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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五


  ▼第十一回 失劍譜萬圭疑心 見姦情戚芳驚魂

  三個人直奔後院,只見牆角邊人影一晃,萬震山喝道:「是誰?」縱身而前,見那人是六弟子吳坎,問道:「見有敵人沒有?」

  吳坎見到師父、三師兄、三師嫂仗劍而來,只道事發,嚇得面色慘白,待聽師父如此詢問,忙道:「似乎有人從這邊奔過,弟子趕了過來查問。」他是為自己掩飾,卻正好替戚芳圓了謊。

  四人直追到後門之外,吳坎連連呼哨,將魯坤、蔔垣等都招了來,自是沒發見「敵人」的蹤跡。

  萬震山和萬圭記掛著《素心劍譜》,命魯坤等繼續搜尋敵蹤,招呼了戚芳,回到樓房。萬震山搶開抽屜,伸手去取……

  抽屜之中,卻哪裏還有這本書在?

  萬氏父子這一驚自然是非同小可,在書房中到處找尋,又哪裏找得到了?問小女孩道:「有沒有人進來過?」小女孩道:「沒有啊!」轉頭向母親霎霎眼睛,十分得意。

  萬氏父子明明見到戚芳將書放入抽屜,追敵之時,始終沒離開過她,當然不是她做的手腳。一定是敵人施了「調虎離山之計」,將這劍譜盜去了!

  萬氏父子面面相覷,懊喪不已。

  戚芳母女你向我霎霎眼,我向你霎霎眼,很是開心。

  ***

  萬門弟子亂了一陣,哪追得到甚麼敵人?萬震山囑咐戚芳,千萬不可將劍譜得而復失之事跟師兄弟們提起。戚芳滿口答應了。這些年來,她越來越是察覺到,萬門師父徒弟與師兄弟間,大家都是各有各的打算,你防著我,我防著你。

  萬震山滿腔憤怒,回到自己房中,只是想著黑蝴蝶的記號。萬圭追逐敵人時一陣奔馳,血行過速,手背傷口又痛了起來,躺在床上休養,過了一會,便睡著了。

  戚芳尋思:「這本書爹爹是有用的,在水中浸得久了,別要浸壞!」到房中叫了兩聲「萬郎」,見他睡得正沉,便出來端起銅盆,到樓下天井中倒去了血水,露出那本書來。她心想:「空心菜真乖!」臉上露出了笑容。

  她卻沒知道,萬圭早對她起了疑心。小女孩霎眼時鬼鬼祟祟,已給萬圭瞧在眼中,他假裝睡著,戚芳一下樓,他便躡手躡腳的跟著後面。

  戚芳聞到那本書浸滿了血水。腥臭撲鼻,不願用手去拿,尋思:「卻藏在哪裏好?」想起後園西偏房中一向堆置篩子、鋤頭、石臼、風扇之類雜物,這時候決無人過去,當下在庭中菊花上摘些葉子,遮滿了那本書,就像是捧著一盆菊花葉子,來到後園。她走進西偏房,見牆角邊有幾塊磚頭松落了,心想:「藏在這裏,誰也不會疑心。」當下挖開幾塊磚頭,將那本詩集放在牆洞之中,又將磚頭砌回。

  她端了臉盆,口中輕輕哼著歌兒,裝著沒事一般回來。經過走廊時,忽然牆角邊閃出一人,低聲說道:「師嫂,今晚三更,我在柴房中等你,可別忘了!」正是吳坎。

  戚芳本在擔驚,突然見他閃了出來說這幾句話,一顆心跳得更是厲害,啐道:「沒好死的,這麼大膽,連命也不要了?」吳坎涎著臉道:「我為師嫂送了性命,當真是心甘情願。師嫂,你要不要解藥?」戚芳咬著牙齒,左手伸入懷中,握住匕首的柄,便想出其不意的拔出匕首,給他一下子,將解藥奪了過來。

  吳坎何等狡猾,豈有不防到這一手的?笑嘻嘻的低聲道:「師嫂,你若是使一招『山從人面起』,一刀向我刺來,我用一招『雲傍馬頭生』避開,隨手這麼一揚,將解藥摔入了這水缸之中。」說著伸出手來,掌中便是那瓶解藥。他怕戚芳來奪,跟著退了兩步。

  戚芳知道用強不能奪到,一側身便從他身邊走了過去。吳坎低聲道:「我只等你到三更,你三更不來,四更上我便帶解藥走了,高飛遠走,再也不回荊州。姓吳的就是要死,也不能死在萬家父子手下。」

  戚芳回到房中,只聽得萬圭不住呻吟,顯是蠍毒又發作起來。戚芳以手支頭,思潮起伏:「他陷害狄師哥,手段卑鄙,可是大錯已經鑄成,又有甚麼法子?他這幾年來待我很好,我是嫁雞隨雞,這一輩子總是跟著他做夫妻了。吳坎這賊如此可惡,怎麼奪得他的解藥才好?」眼見萬圭容色憔悴,心想:「萬郎傷重,若是跟他說了,他一怒之下去和吳坎拚命,只有把事兒弄糟。」

 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,戚芳胡亂吃了晚飯,安頓女兒睡了,想來想去,只有去告知萬震山,料想他老謀深算,必有善策。這件事不能讓萬圭知道,要等他熟睡了,再去跟公公說。

  戚芳和衣躺在萬圭腳邊。這幾日來服侍丈夫,她始終是衣不解帶,沒好好睡過一晚。直到萬圭鼻息沉酣,她悄悄起來,下得樓去,來到萬震山屋外。

  月光照窗,房中早熄了燈火,戚芳聽得房中發出奇怪的聲音來,「嘿,嘿,嘿!」

  似乎有人在大費力氣的做甚麼事。戚芳十分奇怪,本已到了口邊的一句「公公」又縮了回去,從窗縫中向房內一張。朦朧微光下,只見萬震山正在向空中力推,雙眼卻是緊緊閉著。

  戚芳屏住呼吸,心道:「公公定是在練什麼高深的內功。聽說練內功之時,最忌的是受外界驚擾,極易走火入魔。這時不能叫他,要等他練功完畢之後再說。」

  只見萬震山雙手空推一陣,緩緩坐起身來,跨腳下床,向前走了幾步,蹲下身子,淩空便伸手去抓甚麼物事。戚芳心想:「原來公公練的是擒拿手法。」但又看得片時,萬震山的動作越來越是怪異,他雙手不住在空中抓下甚麼東西,隨即整整齊齊的疊在一起,倒似是將許多磚塊安放堆疊一般,但地板之上,顯然是空無所有。

  只見他淩空抓了一會,雙手比了一比,似乎認為是夠大了,於是雙手作勢在地下捧起一件大物,向前塞了過去。戚芳看得迷惘不已,眼見萬震山仍是雙目緊閉,全身的行動絕非練功,倒像是個啞巴在做戲一般。

  突然之間,她想到了桃紅在破祠堂外所說的那句話來:「老爺半夜三更的起來砌牆!」

  可是萬震山這行動決不是在砌牆,如果說和牆頭有甚麼關系,那是在拆牆洞。

  戚芳心中隱隱感到了一陣懼意:「是了,公公患了離魂症。聽說生了這種病的人,半夜三更會起身行走做事。自己卻一點也不知道。有人脫光了衣服在屋內行走,有人甚至會殺人放火,做出種種怪事來,醒轉之後,全無所知。」

  只見萬震山將空無所有的重物放入空無所有的牆洞之後,淩空用力推了幾下,然後拾起地下空無所有的磚頭,砌起牆來。

  不錯,他果真是在砌牆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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