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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〇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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▼第六十六回 奇異門規 摘星子道:「你不出手,那麼就接我招罷。」出塵子臉色大變,一躍而起,莫看他肥肥矮矮,身法卻是頗為敏捷,一聽大師兄如此說,知道已無可倖免,他一向慣用的兵刃乃是一根鋼杖,卻被蕭峰插入了山壁之中,始終沒辦法拔出,當即一俯身,從地上拾起兩塊石塊,均有拳頭大小,呼呼兩響,便向摘星子擲了過去,口中說道:「大師哥,得罪了!」他兩塊石頭一脫手,跟著又拾起兩塊,連珠般擲將過去,身子卻躍向東北角上,呼呼兩響,又是兩塊石頭擲出,一個肉球般的身子已遠遠縱開。 他自知武功與摘星子差得太遠,只盼這六塊石頭能擋得一擋,自己便脫身逃走,此後隱姓埋名,讓星宿派的門人再也找尋不到。那知摘星子右袖揮動,一股雄渾絕倫的掌力從袖底湧將出來,衣袖角只在石頭上一帶,那幾塊石頭便反飛而出,向出塵子後心砸去。蕭峰在石後見了他反激石塊的內力,不禁暗暗點頭:「這人借力打力的功夫,造詣大是不弱,那是真實本領,可不是甚麼邪法。」 出塵子聽到風聲勁急,知道若是再向前逃,非給石頭擊中背心不可,要說反掌擋架,卻又沒這等功力,只得斜身向左一躍,說也奇怪,他身子剛向左邊躍去,摘星子衣袖拂出的第二塊石頭,跟著又到,竟是不容他有絲毫喘息餘地。出塵子左足剛在地下一點,勁風襲背,第三塊石頭又已趕了過來。 蕭峰自是明白這個道理,他師兄弟同門學藝,摘星子對這師弟的玩意了然於胸,料到他閃避之時,將有甚麼行動。只是這石塊一塊塊的飛擲過去,方位固是極準,時刻分寸更是拿捏得恰到好處,叫他累得足不停步,不住向左。顯然摘星子是意存玩弄,不欲立即取他性命,眼見那第五塊、第六塊石頭飛擲過去之時,勢頭故意慢了一慢,若不這麼一等,出塵子已然閃避不了。 每一塊石頭擲去,都是逼得出塵子向左跳了一大步,這六大步跳過,他身子又已回到火燄之旁。只聽得啪的一聲猛響,第六塊石子遠遠落下,出塵子臉色蒼白,手一翻,從懷中取出一柄匕首,便往自己胸口插入。摘星子那容他如此輕易便死?衣袖揮處,一朵藍色火花撲向他的手腕,嗤嗤聲響,燒炙他腕上穴道。出塵子手一鬆,匕首掉在地下,他大聲叫道:「大師哥慈悲,大師哥慈悲!」 摘星子衣袖又是一揮,一股輕風撲出,射向那堆綠色火燄。這火燄突然分出一條細細的旁支,向出塵子身上射了過來,綠火著體便燃,衣服和頭髮首先著火。只見出塵子在地下滾來滾去,厲聲慘叫,一時卻又不死,焦臭四溢,情狀可怖,令人見之心悸。蕭峰雖多見兇惡險毒之事,但此刻見到出塵子遭遇如此之慘,心頭也是不禁一凜。星宿派眾門人嚇得連大氣也不敢透一口。摘星子道:「大家都不說話,嗯,你們覺得我下手太辣,出塵子死得冤枉,是不是?」他輕描淡寫的問了一句,眾人立即搶著說話: 「出塵子死有餘辜,大師哥幫他煉體歸西,對他是太仁慈了。」 「大師哥英明果斷,處置得適當之極,既不寬縱,又不過份,咱們這可太敬佩了。」 「這傢伙洩露本派的機密,使師尊的練功至寶遭逢危難,本當凌遲碎割,讓他吃上七日七夜的苦頭這才處死。大師哥顧全同門義氣,這傢伙做鬼也感激大師哥的恩惠。」 「咱們人人有罪,請大師哥寬恕。」 這些卑鄙無恥的言語,夾雜在出塵子的呻吟呼喊之中,交織成一片刺耳之極的聲音。蕭峰心頭只感到說不出的厭憎,實在不願再聽下去。轉過身來,右足一彈,已悄沒聲的落在二丈以外,以摘星子如此功夫,竟也沒有察覺。 蕭峰身子一彈離去,第二步正要跨出,忽聽得摘星子柔聲問道:「小師妹,你偷盜師尊的寶鼎,交與旁人,該受甚麼處罰?」