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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九四


  ▼第一三一回 千里傳訊

  王玉燕忙走到段譽身後,問道:「他打痛了你麼?」段譽笑道:「不礙事。二哥給我一通書柬,這位王子定是誤會了,生怕公主召我去相會。」一眾吐蕃武士見主公被人打倒,有的過去相扶,有的便氣勢洶洶的過來向段譽挑釁。段譽道:「這是非之地多留無益,咱們回去罷。」巴天石忙道:「殿下既然來了,何必急在一時?」

  朱丹臣也道:「西夏國皇宮內院,還怕吐蕃人動粗不成?說不定公主便會接見,此刻走了,豈不是禮數有虧?」兩人你一言,我一語,總是要段譽暫且留下。果然一品堂中有人出來,喝令吐蕃眾武士不得無禮。宗贊王子爬將起來,見那書箋不是公主召段譽去相見,心中氣也平了。

  正擾攘間,木婉清忽然向段譽招招手,左手舉起一張紙,揚了一揚。段譽點了點頭,過去接了過來,木婉清化裝為段譽,雜在人叢之中,大家也不如何留心,這時宗贊注意著段譽的動靜,忽見木婉清向他招手,兩個人一般的衣飾打扮,一眼望去,便如是一個人化身為二的模樣。宗贊吃了一驚,心道:「妖怪,妖怪!」又見段譽展開那書箋來看,臉上神色不定,宗贊心道:「這封信定是公主見召了。」大聲喝道:「第一次你瞞過了我,第二次還想再瞞麼?」雙足一蹬,又是撲將過去,挾手一把將那信箋搶了過來。

  這一次他學了乖,不敢再伸拳打段譽胸膛。信箋搶到,右足一抬便踢中段譽的小腹,跟著右足踢出,鴛鴦連環,既狠辣,又矯捷。不料雙足踢中之處,正是段譽臍下丹田,那是煉氣之士內息的根源,內勁不用運轉,反應立生,當真是有多快便這般快,但聽得呼的一聲,又是「嗆啷啷,哎喲」一陣響,宗贊身子倒飛出去,越過數個人的頭頂,撞翻了七八張茶几,這才摔倒。

  這位王子皮粗肉厚,段譽又未故意運氣傷他,是以摔得雖是狼狽,卻未受內傷。他身了一著地,便舉起搶來的那張信箋,大聲讀了出來:「有厲害人物要殺我爸爸,也就是殺你的爸爸,快快去救。」眾人一聽,更摸不著頭腦,怎麼宗贊王子說「我的爸爸,也就是你的爸爸」,段譽和巴天石、朱丹臣等卻心下了然,此字條是木婉清聽寫,所謂「我的爸爸,也就是你的爸爸」,自是指段正淳而言了。幾個人擁在木婉清身邊,齊聲探問。

  木婉清道:「你們進去不久,梅劍和蘭劍兩位姊姊便進來,有事要向虛竹先生稟報。虛竹子一直不出來,她們便跟我說了,說道接得訊息,有好幾個厲害人物設下陷阱,蓄意加害爹爹,這些陷阱已知佈在蜀南一帶,正是爹爹回去大理的必經之地。她們靈鷺宮已派了玄天、朱天兩部,前去追趕爹爹,要他當心,同時並西來報訊。」

  段譽急道:「梅劍、蘭劍兩位姊姊呢?我怎麼沒瞧見?」木婉清道:「你眼中只有王姑娘一人,那裏還瞧得見別人?梅劍、蘭劍兩位姊姊本來是要跟你說的,招呼你幾次,也不知你故意不睬呢,還是真的沒有瞧見。」段譽臉上一紅,道:「我——我確是沒有瞧見。」木婉清又冷冷的道:「她們急於去找虛竹二哥,不等你了。我想招呼你過來,你又是不理我,我只好寫了這張字條,想遞給你。」

  段譽心下歉然,知道自己心無旁騖,眼中所見,只是王玉燕的一喜一愁,耳中聽聞,只是玉燕的一語一笑,便是天塌下來,也是不理,木婉清遠遠的示意招呼,自是視而不見了。若不是宗贊王子撲上來猛擊一拳,只怕還是不會抬起頭來見到木婉清招手,當下便向巴天石、朱丹臣道:「咱們連夜上道,追趕爹爹。」巴朱二人道:「正是!」各人均想鎮南王既有危難,那自是比甚麼都要緊,段譽做不做得成西夏駙馬,只好置之度外了,當下一行人立即起身出門。

  段譽等趕回賓館與鍾靈會齊,收拾行李。巴天石則去向西夏國禮部尚書告辭,說道鎮南王途中身染急病,世子須得趕去侍奉,不及向皇上叩辭。父親有病,做兒子星夜前往侍候湯藥,乃是天經地義之事,那禮郎尚書讚嘆一陣,才甚麼「殿下孝心格天,段王爺定占勿藥」等語。巴天石辭行已畢,匆匆出靈州城南門,施展輕功趕上段譽等人之時,離靈州已三十餘里之遙了。

