的長樂幫幫主石破天相遇,素聞他好色貪淫,敗壞過不少女子的名節,今日落入他手中不免凶多吉少,心下更是擔憂,不敢讓他多見自己的容色,一轉頭便面朝裏壁,同時啷嗆幾下,發出鐵器碰撞之聲,原來她手上、腳上都戴了銬鐐。

  石破天只在母親說故事之時,聽她說起過腳鐐手銬,直至今日,方得親見,問陳沖之道:「陳香主,這位花姑娘犯了什麼罪,要將她帶上腳鐐手銬?」

  他是當真心中不懂,才如此詢問,但陳沖之一聽,又道幫主問的是一句反話,心想道:「想必幫主怪我得罪了花姑娘,所以才向我痛下毒手,我須得趕快設法補救才是。男子漢大丈夫,為一個婦人而枉送性命,當真是大大的不值。」忙道:「是,是,屬下知罪。」從衣袋中取出鑰匙,替花萬紫打開了銬鐐。

  花萬紫手足雖獲自由,只有更增驚惶,一時間手足顫抖,心中只想:「我寧可在這暗無天日的石牢中關一輩子,也不願再見他的面。」

  要知梅花女俠花萬紫武功固然不弱,智謀膽識亦俱不在一般武林豪士之下,倘若石破天以死相脅,她不但不會皺一皺眉頭,還會侃侃而談,以大義相責,可是耳聽石破天反而出言責備擒住自己的陳香主,顯然向自己賣好,意存不軌,她一生守身如玉,想到石破天的惡名,當真是不寒而慄,拚命將面龐挨在冰冷的石壁之上。

  陳沖之更進一步向幫主討好,說道:「幫主便請花姑娘同到幫主房中談談如何?這裏黑越越地,無茶無酒,不是款待貴客的所在。」

  石破天喜道:「好啊,花姑娘,那邊有燕窩吃,味道好得很,你去吃一碗吧。」

  花萬紫顫聲道:「不去!不去吃!」

  石破天道:「味道好得很呢,去吃一碗吧!」

  花萬紫怒道:「你要殺便殺,姑娘是堂堂雪山派的傳人,決不向你求饒。你這惡徒若是有非份之想,我寧可一頭撞死在石壁之中也決不……決不到你房中。」

  石破天奇道:「倒像我最愛殺人一般,真是奇怪,好端端地,我又怎敢殺你了?你不愛吃燕窩,也就罷了。想來你愛吃雞鴨魚肉什麼的。陳香主,咱們有沒有?」

  陳沖之道:「有,有,有!花姑娘愛吃什麼,只是世上有的,咱們大廚房裏都有。」

  花萬紫「呸」了一聲道:「姑娘甯死也不吃長樂幫中的食物,沒的玷污了嘴。」

  石破天道:「那麼花姑娘喜歡自己上街去買來吃的了?你有銀子沒有?若是沒有,陳香主你有沒有,送些給她好不好?」

  陳沖之和花萬紫同時開口說話,一個道:「有,有,我這便去取。」一個道:「不要,不要,死也不要。」

  石破天道:「想來你自己有銀子。陳香主說你腳上受了傷,本來咱們可以請貝先生給你瞧瞧,你既然這麼討厭長樂幫,那麼你到街上找個醫生治治吧,流多了血,恐怕不好。」

  花萬紫不信他真有釋放自己之意,只道他是貓玩耗子,故意戲弄,氣憤憤的道:「不論你使什麼詭計,我才不上你的當呢。」

  石破天又是大感奇怪,道:「這間石屋子好像監牢一樣,住在這裏有什麼好玩?花姑娘,你還是快些出去吧。」

  花萬紫聽他這句話似乎說得十分誠懇,哼了一聲道:「我的長劍呢,還我不還?」她心中想:「若有兵刃在手,這石破天如對自己無禮,縱然鬥他不過,總也可以橫劍自刎。」陳沖之轉頭瞧幫主的臉色。

  石破天道:「花姑娘是使劍的,陳香主,請你還了她,好不好?」

  陳沖之道:「是,是,劍在外面,姑娘出去,便即奉上。」

  花萬紫心想總不能在這監牢中耗一輩子,只有隨機應變,既是抱定了必死之心,什麼也不怕了。當下霍地立起,從門中大踏步走了出去,石陳二人跟在其後。穿過甬道、石門,走出了石牢,花萬紫見園中陽光耀眼,如獲重生,精神為之一振。

  陳沖之要討好幫主,親自快步去將花萬紫的長劍取了來,遞給幫主。石破天接過後,轉遞給花萬紫。花萬紫防他遞劍之時乘機下手,當下氣凝雙臂,兩手倏地探出,連鞘帶劍,呼的一聲抓了過去。她取劍之時,右手搭住了劍柄,長劍抓過,劍鋒同時出鞘五寸,陳沖之知她劍法精奇,恐她突然出劍傷人,一回手,從身後一名幫眾手中搶過了一柄單刀。

  石破天道:「花姑娘,你腿上的傷不礙事吧?若是斷了骨頭,我倒會給你接骨,就像給阿黃接好斷腿一樣。」

  這句話言者無心,聽者有意,花萬紫一個黃花閨女,見他目光向自己腿上射來,登時臉上一紅,斥道:「輕薄無賴,說話下流。」

  石破天奇道:「怎麼?這句話說不得麼?我瞧瞧你的傷口。」

  他是一派天真爛漫,全無機心,花萬紫卻認定他在調戲自己,刷的一聲,長劍出鞘,喝道:「姓石的,你敢上一步,姑娘跟你拚了。」劍尖上青光閃閃,對準了石破天的胸膛。

  陳沖之笑道:「花姑娘,我幫主年少英俊,既然瞧中了你,是你的福份。你手中有劍無劍,在我幫主眼中又有什麼分別?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年青美貌的姑娘,想陪我幫主一宵也不可得。」

  花萬紫臉色慘白,一招「大漠飛沙」,劍挾勁風,向石破天胸口直刺過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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