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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▼第三回 大展神威

  鍾靈見來勢兇猛,又是向旁一閃。那高老者左手五指從她臉前五寸處一掠而過,鍾靈只感勁風凌厲,不禁心下駭然,叫道:「司空幫主,你快叫他住手。否則的話,我可要不客氣了。將來爹爹罵我,你也沒甚麼好。」她說話之間,那高老者又已連續出手三次,每一次都被鍾靈在間不容髮之際避過。司空玄厲聲道:「抓住她!」高老者左手斜引,右手劃了個小小圓圈,陡地五指翻轉,已抓住了鍾靈右臂。鍾靈「啊」的一聲驚呼,痛得花容失色,左手一抖,突然間金光一閃,高老者悶哼一聲,放脫了他手臂,坐倒在地。小蛇金靈子在他手背上一口咬過,躍回鍾靈手中。

  司空玄身旁一名穿長袍的中年漢子急忙搶上前去,伸手扶起高老者,只覺他全身發顫,手背上立時黑漆一片,兀自不住擴大。鍾靈口中又是一聲尖哨,金靈子躍將出去,竄向抓住段譽的那條大漢面門。那大漢伸手欲格,金靈子就勢一口,咬中了他的掌緣。那大漢武功不及高老者,更是抵受不住,當即縮成一團,大聲呻吟。鍾靈挽了段譽的手臂,轉身便走,低聲道:「禍已闖下了,快走!」

  圍在司空玄身旁的,都是神農幫中的高手,這些人一生以採藥使藥為生,可說甚麼毒蛇毒蟲都見識過了,但這金靈子來去如電,如此劇毒,卻是誰都不識其名。司空玄一怔之下,失聲道:「是『禹穴四靈』麼?快抓住這女娃娃,莫讓她走了。」當下四條漢子撲將上去,分從兩側包抄了上來。鍾靈口中呼哨,一面抽出纏在腰間的青靈子,一抖之下,擋住了撲近的二人,金靈子從這人身上躍到那一人身上,只是一霎眼間,已將四條漢子一一咬過。但須咬得一口,每條漢子不是滾倒在地,便是縮成了一團。

  神農幫幫眾雖見這小蛇甚是可怖,但在幫主之前,誰也不敢退縮,又七八人呼嘯追來。鍾靈叫道:「要性命的便別上前,給我金靈子咬過的無藥可救!」那七八人手中各執兵刃,有的是藥鋤,有的是闊身短刀,只盼用兵刃擋得住金靈子的襲擊。但那小蛇快過世間任何暗器,當幫眾以兵刃砍削過去之時,金靈子的尾巴在刀背上一點,一彈之下便已咬中敵人,剎那間七八人又皆滾倒。

  司空玄一撩長袍,從懷中急速取出一瓶藥水,倒在掌心,匆匆在手掌及下臂上塗抹了,兩三個起落,已攔在鍾靈及段譽的身前,沉聲喝倒:「站住了!」金靈子從鍾靈掌心彈起,竄向司空玄鼻粱。司空玄豎掌一立,心下暗自發毛,不知自己這秘製蛇藥,是否奈何得了這條靈異無比的金蛇,若是無效,不但自己一世威名付於流水,神農幫也是就此毀了。

  這金蛇剛張口往他掌心咬去,突然在空中一個轉折,尾巴在他手指上一點,借力躍了回來。司空玄大喜,左掌呼的一掌拍而出,掌風甚是凌厲,鍾靈閃避不及,腳下一個踉蹌,險些摔倒。那掌風餘勢所至,噗的一聲,將段譽擊得仰天便倒。

  鍾靈大驚,連連呼哨,催動金靈子攻敵。金靈子再度竄出,但司空玄掌上的蛇藥正是牠的剋星,要待咬他頭臉大腿,司空玄雙掌飛舞逼得金靈子無法近前。鍾靈舞動青靈子,一條軟鞭般從旁夾攻。司空玄不知青靈子無毒,一般的嚴加守禦,口中連發號令。

  只見數十名幫眾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,各人手中拿著一綑藥草,點燃了火,濃煙不住冒出。段譽剛從地上站起,突然頭暈異常,登時昏倒,迷迷糊糊之中只見鍾靈的身子已在搖晃,跟著也即跌倒。兩名幫眾奔上來想揪住鍾靈,金靈子和青靈子護主情切,各將兩人咬了一口。一個中毒摔倒,另一個大腿處鮮血淋漓,臂骨又被青靈子絞斷。眾人團團圍住,一時卻無從下手。

  司空玄叫道:「東方燒雄黃,南方燒麝香,西北方人人散開。」諸幫眾應命燒起麝香、雄黃。神農幫中無藥不備,所備藥物更是無一而非一等一的精品。這麝香、雄黃質純性強,一經燒起,登時發出極辛辣的濃煙,順著東南風向鍾靈吹去。不料金靈子和青靈子雖在兩種毒蛇的剋星薰炙之下,仍是矯夭活潑,霎時間又咬倒了五名幫眾。司空玄眉頭一皺,計上心來,叫道:「鏟泥掩蓋,將女娃娃連蛇兒一起活埋了。」諸幫眾手上有的是挖掘藥物的鋤頭,當即在山坡上挖起大塊泥土,向鍾靈身上拋去。