  一行人馬不停蹄,在道非止一日,自靈州而至皋蘭、天水,東向尚鄭,經廣元、劍閣而至蜀北。一路之上,迭接靈鷺宮玄天、朱天兩部群女的傳書,說道鎮南王正向南行。有一個訊息說,鎮南王攜同女眷二人,兩位夫人在梓潼惡鬥了一場,似乎不分勝負。段譽心知道兩位夫人,一個是木婉清的母親秦紅棉,另一個則是阿朱、阿紫的母親阮星竹,論武功是秦紅棉較高,論智計則阮星竹佔了上風,有爹爹調和其間,諒來不至有甚麼大事發生。果然隔不了兩天,又有訊息傳來,兩位夫人已言歸於好,和鎮南王在一家酒樓中飲酒。玄天部已向他示警,告知他有厲害的對頭要在途中加害。

  旅途之中,段譽和巴天石、朱丹臣商議過幾次,都覺鎮南王的對頭除了四大惡人之首的段延慶外,更無別人。一想到段延慶,眾人都是十分頭痛,此人武功奇高,大理國除了保定帝本人外,恐怕無人能敵,如果他在半途中追上了鎮南王,事情確是大有可慮。眼前之策唯有加緊趕路,與鎮南王會齊,眾人合力,才可和段延慶一鬥。巴天石道:「咱們一見段延慶上來挑戰,不管三七二十一,立即便一擁而上,給他來個倚多為勝。絕不能再蹈小鏡湖畔的覆轍,讓他和王爺單打獨鬥。」

  朱丹臣道:「正是,咱們這裏有段世子、木姑娘,鐘姑娘、王姑娘、你我二人,再加上王爺和二位夫人,以及華司徒、范司馬、董大哥他們這些人,又有靈鷲宮的姑娘相助。人多勢眾,就算殺不死段延慶,總不能讓他欺侮了咱們。」

  段譽點點頭道:「正是這個主意。」

  當下眾人催馬疾行,將到綜州時只聽得前面馬蹄聲響,兩騎並馳而來。馬上兩個女子翻身下馬,叫道:「靈鷲宮屬下玄天部參見大理段公子。」段譽忙即下馬,叫道:「兩位辛苦了,可見到家父了麼?」原來靈鷲諸女極少單行,以前每次前來報訊,都是兩騎或三騎一起。其時道路不靖,單身女子上道,縱然武功高強,也是諸多麻煩。木婉清所以結下不少仇家,又得了個「香藥叉」的外號,便是以一妙齡女子孤身行走江湖之故。當時她以黑巾蒙臉,已然如此,何況靈鷲諸女以真面目示人?

  右首那中年婦人說道:「啟稟公子,鎮南王接到我示警後,已然改道東行,說要兜個大圈子再回大理,以免遇上了對頭。」段譽一聽,登時便放了心,喜道:「如此甚好,爹爹金玉之體,何必去和兇徒廝拼?毒蟲猛獸,避之則吉,卻也不是怕了他。兩位又知那對頭人到底是誰?這訊息最初從何處得知?」

  那婦人道:「最初是菊劍姑娘聽到另一位姑娘說的。那位姑娘的名字叫作甚麼阿碧,是咱們主人的大徒弟的徒兒——」王玉燕道:「原來是阿碧。」段譽接口道:「啊,是阿碧姑娘,我認得她,她本來是慕容復的侍婢。」

  那婦人道:「這就是了。菊劍姑娘說阿碧姑娘和她年歲差不多,都是靈鷲宮門下的自己人,和她很談得來。菊劍姑娘說到主人陪段公子到皇宮中去招親,阿碧姑娘便說她在途中聽到訊息,有個極厲害的人物要和鎮南王爺為難。他說段公子待她很好,所以特地來報個訊息。」段譽想起在姑蘇初遇阿碧進的情景,由於她和阿朱的牽引,這才得與玉燕相見,不料這次又是她傳訊,感激之心,油然而生。

  段譽問道:「這位阿碧姑娘這時卻在那裏?」那中年婦人道:「屬下卻不知悉。公子,聽梅劍姑娘的口氣,要和段王爺為難的那個對頭著實厲害。所以梅劍姑娘等不待主人下令,便命玄天、朱天兩部出動,公子還須小心才好。」

  段譽道:「多謝大嫂費心竭力,大嫂貴姓,日後在下見到二哥,也好提及。」那婦人甚喜,笑道:「我們玄天、朱天兩部一般辦事,公子卻不需提及賤名。公子爺有此好心,小婦人多謝了!」說著和另一個女子襝衽行禮,和旁人略一招呼,上馬而去。

  段譽問巴天石道:「巴司空,你意如何?」巴天石道:「王爺既已繞道東行,咱們徑自南下,想來在成都一帶,便可遇上王爺。」段譽道:「司空之言,正合吾意。」當下一行人南下過了綿州,來到成都。錦官城繁華富庶,蜀中第一。

  段譽等在城中閒逛了三日,不見段正淳到來,各人心中均想:「鎮南王既有兩位夫人相伴,一路遊山玩水,享盡溫柔艷麗,自然是緩緩行而遲遲歸,一回到大理,便沒這麼逍遙快樂了。」

  一行人再向南行,數日之間不見靈鷲諸女前來報訊,眾人見每行一步便近大理一步,心中也寬了一分。一路上繁花似錦,段譽與王玉燕按轡徐行,生怕木婉清鍾靈著惱,也不敢冷落了這兩位姑娘。木婉清知道段譽是自己兄長,途中又告知了鍾靈,她其實亦是段正淳所生的,二女改口以姊妹相稱,雖是段譽和王玉燕言笑晏晏,神態親密,亦只黯然惆悵而已,憂傷之情,日漸消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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