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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四回 歸農毒計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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火頭給這缸水一澆,登時小了,但兀自未熄。胡斐又去抱了一缸水,走到臥室門外,正要奮力擲出,忽聽背後呼的一響,有人偷襲,原來先前被他踢倒的那人拾起地下的單刀,向他背心砍落。胡斐雙手抱著水缸,已無餘力相抗,急忙反腳向後勾踢。這一踢怪異之極,當年閻基學得這一招,連馬行空這等著名武師都難以拆解,這時胡斐一腳踢出,正中那人小腹。砰的一響,那人連刀帶人,飛了起來,掠過胡斐頭頂,跌在他抱著的水缸之中。 他手上突然又加了一百五六十斤重量,如何支持得住,順手一推,水缸與人一齊飛入火中。水缸破裂,只割得那人滿身是傷,好在火頭已熄,他才不致葬身火窟。 胡斐將火救熄,正要出去相助苗人鳳,忽聽屋後傳來聲聲喝罵,又有兵刃相撞的聲音,鬥得極是激烈,聽那喝罵的聲音,卻是劉鶴真所發,聽他喝道:「好奸賊,給我上這個大當!」胡斐心想:「他與誰動手?此人是罪魁禍首,說什麼也得將他抓住。」從後門奔將出去,只見兩柄單刀飛在半空,劉鶴真和一人近身糾纏,赤手廝打。瞧這人身形,便是縱火的那人。胡斐大是奇怪,心想今日之事實是難以索解,這兩人明明是一路,怎麼自相火併起來了?反正兩個都不是好人,當下一縱上前,施展大擒手,一抓下去便擒住了兩人後心要穴。兩人正自惡鬥,分不出手相抗,否則也不能給他一拿便即得手。 胡斐側耳不聽得大門外有相鬥的聲音,生怕苗人鳳目光不便,遭了鐘氏兄弟的毒手,眼見身旁有一口井,於是一手一個,將劉鶴真和那人都投入井中,恐怕兩人爬出逃走,又到廚房中抱出第三口大缸,壓在井上,這才繞過屋子,走到前門。 但見鐘氏兄弟已躍在地下,與苗人鳳相隔七八丈,手中各拿著一對判官筆,卻不欺近動手。胡斐道:「苗大俠,我給你抱孩子。」 苗人鳳正想自己雙目已瞎,縱然退得眼前的鐘氏三兄弟,但生平結下仇人太多,只要江湖上一傳開自己眼睛瞎了,強仇紛至遝來,那時如何抵禦?看來性命難以保全,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這個女兒。他以耳代目,聽得胡斐卻敵救火,智勇兼全,這人素不相識,居然如此義氣,女孩兒實可託付給他,於是問道:「小兄弟,你尊姓大名,與我可有淵源?」 胡斐心想先父不知到底是不是死在他的手下,此刻不便提起,當下說道:「丈夫結交,但重義氣,只須肝膽相照,何必提名道姓?苗大俠若是信託得過,在下便是粉身碎骨,也要保護令愛周全。」苗人鳳道:「好,苗人鳳獨往獨來,生平只有兩個知交。一個是遼東大俠胡一刀,另一個便是你這位不知姓名的小兄弟。」說著抱起女兒,遞了過去。胡斐雖與他一見心折,但唯恐他是殺父仇人,恩怨之際,實所難處,待聽他說自己父親是他生平知交,心頭一喜,雙手接過女孩,只見她約摸七八歲年紀,但生得甚是嬌小,抱在手裏,又輕又軟,淡淡星光之下見她合眼睡著,呼吸低微,嘴角邊露著一絲微笑。 鐘氏三雄見胡斐也在此處,又與苗人鳳如此對答,心中都感奇怪。 苗人鳳撕下一塊衣襟,包在眼上,雙手負在背後,低沉著嗓子道:「無恥奸賊,一齊上吧。我女兒睡著了,可莫大聲吵醒了她。」鐘兆英踏上一步,怒道:「苗大俠,當年我徒兒死在你手下,我兄弟來向你問罪算賬,後來得知我徒兒覬覦別人利器,行止不端,死有應得,這事還得多謝你助我清理門戶。」苗人鳳「哼」了一聲,道:「說話小聲些,我聽得見。」