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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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司馬林小錘斜揮,啪的一聲,正好打在姚伯當的鼻梁正中,立時鮮血長流,便在此時,姚伯當的左腿也已踢在司馬林腰間。只是他臉上受擊在先。心中一驚,這一腿的力道還不到平時的一成,司馬林雖被踢中,除了略覺隱痛,絲毫沒有受傷。就這麼先後頃刻之差,勝敗已分,姚伯當虎吼一聲,提刀欲待上前相攻,卻是頭痛欲裂,腳下踉蹌,站立不絕。 司馬林這一招實是勝得有點僥倖,知道若是留下對方這條性命,以後禍患無窮,當下一咬牙,起了趕盡殺絕之心,右手小錘一晃,待姚伯當揮刀擋架,左手鋼錐向他心窩中直戳下去。 秦家寨的副寨主見情勢不對,口中一聲呼哨,突然單刀脫手,向司馬林擲了過去。一瞬眼間,大廳上風聲呼呼,十餘柄單刀一齊向司馬林身上招呼。 原來秦家寨的武功之中,竟有這一路單刀脫手作暗器投擲的絕技。那刀每柄均有七八斤至十來斤重,這一用力擲出,勢道極是沉猛,何況十餘柄單刀同時攻至,司馬林實是擋無可擋,避無可避。眼見他就要身遭亂刀分屍之禍,驀地裏燭影一暗,兩隻雞爪般又瘦又大的手掌插入刀叢之中,東抓西接,將這十餘柄單刀盡數接在手中,哈哈一聲長笑中,廳中的椅上已端端正正的坐著一人。跟著嗆啷一聲響亮,那十餘柄單刀盡數投擲在他足邊。眾人駭然相視,但見那是個容貌甚是瘦削的漢子,身形甚高,穿一身灰布長袍,臉上帶著一股乖戾執拗的神色。眾人適才見了他搶接鋼刀的身手,實已出神入化,無不驚佩,誰都不敢說甚麼話。 只有段譽笑道:「這位兄台出手甚快,武功想必是極高的了,尊姓大名,可得聞歟?」 那高瘦漢子尚未答話,王玉燕走上前去,笑道,「包三哥,我只道你不回來了,心下好生牽記,不料你又來啦,真好,真好。」 段譽道:「唔,原來是包三先生。」那包三先生向他橫了一眼,道:「你這小子是誰,膽敢跟我囉哩囉唆的?」 段譽道:「在下姓段名譽,生來無拳無勇,可是混跡江湖,居然迄今未死,也算是奇事一件。」 包三先生眼睛一瞪,一時倒不知如何發付於他。司馬林忽然上前深深一揖,說道:「青城派司馬林多承拔刀相助,大恩大德,永不敢忘。請問包三先生的名諱如何稱呼,也好讓在下常記在心。」 包三先生雙眼一翻,飛起左腳,砰的一聲,踢了他一個觔斗,喝道:「憑你也配來問我名字?我又不是存心救你,只是這兒是我阿朱妹子的莊子,將你這臭小子亂刀分屍,豈不污了這聽香精舍的地皮?快滾快談!」 司馬林但見他一腳踢出,急待要躲,已然不及。這一個觔斗摔得好生狼狽,聽他如此說,實是尷尬萬分,按照江湖上的規矩,若不是翻臉成仇,動手一決生死,那也得訂下日後的約會,絕不能在眾人眼前,甘願受此羞辱而沒一個交代。他硬了頭皮,說道:「包三先生,我司馬林今日受人圍攻,寡不敢眾,險些命喪於此,多承你出手相救。司馬林恩怨分明,有恩當酬,受辱必報,請了請了!」他明知這一生再練二十年、三十年,也絕不能練到包三先生這般武功,只好以「有恩當酬,受辱必報」八個字含含混混的交代了場面。 包三先生全沒聽他說甚麼話,只管跟玉燕道:「你叫我包三哥,這就對了,最好嘛,我說不如更親熱些,乾脆便叫我作三哥。」 玉燕笑道:「我叫你作三哥,那也成,可是你得依我一件事。」包三先生很是喜歡,滿臉屍氣的面皮上露出了幾絲笑意,說道:「依你甚麼事?」玉燕道:「你跟別人鬧別扭,我不管,可是你別跟我表哥鬧別扭,成不成?」 包三先生嘿嘿一笑,道:「全然不鬧,那不成。瞧在我好妹子的面上,少鬧幾次,那可有得商量。」玉燕嫣然一笑,道:「三哥,我謝謝你啦!」 