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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七回 毒手神梟(3)


  慕容景岳道:「我又不是害怕。我只想這小師妹詭計多端,定是不安好心,犯不著上她的當。」程靈素點頭道:「大師哥果然厲害得緊。從前跟著先師的時候,先師每件事要受你的氣,眼下拜了個新師父,仍然是徒兒強過了師父。」石萬嗔明知她這番話是挑撥離間,但還是冷冷的向慕容景岳橫了一眼。慕容景岳給他這一眼瞧得心中發毛,只得將左手伸了出來。

  石萬嗔從懷中取出一隻黃金小盒,輕輕揭開,盒中有三條通體碧綠的小蠶,蠕蠕而動。他用一隻黃金小匙在盒中挑了些綠粉,放在慕容景岳掌心。慕容景岳一條左臂顫抖得更加厲害,臉上充滿又怕又怒、又驚又恨的神色,面頰肌肉微微跳動,眼光中流露出野獸般的光芒,似乎要擇人而噬。胡斐心想:「二妹這一著棋,不管如何,總是在他們師徒之間,伏了深仇大恨。這慕容景岳日後一有機會,定要向他師父報復今日之仇。」

  只見那些綠粉一放上掌心,片刻間便透入肌膚,無影無蹤,但掌心中隱隱留著一層青氣,似乎揉捏過青草、樹葉一般。

  石萬嗔道:「小妞兒,且瞧你的,有什麼法子叫他掌心不顯青綠之色。」

  程靈素不去理他,卻轉頭向胡斐道:「大哥,那日在洞庭湖畔白馬寺我和你初次相見,曾和你約法三章,你可還記得麼?」胡斐道:「記得。」心想:「那日她叫我不可說話,不可跟人動武,不可離開她三步之外,可是這三件事,我一件也沒做到。」程靈素道:「記得就好了,今日你仍當依著這三件事做。」胡斐點了點頭。程靈素道:「石前輩,你身邊定有鶴頂紅和孔雀膽吧?這兩種藥物和『碧蠶毒蠱』既相克而又相輔。你若不信,請看先師所著的《藥王神篇》。」說著翻開那本黃紙小冊,送到石萬嗔眼前。

  石萬嗔一看,只見果然有一行字寫著道:「鶴頂紅、孔雀膽二物,和碧蠶卵混用,無色無臭,唯見效較緩。」他想再看下去,程靈素卻將書合上了。石萬嗔心想:「無嗔這賊禿果是博學,這一著須得一試真偽,倘若所言不錯,那麼這本《藥王神篇》也非假書了。」他畢生鑽研毒藥,近二十年來,更是廢寢忘食,以求勝過師兄無嗔,實已跡近瘋狂的地步,此時見到這部《藥王神篇》,便是天下所有的珍寶聚在一起,亦無如此珍貴。他天性原是十分殘忍涼薄,和慕容景岳相互利用,本就並無真正的師徒之情,又想這番在他掌心試置「碧蠶毒蠱」之後,他日後一有機會,定會反噬,當下絲毫不計及三種劇毒的藥物放在一起,事後如何化解,右手食指的指甲一彈,便有一陣殷紅色的薄霧,散入慕容景岳掌心,跟著中指的指甲一彈,又有一青黑色薄霧,散入他掌心。

  程靈素見他不必從懷中探取藥瓶,指甲輕彈,隨手便能將所需毒藥放出,手腳之靈便快捷,竟是尚在先師和自己之上,心下不自禁暗暗驚佩,凝神看他身上,心念一動,已瞧出其中玄妙。原來他一條腰帶縫成一格格,匝腰一周,不下七八十格,每一格中各藏藥粉。他練得熟了,手掌一伸,指甲中已挑了所需的藥粉。練到這般神不知鬼不覺的地步,真不知花了他多少功夫,如此一舉手便能傷敵,對方怎能防備?