  段譽神智未全失,心想此禍事乃是由己而起,若是鍾靈慘遭活埋,自己豈能獨活,奮身一躍,撲在鍾靈身上,抱住了她,叫道:「左右是同歸於盡。」只覺土石石塊,紛紛在身上蓋落。司空玄聽到他說「左右是同歸於盡」不禁心中一動,只見四下裏滾倒在地的有二十餘名幫眾,其中七八名更是幫中極重要的人物,連自己兩個師弟亦在其內,若將這女娃娃殺了,雖然出了一口怨氣,但這金蛇毒性大異尋常,不得她的獨門解藥,只怕難以救活眾人,便道:「留下二人活口,別蓋住頭臉。」

  鍾靈無力掙扎,只覺身上沉重之極,段譽抱住了自己,兩人均是動彈不得。片刻之間,兩人的身子連著金靈子、青靈子,都已被埋在土中,只是露頭在外。司空玄陰惻惻的道:「女娃娃,你要死是要活?」鍾靈道:「我自然要活。你若將我和段兄害死,你這許多人也活不成了。」司空玄道:「好!那你取了解救蛇毒的藥物出來,我便饒你一命。」

  鍾靈搖頭道:「饒我一命是不夠的,須得饒咱們二人兩命。」司空玄道:「好罷!饒你兩人小命,那也可以。解藥呢?」鍾靈道:「我身上沒有解藥。這金靈子的劇毒,只有我爹爹會治。我早跟你說過,你別逼我動手,否則一定惹得我爹爹罵於我,你又有甚麼好處?」司空玄厲聲道:「小娃娃這時候還在胡說八道,老爺子一怒之下,讓你活生生的餓死在這裏。」

  鍾靈道:「我跟你說的全是實話,你偏不信。唉,總而言之,這件事糟糕之極,只怕瞞不過我爹爹,那便是如何是好?」司空玄道:「你爹爹叫甚麼名字?」鍾靈道:「你這人年紀也不小啦,怎地如此不通情理?我爹爹的名字,怎能隨便跟你說?」司空玄縱橫江湖數十年,在武林中也是個名頭響亮的腳色,今日遇到了鍾靈和段譽這兩個活寶,倒也真是束手無策。他牙齒一咬,說道:「拿火把來,待我先燒了這女娃娃的頭髮,瞧她說是不說。」一名幫眾遞過火把,司空玄拿在手裏,走上兩步。

  鍾靈在火光照耀之下,看到他猙獰的臉色,心中害怕,叫道:「喂,喂,你別燒我頭髮,這頭髮一燒光,頭上倒有多痛!你不信,先燒燒你自己的鬍子看。」司空玄獰笑道:「我當然明白很痛,又何必燒我的鬍子才知。」舉起火把,在鍾靈臉前一晃。鍾靈嚇得尖聲叫了起來。段譽將她緊緊摟住,叫道:「山羊鬍子,此事是我幹的,你來燒我的頭髮罷!」鍾靈道:「不行!你也痛的。」司空玄道:「你既怕痛,那麼你快取解藥出來,救了我的眾兄弟。」

  鍾靈道:「你這人真是笨得可以啦。我早跟你說,只有我爹爹能治金靈子的毒,連我媽媽也不會。你道容易治麼?」司空玄聽得四週被金靈子咬過的人怪聲呻叫,極是悽慘,料想這蛇毒極是難當,否則這些人都是極要面子的好漢,縱使被人砍斷一手一腿,也不能哼叫一聲。他們早已由旁人服侍敷上了化解蛇毒的藥物,但聽著這種呻吟之聲,顯然本幫素有靈驗的蛇藥並不生效,他怒目瞪著鍾靈,喝道:「你的老子是誰?快說他的名字!」鍾靈道:「你真的要我說?你不害怕麼?」

  司空玄心中突然一動,將「禹穴四靈」和一個人的名字聯了起來:「難道『禹穴四靈』竟是這人所養?難道這人竟然未死?倘若是他——他——他,他隱姓埋名,假裝身死,要是我將他的名字抖了出來,他定然不肯與我干休。」鍾靈見他臉上閃過了一陣恐懼的神色,心下頗為得意,道:「你還是趕快放了咱們,免得我爹爹找你麻煩。」

  司空玄腦海中飛快的轉了幾個念頭:「我要是放了她,她父親倘若便是此人,一加盤查,便知我已猜到他的秘密。此人豈能讓我活命?定要殺我滅口。但若我今日殺了這女娃娃,這許多兄弟難以活命。哼,正是量小非君子,無毒不丈夫!」他心念已決,既令幫中許多好手要因此送命,也不能縱虎歸山,惹下大禍,當下左手暗暗運勁,一掌便往鍾靈頭頂拍落。

  鍾靈見他臉色倏變,已知不妙,又見他左掌拍下,忙叫:「喂,別打!」司空玄那去理她,手掌離她頭頂不到一尺,突然間後頸中一麻,已被甚麼東西咬了一口。他這一掌仍是拍到了鍾靈頭頂,但勁力已在半途散失,只不過是如同伸手在她頭髮上輕輕撫摸了一點下。

  司空玄心下大駭,急忙提一口氣護住心頭,右手拋下火把,反手至頸後去抓,突覺手背上又是一麻。原來金靈子被埋在土中之後,悄悄鑽了出來,乘著司空玄不防,忽施奇襲。司空玄接連被咬了兩口,只嚇得心膽俱裂,當即盤膝坐地,運功驅毒。諸幫眾忙鏟沙土,又往金靈子身上蓋去。金靈子縱身咬倒一人,黑暗中金光閃了幾閃,逃入草叢中不見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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