段譽見玉燕這一笑中嬌嫞無限,只覺得自己腦中微感暈眩,跟著胸中又是一酸,暗道:「只為包三先生答應少向慕容公子鬧幾次別扭,她便對他如此親切。慕容復啊慕容復,你前生到底積了甚麼大功德,竟有這麼一位美佳人待你這般的情義深重?」 司馬林見包三先生自顧和王玉燕說話,對自己的場面話全沒理睬,不由得心中深種怨毒,適才他相救自己的恩德,那是半分也不顧了,左右一揮,帶了青城派的眾人便向門外走去。 包三先生道:「且住,你站著聽我盼咐。」司馬林回過身,道:「甚麼?」包三先生道:「聽說你到姑蘇來,是為了替你父親報仇。這可找錯了,你父親司馬衛,不是慕容公子殺的。」 司馬林道:「何以見得?包三先生怎麼知道?」包三先生怒道:「我既說不是慕容公子殺的,自然就不是他殺的了。就算真是他殺的,我說過不是,那就不能算是。難道我說過的話,都作不得數麼?」 司馬林心想:「你這句話可也真個橫蠻。」便道:「父仇不共戴天,司馬林雖是武藝低微,縱然粉身碎骨,也當報此深仇。先父到底是何人所害,還請示知。」包三先生哈哈一笑,說道:「你父親又不是我兒子,是給誰所殺,關我甚麼閒事?我說你父親不是慕容公子殺的,多半你不肯相信,好罷,就算是我殺的,你要報仇,衝著我來罷!」司馬林臉孔鐵青,說道:「殺父之仇,豈是兒戲?包三先生,我自知不是你敵手,你要殺便殺,如此辱我,卻是萬萬不能。」包三先生笑道:「我偏偏不殺你,偏偏要侮辱你,瞧你怎生奈何得我?」 司馬林氣得胸膛都要炸了,但說一怒之下就此上前拼命,卻終究是不敢,站在當地,不進不退,好生尷尬。 包三先生又道:「憑那司馬衛這一點微末功夫,那用得著我慕容兄弟親自費心?慕容公子的武功高我十倍,你自己想想,司馬衛也配他親自動手麼?」司馬林尚未答話,褚保昆抽出兵刃,說道:「包三先生,司馬衛老先生是我授藝的恩師,我不許你這般辱他死後的聲名。」 包三先生笑道:「你是個混入青城派偷師學藝的奸細,管甚麼隔壁閒事?」褚保昆大聲道:「司馬師父待我仁至義盡,我褚保昆愧無以報,今日為維護先師聲名而死,稍減我欺瞞他的罪孽。包三先生,你向司馬掌門認錯道歉!」包三先生笑道:「包三先生生平絕不認錯,絕不道歉,明知是自己錯了,也要硬撐到底。司馬衛生前沒甚麼好聲名,死後聲名更糟。這種人早該殺了,殺得好!殺得好!」 褚保昆叫道:「你出兵刃罷!」包三先生笑道:「司馬衛的兒子徒弟,都是這麼一批膿包貨色,除了暗箭傷人,甚麼都是不會。」 褚保昆叫道:「看招!」一招「上天下地」,左手鋼錐,右手小錘,同時向他攻了過去。 包三先生更不起身,左手衣袖揮出,一股勁風向他面門撲去。褚保昆但感氣息窒迫,斜身避他這股勁風,包三先生右足一勾,褚保昆撲地倒了。包三先生這一腳乘勢踢出,正中他的臀部,將他直踢出廳門。 褚保昆在空中一個轉折,肩頭著地,一碰便即翻身站起,重行奔進廳來,又是舉錐向包三先生胸前戳到。 包三先生忽然伸出手掌,抓住他的手腕,也不知怎麼一甩,將他身子高高拋起,啪的一聲巨響,重重撞在梁間,顯然是撞得他十分疼痛。褚保昆身子一跌下地,翻身又即站起,第三次向包三先生撲來。包三先生皺眉道:「你這人真也不知好歹,難道我就殺你不得麼?」褚保昆道:「你有種便將我殺了——」 包三先生雙臂一探,抓住他的雙手,突然向前一送,喀喀兩聲,褚保昆雙臂臂骨已然拗斷,跟著一錐戳在自己左肩,一錘擊在自己右肩。左肩鮮血淋漓,右肩肩骨粉碎,便和他青城派絕技「左右逢源」那一招所傷一般無異。褚保昆受傷極重,雖然仍想繼續拼命,卻已有心無力。青城派眾人面面相覷,不知是否應當上前救護,又見他所受之傷,明明是出於本派的「左右逢源」,不知包三先生如何也會這一路絕技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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