  那鶴頂紅和孔雀膽兩種藥粉這般散入慕容景岳的掌心,當真是迅雷不及掩耳,哪容他有縮手餘地?慕容景岳本已立下心意,決不容這兩種劇毒的毒物再沾自己肌膚,拚著和石萬嗔破臉,也要抗拒,眼見他對自己如此狠毒,寧可向小師妹屈服,師兄妹三人聯手,勝於受他無窮無盡的折磨。哪知石萬嗔下毒的手法快如電閃,慕容景岳念頭尚未轉完,兩種劇毒的藥物已沾了他的掌心。

  但見一紅一青的薄霧沾上肌膚,片刻間便即滲入,果然他手掌心原有那層隱隱的青綠之氣,登時不見,已跟平常的肌膚毫無分別。石萬嗔歡叫一聲:「好!」伸手便往程靈素手中的《藥王神篇》抓來。程靈素竟不退縮,只是微微一笑。石萬嗔五根手指將和書皮相碰,突然想起:「這丫頭是那賊禿的關門弟子,書上怎能沒有機關?」一隻手急忙縮回,心中暗罵:「石萬嗔啊石萬嗔,你若敢小覷了這丫頭,便有十條性命,也要送在她手裏了。」

  慕容景岳掌心一陣麻一陣癢,這陣麻癢直傳入心裏,便似有千萬隻螞蚊同時在咬他心臟一般,顫聲叫道:「小師妹,快取解藥給我。」程靈素奇道:「咦,大師哥,你忘了先師的叮囑麼?本門中人不能放蠱,又有九種沒解藥的毒藥決計不能使用。」慕容景岳一聽此言,背上登時出了一陣冷汗,說道:「鶴頂紅,孔……孔……雀膽屬於九大禁藥,你……你怎地用在我身上?這不是違背先師的訓誨麼?」

  程靈素冷冷的道:「大師哥居然還記得先師,居然還記得不可違背先師的訓誨,當真是大出小妹的意料之外了。那碧蠶毒蠱是我放在你身上的麼?鶴頂紅和孔雀膽,是我放在你身上的麼?先師諄諄囑咐咱們,便是遇上生死關頭,也決不可使用不能解救的毒藥,這是本門的第一大戒。石前輩和大師哥、三師姊都已脫離本門,這些戒條,自然不必遵守。小妹可不敢忘記啊。」

  慕容景岳伸右手抓緊左手的脈門,阻止毒氣上行,滿頭冷汗,已是說不出話來。薛鵲右手一翻,伸短刀在慕容景岳左手心中割了兩個交差的十字,圖使毒性隨血外流,明知這法子解救不得,但至少也可使毒性稍減,一面說道:「小師妹,師父的遺著上怎麼說?他老人家既傳下了這三種毒物共使的法子,定然也有解救之道。」

  程靈素道:「三師姊口中的『師父』,是指哪一位?是小妹的師父無嗔大師呢,還是你們賢夫婦的師父石前輩?」薛鵲聽她辭鋒咄咄逼人,心中怒極毒罵,但丈夫的性命危在頃刻,此時有求於她,口頭只得屈服,說道:「是愚夫婦該死,還望小師妹念在昔日同門之情,瞧在先師無嗔大師的面上,高抬貴手,救他一命。」程靈素翻開《藥王神篇》,指著兩行字道:「師姊請看,此事須怪不得我。」

  薛鵲順著她手指看去,只見那冊子上寫道:「碧蠶毒蠱和鶴頂紅、孔雀膽混用,毒氣上行,無法可治,戒之戒之。」薛鵲大怒,轉頭向石萬嗔道:「師父,這書上明明寫著這三種毒藥混用,無藥可治,你卻如何在景岳身上試用?」她雖口稱「師父」,但說話的神情已是聲色俱厲。《藥王神篇》上這兩行字,石萬嗔其實並未瞧見,但即使看到了,他也決不致因此而有所顧忌,這時聽薛鵲厲聲責問,如何肯自承不知,丟這個大臉?只道:「你將那書給我瞧瞧,看其中還有什麼古怪?」

  薛鵲怒極,心知再有猶豫,丈夫性命不保,短刀一揮,將慕容景岳的一條手臂齊肩斬斷。要知那三種毒藥厲害無比,雖自掌心滲入,但這時毒性上行,單是割去手掌已然無用,幸好三藥混用,發作較慢,同時他掌心並無傷口,毒藥不是流入血脈,割去一條手臂,暫時保住了性命,否則早已毒發身亡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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