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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八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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▼第九十四回 林中少年 哲羅星一聽出鳩摩智的口氣,心中猛地一驚,連忙轉頭向鳩摩智看來,見他面帶笑容,一雙手又籠在袖中,這才略覺放心,但就在這剎那間,忽有一股柔和之極的內勁撞向他右手的脈門。哲羅星不覺手腕一麻,五指陡地鬆開,那本梵文易筋經脫離了掌握向上跳起,心知著了這位大輪明王的道兒,百忙中向鳩摩智看去,只見他臉上始終帶著溫和的笑容,身上僧袍連衣袖也沒飄動半分,竟不知他是怎樣發出了那股大力。哲羅星足尖一點,身手疾拔而起,原擬抓回那本易筋經。但人在空中。那股柔和之極的內勁又是無聲無息地襲到,正好撞在他的胸口之上,攪得他氣血翻湧,一聲怪叫向後倒翻了出去,怒叫道:「大輪明王,你這算是做甚麼?」 鳩摩智微微一笑,伸手一招,那本易筋經飛到了他的手中,道:「這易筋經是少林寺之物,我便以少林寺的武功將它奪了回來。」哲羅星究竟也不是普通人物,聽了之後,驀地想起,道:「無相劫指?」鳩摩智微笑不答。哲羅星垂頭喪氣,一句話也講不出來。在一旁目擊經過的游坦之,到這時才吁出了一口氣來,道:「這位大師好大的神通!」鳩摩智使「無相劫指」之際,神色不動,指力從衣袖中暗暗發出。哲羅星一點就明,知道那是「無相劫指」功夫。但游坦之如何懂得?還當是大輪明王佛法無邊之故,所以不說「這位大師好武功」,而說「這位大師好大神通」。鳩摩智微笑道:「雕蟲小技,不免貽笑方家了。」 阿紫目不能視,這時聽得三人都開口講話,卻又難以判明究竟發生了甚麼事,急得連聲問道:「怎麼了?王公子,你和這大和尚動手了麼?」游坦之還未回答,鳩摩智已經伸手向游坦之的掌心握去。他早已看出游坦之的功力極高,但又眼見他毛手毛腳地被哲羅星摔了出去,令他心中疑惑不定,此際便想試一試游坦之的功力究竟如何? 游坦之冷不防被鳩摩智握住了手,全身都震了一震,體內陰寒之氣自然而然地凝聚到掌心之中。鳩摩智陡地覺得自己所發出的內力竟為對方源源吸去,連忙鬆手撤臂,嚇得心頭亂跳。這種情形,他當日在大理天龍寺中和段譽對掌,也發生過一次,卻不料如今又重演第二回。鳩摩智以吐蕃國國師之尊,東來中原,雖說是要向天龍寺索取「六脈神劍」劍譜在慕容先生墓前焚化,但其意還在於揚名立威。卻不料先受挫於天龍寺,接著想要挾制保定帝,又被段譽一出手便將他嚇退。段譽乃是大理段家子弟,武學深湛,還有可說,眼前這王星天卻是甚麼人,何以武功也如此詭異?看來中原武林能人輩出,自己竟是難以逐鹿了。 他獃了半晌,才發出一聲長笑,道:「這位女施主不必擔心,小僧和王施主惺惺相惜,怎會動手?」阿紫聽得心花怒放,道:「大和尚,你倒滑頭,明知打不過王公子,樂得說風涼話。」鳩摩智「哈哈」一笑,道:「女施主既是星宿掌門,想必聽聞過小僧的法名?」阿紫道:「那要看你是不是真的很有名,天下和尚多的是,阿狗阿貓我都要認識麼?」鳩摩智仍是面帶微笑,道:「小僧是吐蕃國師,大輪明王鳩摩智。」阿紫聽了,身子猛地一震,禁不住俏臉發白。 游坦之吃了一驚,忙道:「阿紫,你作甚麼?」阿紫獃了好半晌,才搖了搖手道:「沒有甚麼。」她面色發白,並不是為了害怕,而是因為興奮。她乍一聽得「大輪明王」四字,並沒有甚麼印象,但是「吐蕃國師大輪明王鳩摩智」之名,她卻曾聽得星宿老怪提起過,知道那是一等一的高手。如今連鳩摩智這樣的人物尚且對王星天忌憚三分,自己是何等幸運,竟能結識王星天這樣武功絕頂的多情公子! 阿紫心中高興,道:「原來是鳩摩智大師,適才言語無狀,多多得罪。」游坦之聽得鳩摩智推崇自己,只當是鳩摩智故意替自己遮瞞,心中已是感激涕零,連忙低聲問道:「阿紫,這位大師大有來歷麼?」阿紫道:「自然,他是佛門高人,非同小可。」這時阿紫讚揚鳩摩智,便等於是在提高她心內所愛的王星天的地位。游坦之連忙向鳩摩智行下禮去,道:「大師,小可不知怎樣感激你才好。」 鳩摩智並不出聲,只是向游坦之作了一個手勢,又向阿紫指了一指。游坦之陡地明白,對方完全知道自己的心意,他這時只打手勢不出聲,當然是在為自己遮瞞了。游坦之自小不得父親、伯父歡喜,後來更是在江湖上顛沛流離,受盡了苦楚,從來也沒有人關心他、照顧他。遇到的人都當他是腳底下的泥,可以隨意踐踏,像鳩摩智那樣體諒他、了解他的人,還是第一次遇到。