鐘兆英怒氣更增,又道:「只是那時你腿上受傷,我三兄弟仍非敵手,心中不服,今日再要來討教討教。在途中得悉有奸人欲圖對你暗算,我兄弟兼程趕來,要請你提防,眼下奸人已去,你肯不肯賜教,但憑於你,何以口出惡言?又何以自縛雙眼,難道我鐘氏三雄竟是如此不肖,你一眼都不屑瞧麼?還是你自以為武功精絕,閉著眼睛也能打敗我三兄弟麼?」 苗人鳳聽他語氣,似乎自己雙目中毒之事,他並不知情,沉著嗓子道:「我眼睛瞎了!」鐘兆英大驚,顫聲道:「啊唷,這可錯怪了你苗大俠,咱兄弟苦練八年,武功並沒長進,跟你討教之事,也不用提了。你可知韋陀門有個名叫劉鶴真之人嗎?适才你打走的人中,並沒他在內,此人一兩日內,定會來訪。苗大俠你眼睛不便,此人來時,務須小心在意。」胡斐插口說道:「鐘大爺,那劉鶴真下毒之事,你當真不知情麼?」 鐘兆英道:「你也到了這裏?你跟苗大俠到底是友是敵?咱們要阻截那劉鶴真,你何以反而極力助他?」胡斐道:「此事說來慚愧,其中原委曲折,小弟也弄不明白,好在那劉鶴真已給小弟擒住,壓在後面井中,咱們一問便知端的。」他轉頭問苗人鳳道:「鐘氏三兄弟到底是好人,還是壞人?」鐘兆文冷冷的道:「咱們既不行俠仗義,又不濟貧助孤,算什麼好人?」苗人鳳道:「鐘氏三雄並非卑鄙小人。」 三兄弟聽了苗人鳳這句品評,心中大喜。兆文、兆能兄弟倆繞到屋後,抬開井上的水缸,喝道:「跳上來吧!」只聽得井中哼哼唧唧,竟有兩個人的聲音,砰的一響,拍的一聲,還夾著稀裏嘩啦水聲,那兩人似乎正在拚命相鬥。這水井一人轉折都是不便,怎能容得兩人互毆?鐘兆文將井邊的吊桶垂了下去,喝道:「抓住吊桶。我吊你們上來。」覺得繩上一緊,下面已經抓住,於是使勁收繩,果然濕淋淋的吊起兩人。劉鶴真腳未著地,一掌便向另一人拍了過去。那人武功比他稍弱,在井中已吃了不少苦頭,給他按在水中喝飽了水,人已昏昏沉沉。鐘兆文眼見這一掌能致他死命,忙伸手格開。鐘兆能一對判官筆分點兩人後心,喝道:「要命的便不許動。」 兄弟倆將兩人抓到屋中。這時胡斐已將那女孩交回苗人鳳,點亮了燭臺,和鐘兆英分坐兩旁。臥室中燒得一塌胡塗,滿地是水,竟無立足之處,苗人鳳將女兒放在廂房中自己的床上,回身出來時,鐘氏兄弟已將劉鶴真和另一人抓到。 苗人鳳輕輕歎了口氣,道:「『韋陀雙鶴』的名頭,我二十多年前便已聽到過,萬師兄和劉師兄在江湖上的聲名並不算壞啊。」劉鶴真道:「苗大俠,我上了奸人的當,追悔莫及。你眼睛的傷重麼?」鐘氏三兄弟一齊「啊」的一聲,他們不知苗人鳳眼睛受傷,原來還只适才之事。苗人鳳向那使刀的人道:「你是田歸農的弟子吧?天龍門的武功也學到七成火候了。」那人嚇得魂不附體,突然雙膝跪倒,連連叩頭,說道:「苗大俠,小人是受命差遣,概不由己,請你老人家高抬貴手。」猛地裏「哇、哇」兩聲,吐出幾口水來。劉鶴真罵道:「奸賊,你騙得我好苦!」撲上去又要動手。鐘兆英伸手一攔,道:「有話好好說,到底是怎地?」 劉鶴真也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,只因上了別人的大當,這才氣急敗壞,難以自製,給鐘兆英這麼一攔,想起自己既做了錯事,又給人拋在井裏,弄得如此狼狽,實是生平的奇恥大辱,眼前一黑,頹然坐倒,說道:「罷了,罷了!苗大俠,真正對你不住。」苗人鳳道:「一個人一生之中,總不免要受小人的欺騙,那算得了什麼?定是這人騙你來送信給我了。」他雙目中毒,顯已全瞎,說話卻仍是如此輕描淡寫,胡斐和鐘氏兄弟等都暗自佩服他的定力。劉鶴真道:「這人我是在衡陽楓葉莊上識得的。他自稱名叫張飛雄,從前受過萬師哥的恩惠,所以得知萬師哥的死訊,心中十分難過,趕來弔喪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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