這幾句話說得甚是溫文,但蕭峰聽在耳中,卻是凜然一驚,心道:「阿紫這小丫頭雖然可惡,但我受阿朱重託,豈能讓她死在這些邪魔外道的手中?只怕她所受的刑罰,比之那出塵子更要慘酷十倍,我若袖手不理,心中何安?」當即轉過身來,悄沒聲的又回到原來的隱身之處。 只聽阿紫說道:「我是犯了師父的規矩,那不錯,大師哥,你想不想拿回這隻寶鼎?」摘星子道:「這是本門的三寶之一,當然是要收回的,如何能輕易落入外人之手?」阿紫道:「我姊夫的脾氣很是倔強。這寶鼎是我交給他的,如果我向他要回,他當然完整無缺的還給我。若是外人向他要,你想他給不給呢?」 摘星子「嗯」了一聲,心道:「這喬峰本是丐幫的幫主,在江湖的聲名也很響亮,恐怕不是輕易向人屈服的。」便道:「這件事本來很難說啊,若是寶鼎有甚麼損傷,你的罪孽可就更加大了。」阿紫道:「你們向他要,他是無論如何不肯交還的。大師哥武功雖高,最多也不過將他殺了,要想取回寶鼎,那又是千難萬難。」摘星子沉吟道:「依你說那便如何?」 阿紫道:「你們放開我,讓我獨自到雁門關外,去向姊夫把寶鼎要回。這叫做將功贖罪,不過你得答應,以後也不再向我用甚麼刑罰。」摘星子道:「這話聽來倒也有理。不過小師妹啊,這麼一來,做大師哥的臉皮可就給你剝得乾乾淨淨了,從此之後,我再也不能做星宿派的傳人了。我一放了你,你遠走高飛,跟著你姊夫逃之夭夭,我又到那裏去找你?這寶鼎嘛,咱們是志在必得,只要不洩漏風聲,那姓喬的未必便貿然毀去。小師妹,你出手罷,只要你打勝了我,你便是星宿派的傳人,反過來我要聽你的號令。你是大師姊,我是小師弟。」 蕭峰聽到這裏,這才明白:「原來他這邪派中的排行是以功夫強弱定大小,不以入門先後來分。所以他年紀輕輕,卻是大師兄,許多比他年長之人,反而是師弟,如此說來,這些人同門之間,常常要爭奪殘殺,那裏還有甚麼同門之情、兄弟之義?」他卻不知這個規矩,正是星宿派武功一代比一代更強的法門。大師兄權力極大,做師弟的若是不服,隨時可以武功反抗,那時便以功夫定高低。倘若大師兄得勝,做師弟的自然是任殺任打,絕無反抗的餘地。若是師弟得勝,他立即一躍而升為大師兄,轉手將原來的大師兄處死。掌門師父眼睜睜的袖手旁觀,絕不干預。在這規矩之下,人人要努力進修,藉以自保,可是表面上卻又要不動聲色,顯得武功低微,以免引起大師兄的疑忌。 那出塵子自恃膂力厲害,所鑄的鋼杖又長又粗,十分沉重,雖然排行第八,早引起摘星子的嫉忌,這次有機可乘,便借故剪除了他。別派門人往往練到一定的造詣,便即停滯不進,但是星宿派的門人卻是半天也不敢偷懶,永遠是勤練不休,做大師兄的固是怕每個師弟向自己挑戰,而做師弟的,也是怕大師兄找到自己頭上,只要功夫練得強了,大師兄沒有必勝把握,那就不會輕易啟釁。 阿紫本以為摘星子瞧在寶鼎份上,不會便加害自己,那知他竟不上當,立時便要動手,這一來可嚇得花容失色,但聽出塵子呻吟叫喚之聲,兀自未息!這命運轉眼便降到自己身上,只得顫聲道:「我手足都被他們銬住了,如何跟你動手過招?你要害我,卻想這些鬼門道。」摘星子道:「很好!我先放你。」說著衣袖一拂,一股勁氣,直射入火燄之中。那綠色火燄又分出一道細細的旁支,便如一根水線般,向阿紫雙手之間的鐵銬上射去。 蕭峰看得甚準,這一條綠色火燄,確是對準了阿紫的手銬射去,不是去燒她身體,何況這摘星子自視甚高,絕不願在同門之前失了威信,他武功比阿紫高得多,自不須突施偷襲,只是不知他功力如何,是否能燒斷鐵銬而不損及阿紫的手腕。但聽得嗤嗤輕響,過不多時,阿紫兩手往外一分,鐵銬已從中分斷,但兩個鐵圈還是套在她的手上,那綠火倏地縮回,跟著又向前射出,這次卻是指向阿紫足踝上的鐵鐐。也只片刻功夫,鐵鐐已自燒斷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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