一時心中感動之極,雙腿一曲,竟不由自主跪了下去。鳩摩智袍袖一拂,一股大力,將他托了起來,道:「王施主,若是你不嫌棄小僧,我們結個方外之交如何?」 游坦之忙道:「大師,小可——怎敢?」阿紫道:「王公子,雖然鳩摩智大師是吐蕃國的國師,只要你到了遼國南京,遇著我姐夫是遼國南院大王,你的身份自然也低不了,倒不必過於自謙。」鳩摩智聽了一獃,遼國乃是當時一等強國,南院大王是一人之下的大臣,看來這瞎眼小姑娘倒是個金枝玉葉,說道:「這位女施主說得不錯,王施主不必太謙了。」 游坦之搖手道:「大師,我——」鳩摩智一揚手,一股勁風逼了過來。游坦之幾乎連氣都閉了過去,下半句竟是說不出來,只聽得一股細若游絲的聲音鑽入了耳中:「你若是再加推辭,必然被段姑娘看出破綻。我如今也不能與你多說,今晚子時,我會前來看你,到時再作詳談便了。」 游坦之連連點頭,看阿紫和哲羅星兩人像是根本未聽到鳩摩智的話,心知鳩摩智這一番話是專對自己一人而說的。他咽下了一口口水,道:「大師既不見棄,小可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。」鳩摩智「哈哈」大笑,道:「想不到無意之中,竟結識了王公子這樣一位英雄人物,實是教人高興。」游坦之則衷心地道:「小可若能時時得仰大師丰采,已是心滿意足。」鳩摩智轉過頭去,對獃在一旁面色發青的哲羅星道:「佛兄,我看王公子也用不著你,不如向王公子求個情,准你自回天竺去罷!」事到如今,哲羅星不但不能再叫游坦之帶著去找波羅星,而且那本梵文易筋經又被鳩摩智奪了去,心中怒極恨極,漸漸萬念俱灰,道:「王公子,我想回天竺去了。」 游坦之自是求之不得,忙道:「大師請便。」阿紫道:「這兩條蛇兒,我也不要了,你帶著它們滾遠些,可別再教我撞上了。」哲羅星垂頭喪氣地帶著兩條大蛇,一齊向西離去。鳩摩智道:「兩位請便,小僧身有要事,且謀日後相會。」游坦之聽得鳩摩智要走,不禁悵然若失,但想及他今晚子時又會前來,才忍住了心頭的悵惘,道:「大師請。」鳩摩智臨去時又是微微一笑,在寶相莊嚴之中,使人感到親切崇仰,真如神仙中人。游坦之看得獃了,直到阿紫催促,他才如夢初醒,兩人繼續緩緩前行。游坦之只盼天黑,天黑之後,又只盼子夜到來。夜深露宿,阿紫早已在草地上睡著,游坦之卻來回踱步,翹首相望。到了午夜時分,果然看到鳩摩智如行雲流水也似飄然而來,游坦之連忙跪了下去,鳩摩智伸手扶起,道:「我們既已為友,如何還行此大禮?」游坦之道:「大師,小可萬萬不敢高攀,即使與大師為奴為僕,也覺自慚形穢。」 鳩摩智微笑道:「別吵醒了段姑娘,我們走遠些。」他攜了游坦之的手,向外走去,只不過走了小半里,他已以七種不同的武功來試游坦之的內功門路,卻只試出對方的武功像是星宿派的「化功大法」,但功力之深竟是難以測度,而體內所蓄至陰至寒的毒質也已到了不可想像的地步。鳩摩智早已存了利用游坦之之心,此際意念更決。游坦之卻是毫無所知。不一會兩人來到了一座林子之中,游坦之又要跪下行禮,被鳩摩智輕輕扶住。游坦之又哀怨道:「大師,你神通如此廣大,對我又這樣好,若不受我一拜,我怎能安心?」 鳩摩智微笑道:「如今我只是與你為友,若是我有意收你為徒時,你再拜我不遲。」游坦之一聽此言,竟不由自主地手舞足蹈起來。當日他拜丁春秋為師,見丁春秋仙風道骨,飄然不群,已是十分高興,以為有了這樣的師父,便也不會再給人欺負了。卻不料他和丁春秋之間的關係由阿紫而起了重大的變化,正想另投明師,這鳩摩智雖是陰險深沉,卻是寶相莊嚴,令人一望便生出崇敬欽仰之心,何況丁春秋對他用強,而鳩摩智卻幫了他一個大忙,是以當他聽出鳩摩智言下頗有收自己為徒之意,實是高興之極。他手舞足蹈了一會,猛地想起,這大輪明王是個和尚,自己若是拜在他的門下,豈不是也要剃髮為僧,又怎能和阿紫長相廝守?一想及此,不禁猶豫起來。鳩摩智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意,微微笑道:「日後你若有意拜在我的門下,算是我的俗家弟子也無不可。」 游坦之大喜過望,道:「大師,那麼弟子——」猶未講完,鳩摩智衣袖一拂,一股勁風將他的話逼了回去,道:「我尚未答應收你為徒,你何以自稱弟子?」游坦之搔耳抓腮,不知怎樣才好。鳩摩智道:「你若真的有心拜在我門下,先要積幾件善功,才能蒙我收錄。」游坦之忙道:「尚請大師指點。」鳩摩智微笑道:「有一個大惡人,姓段名譽,你可曾聽到過他的名字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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